第58節
暗中跟著的侍衛頭子常年隱藏在暗中,聽了匯報頭一個想法就是吩咐手下趕快去置辦涂抹治療蚊蟲叮咬的藥膏。他們在暗中護衛,身上不能留有一點異味,以免出了岔子。所以,平日里跟著皇帝出宮,遇到突發情況,都是等到皇帝平安回去后,頭領領著一群抓耳撓腮的猴子屬下聚在一起舔傷口。恩,今夜看樣子是要相互涂口水舔對方的蚊子包了。 至于之后魏溪主動提出來夜獵,老油條們都習慣性的忽略了。笑話,如果不是皇帝失心瘋的先提,魏溪想要狩獵也是自己來啊,哪里用得著一群禁衛軍明里暗里跟著活受罪! 一切都是皇帝的錯! 跟在魏溪身后的禁衛軍統領終于發現不對:“什么味這么濃烈?” 從踏入山林中開始就隱隱約約吹來一股清冽的草香,深入林中之后,在成片的花草樹木中間,那香味從淡到濃,已經到了無法讓人忽視的地步。 魏溪頭也沒回:“薄荷?!?/br> 禁衛軍統領:“我見過的薄荷可沒有這么重的味?!?/br> 魏溪這才回頭,輕笑:“統領大人這是質疑我醫女的身份嗎?” 統領心里不屑,面上倒是正直得很:“不敢!” 魏溪揚了揚馬鞭,輕輕拍打在馬腹上:“我身上的錦囊中可不止□□,還有各種治病救人的藥草,薄荷只是其中一味。取自三伏日晌午時分,暴曬中葉片最為肥厚,葉面有藍光的部分,研磨成粉隨身攜帶,有清涼醒腦的作用。當然,現在它最大的作用是用來驅蚊?!闭f罷,她淡定的問,“統領大人嫌棄它的氣味嗎?我這有相克的藥材,你要用的話給你一份?!?/br> 在夜晚的山林里,不用驅蚊的藥材這不是自己找死嗎?羅大人心里十二分的愿意,身體倒是很誠實的沒動彈。 秦衍之在包圍圈中低笑,替直腸子忠臣解了圍:“魏溪,去哪兒捕蛇?” 魏溪在夜空中若有似無的辨識了一下皇帝的輪廓,重新抖了抖馬鞭:“水邊?!?/br> 魏溪明顯的比眾多養尊處優的禁衛軍們還要熟悉山林。什么樹上有什么鳥窩,讓人去摸,保準摸出來好幾窩鳥蛋;哪邊的草叢中有調味的香草,隨手就讓人摘了;哪邊有猛獸的巢xue,她倒是也想讓人去抓一抓,可惜這批沒上過戰場的新兵蛋子膽子太小,硬是沒有一個人動彈。就是有一兩個想要出頭的,也被身邊的人阻止了。 為此,魏溪環顧這群禁衛軍的眼神就慢慢的變味了,冷冷的吐出一個字:“呵?!?/br> 禁衛軍新兵們:“……” 秦衍之:“咳,魏溪,距離水邊還有多遠呢?” 魏溪怒瞪皇帝一眼,冷絲絲的道:“有多遠你不會問一問你的禁衛軍嗎?到底他們是當兵的,還是我是當兵的?在山林里藥草不識就罷了,還把止血的藥草給踩死了;鳥窩里面有蛋,蛋的品種是什么知道嗎?它們的習性知道嗎?為什么你們去摸蛋,它們的父母怎么沒來用啄子戳死你們?它們的叫聲你們分辨得出嗎?遇敵的時候,鳥蛋除了可以用來果腹還有別的作用知道嗎?知道野獸就在附近,是什么野獸知道嗎?怎么獵捕,怎么掩蓋氣味,怎么利用它們的兇器為自己所用知道嗎?它們是獨居還是群居,什么時候發情,什么時候懷崽,什么時候可以不費吹飛之力全須全尾的獵捕知道嗎?都不知道,連怎么尋找水源都不知道,就這樣你們居然還敢跟著我來深山老林狩獵,是你們獵捕野獸,還是野獸捕食你們吶?” 一疊聲的質問,訓得圍成一圈的漢子們汗流浹背,想要反駁又不知道怎么反駁。 他們都懂?懂什么?狩獵嗎?連野獸的窩都不敢去探,捕什么獵呢!新兵蛋子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視線紛紛落在了統領大人的頭上:您是統領,您是老大,替我們出頭就靠您了! 禁衛軍統領:靠! 秦衍之干咳一聲:“他們只是普通的護衛,又不是專門負責守衛山林的林衛,不懂這些也是正常?!?/br> 魏溪明晃晃的冷笑了,環視一圈,被她注視過的人都紛紛自覺的低下頭來:“暗衛呢?隨便出來一個暗衛,回答我的話?!?/br> 暗衛頭領只覺得胸腔里面一股子浩然正氣,當下就揮手讓最靠近隊伍的屬下現身了。 那屬下一身短□□裝沒有別的裝飾,與明面上護衛皇帝,穿著軟甲配著銀劍一身白袍的禁衛軍們一比,一邊是見不得人的烏鴉,一邊是站在陽光下趾高氣昂的葵花鳳頭鸚鵡。 暗衛的聲音因為常年在暗中行走有種特意訓練過的低?。骸按颂幮袑m距離皇城不遠,冬短夏長,游禽眾多,又因為連綿山林,時有金雕、紅隼出沒。夜鷹大多在夜間行動,啄木鳥滿樹都是,地上長尾雉、錦雞最是常見,喜鵲、黃鸝歌聲婉轉,是最容易模仿的鳥聲之一,不過大多在白日,晚上用鳥聲唱歌,保管附近有敵情。樹林里太過于靜謐了,那也代表有潛伏,得小心應對!” “方才摸得最多的鳥蛋其實是錦雞的蛋,一片樹林有一個窩,代表周圍有一群的雞窩。甭管是鳥蛋雞蛋所有的蛋,內層的膜可以醫治燙傷;蛋清消腫熱痛,骨折復位后,布帶將蛋清包裹加熱干燥后可以固定骨傷。蛋液干燥后可壓迫腦震蕩引起的頭痛嘔吐。煮熟的雞蛋黃在小火上烘烤熬出油,治療燙傷、痔瘡、肛裂,加適量硫黃粉外用可治療疥瘡,加山羊胡須燒成的灰調勻,可治濕疹?!彼D了頓,總結一句,“一蛋在手,天下我有!” 周圍的樹林里傳出隱秘的悶笑,連魏溪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此處乃皇家獵場,猛獸有限,不過是棕熊、老虎等,體型巨大,老遠就看得見,一劍射中眼睛就可以等著它們自投羅網了,還保證皮子的完整。它們的崽……大多是養著,等皇上下一次狩獵來捕殺,抓了也只能放養,別說燉湯了?!?/br> 這一次,禁衛軍新兵們明顯的尷尬起來。 “至于水源,距離水源越近的地方草木越繁盛。如果你是個瞎子,隨便挖一把土,越往下泥土越濕潤,說明有地下水,有地下水就有河流?!闭f到這里,對著魏溪點點頭,對著皇帝拱拱手,身影一閃,人又不見了。 整個林中恢復了寂靜,徒有不遠不近的蟲鳴鳥叫此起彼伏。 圍繞在皇帝身邊的禁衛軍們雖然在夜晚看不出他們的神色,可是他們自己手心流著的汗,臉上火辣辣的疼感,眼中的屈辱簡直化成了一團黑霧,籠罩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原來這些老油條們不是真的武藝不精,他們只是把心用在了其他的地方,以彌補因為年月帶走的矯健身手;他們不是看不慣這群年輕氣盛的新人從而處處挑釁,處處針對,他們的談笑聲中,憶往昔中,其實涵蓋了不少前人總結的生存技巧;原來,他們不是真的懼怕戰場,他們并不是‘逃兵’!他們只是用另外一種方式,在屬于自己的戰場里面戰斗。 悄無聲息的戰斗,悄無聲息的死亡;沒有勛章,也沒有榮耀,自然也不會出現在戰場的陣亡將士名單上,他們是無名的英雄! ☆、第83章 作者有話要說: 寂靜的夜空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泛著魚鱗般的光芒。 與不遠處的篝火在風中發出爆裂響聲,這像是一個信號,瞬間沖破了黑幕下的寧靜,無數的悉悉索索之聲不絕于耳,從遠到近。 篝火之內,禁衛軍統領坐在最邊緣處,目光所及處全都是陌生的黑暗?;鸲雅?,少男少女坐在一處,輕聲細語的說著什么。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魏溪抬起頭來,看到一個短打侍衛輕聲走進,無聲的遞送給她一包東西,見魏溪不動,又往前送了送,魏溪這才接了過去。 展開一看,是幾塊小樹皮。 秦衍之的腦袋湊過來:“這是什么,草藥嗎?” “杜仲,膠木的樹皮,能補腎、強筋骨、安胎?!闭f到‘安胎’時,退回去的侍衛踉蹌了一下,幾乎摔倒。 秦衍之眼睛一亮,只聽到:補腎! 魏溪舉到他的面前:“要么?” 秦衍之手一伸,魏溪猛地一抽,就收入了自己的藥囊當中,對皇帝冷笑:“這是別人送我的,哪有轉送他人的道理!” 秦衍之:“……” 偷偷支起耳朵偷聽的近衛們:“……” 有了一就有二,不多時又一個短打侍衛出現,直接把一包東西放在火堆旁就跑了。 秦衍之礙于面子不好動,魏溪直接過去打開一看:嚯,好大一窩子穿山甲!這是被整窩端了啊,嘖嘖。 魏溪眉開眼笑,秦衍之口水泛濫,覺得肚子有點餓,問:“這又是藥材?” “嘿嘿,它的藥名叫鯪鯉,單鱗片就值一兩銀子。外用止血止痛,行血、散瘀、殺蟲;內服的話……” “怎樣?” “通經下乳?!?/br> 偷聽的眾人:“…………” 最后,隱藏于暗處的侍衛不敢再出現了,改成直接偷偷的將東西放在魏溪身后,等著她發現。 秦衍之學聰明了,知曉這是暗衛們送給魏溪的禮物,不是安胎通乳就是通經,他一個大男人,還是別打主意了。沒料到,魏溪反而大方的送了他一堆藥草。 秦衍之拿著這不知名的草藥左看又看:“這能生吃嗎?” 魏溪:“能??!” 秦衍之放在嘴邊:“有什么功效?” 魏溪:“專治陽~痿~遺~精?!?/br> 秦衍之捧著藥草:“……” 眾人:“噗!” 明里暗里,笑聲此起彼伏,秦衍之怒也不是,喜也不是,臉色幾經變幻,最后嘆氣:“那我還是收著好了,日后得用?!?/br> 魏溪終于展露入林后第一個真誠的笑顏,拍了拍皇帝的肩膀:“讓人拿著東西去收蛇吧,快一個時辰了?!?/br> 早在到達水源之時,魏溪就圍著整個湖面走了一圈,灑下了不少的捕蛇粉。那東西有引蛇的功效,等到蛇都靠近后,聞之越舊就越昏沉,最后無法動彈,只能束手就擒。 暗衛們早就在半個時辰之前在邊緣地帶摸了一遍,掃蕩了不少還活蹦亂跳的肥蛇。等到再過半個時辰,皇帝一聲令下,其他的禁衛軍們才紛紛攀折樹杈,學著剛剛偷~窺到暗衛們捕蛇的手法,將一條條頭昏腦漲的活蛇插到自己的衣擺做成的布袋中,收獲,恩,頗為豐厚! 山林里的火堆像是被點燃的蠟燭,一簇一簇的亮了起來。 暗衛首領熟練的用一把刀固定好蛇頭,取蛇膽,剝蛇皮,清理內臟,骨rou分段。敷鹽,抹香料,泡在酒水里后,再取一蛇,重復之。眨眼后,一盆子腌好的蛇rou就送到了魏溪的面前。 魏溪也不多話,自己再撒一把不知名的粉末攪拌均勻,拿出秦衍之削好的樹枝一一從蛇骨兩頭穿過,等到全部弄好,又是半個多時辰過去,魏溪這才將蛇rou紛紛架上火堆烘烤。 蛇rou細嫩,香料辛辣,酒味醇厚,不多時,整個湖邊就散布著烤rou~香味,引得眾人口水滴答,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盯著火堆,雙眼放光。 第一塊蛇rou出來時,魏溪拿出銀針試了試毒后,自己還沒吃就被秦衍之搶先一步,就著她的手直接咬下一塊蛇rou來,細細嚼了,瞇著眼一臉享受:“好吃!”不再讓魏溪動手,自己就笨拙的學著方才魏溪的樣子自己烤起蛇來。 兩串蛇rou,一串焦黑只能隱約看出蛇骨的輪廓,一串泛著油水,rou質在火焰的映照下晶晶發亮。 魏溪接過賣相完美的蛇rou,秦衍之大叫:“吃我這一串!” 魏溪轉過身去恍惚聽而不聞,對那串焦糊的rou串更是視而不見,專心致志吃著暗衛統領奉送上來的貢品,有滋有味。 秦衍之鍥而不舍的將自己的勞動成果送到她的眼皮子底下:“吃我烤的這一串!” 魏溪給了他個鄙視的眼神:“要吃你自己吃?!?/br> 秦衍之:“這是我特意為你烤的?!?/br> 魏溪直接抽過那串蛇rou,喊了聲羅大人,禁軍統領急跑過來,魏溪手一遞:“皇上親手烤制,特意賞你?!?/br> 羅大人:當我瞎呢?明明是皇上給你烤的! 看看魏溪,看看皇帝,再看看蛇rou,咬牙接過,一口咬掉半邊,含淚:“天下絕味!” 眾人:快別哭了,真難看。 魏溪笑瞇瞇,讓秦衍之繼續烤制,然后全部喂到了羅大人的肚子里。蛇性寒,皇帝不能吃辣,涂抹的香料自然不含辣,所以,這一夜羅大人的肚子就沒停過,也不知道鉆了多少回老樹林,挖了多少深坑。等到出了獵場時,整個人都臉色蒼白,人都快要拉得虛脫了。 黎明已快不遠,月夜的黑幕幾乎濃得化不開,村中的一戶人家被敲門聲驚醒,在寂靜的月夜中顯得格外的驚悚。過了小半會兒后,顫巍巍的老農才點了油燈湊到門縫里看去。 門外一個俊俏的少年正靦腆的抬起頭來,昏暗的燈光下,對方額飾上鑲著的玉石爍爍閃亮。 老農心下一松,問:“什么事?” 少年躊躇道:“老伯,我們在附近迷路了,實在找不到回去的路。天色太晚,就想在您這里借宿一晚,清早就走。不知道您能不能行個方便?” 老農把油燈往前面湊了一湊:“我們?” 少年退開一步讓出身后的少女,面容看起來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因為夜露,一張小~臉在披風下顯得有點發白。 老農的胡子瞬時抖了抖,略微拉開了門縫,問:“你們是兄妹?” 少年將少女身上的披風攏了攏,聞言頓住,改成握著少女的手腕,鄭重的強調:“不是,我們剛剛成親?!闭f罷,握著的手又改成摟住對方的肩膀。因為年歲相當,少年的身量已經抽條,比少女高了半個頭,他這么一摟,少女的半邊面頰就被埋入了他的胸膛之中,露出少年披風中衣襟上暗色的紋路來。少女似乎掙扎了兩下,少年干脆低下頭,含糊的低喃了聲,“別鬧,你身上涼得很?!边€不讓我摟著,等著風寒嗎? 少女雙手狠狠的掐著他的腰~肢,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樣,到底男女力量懸殊,少年幾乎將人整個狠狠的壓制在了胸膛上,還沒變聲的嗓音帶著愉悅的味道。他甚至在懷中之人的發頂上落下一個吻,這下別說少女沒有動作了,老農也瞪大了眼,一張老臉揚起兩朵紅暈。 老人家退開半步,呵呵笑道:“山里就是這樣,白日太陽曬得脫皮,晚上又得蓋被子?!?/br> 少年趁機問起附近的民生來,種了什么菜,打了什么獵,有沒有魚塘,距離最近的集市有多遠,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拿來閑聊。 老人家沒想到一看就是富家的少年對平民百姓的這些事兒說得頭頭是道,頓時刮目相看,一來二去,兩人居然說得熱火朝天。 廚房的灶臺重新燃起了火,黑得跟炭似的水壺掛在灶火上方,咕嚕嚕的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