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火光一起,卻見是個孩子,拉扎木愣了下,表情有些古怪。 “你是什么人?誰派你來的?”南宮瑾冷聲問。 流風卻蹲下身子撿起瓷瓶,明明滿滿的一瓶,現在只剩了個底兒。他的臉上瞬間就有了怒意,猛的回頭,瞪著南宮瑾。 南宮瑾被瞪的莫名其妙,心中疑竇叢生。 流風卻狠恨的比劃了一下,“一刀一瓶,好疼的!你壞!” 南宮瑾被他罵的摸不著頭腦,“說人話!” 流風卻猛的一跺腳,嘟著嘴,氣沖沖的樣子,不錯眼間便和烏丸猛打了起來,企圖破門而出。 雖然流風身上有他家祖上兩代人的功力,但到底是個孩子,哪比的上曾經的大金第一勇士,更何況還有拉扎木從旁協助。 南宮瑾使了個眼色,烏丸猛會意,仿似是一時大意,吃了流風一拳,眼見著他疾風一般的溜了。 流風與人打了一架很是快活,經過同一家酒樓,又從廚房里順了兩只烤雞這才屁顛顛的回去了。 天大亮,烏丸猛臉色難看的出現在南宮瑾面前。 “跟丟了?”南宮瑾毫不意外。 “屬下無能?!?/br> 南宮瑾不再說話,心里有些在意昨晚被他打掉的那瓶血藥,在沒有弄清對方到底是誰之前,他是不會貿然接受旁人好意的,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好意還是陷阱,不得不防啊。 “但屬下之前與那孩子交手,仿似覺著有些像曾經名震江湖的霹靂□□鳴的招式?!?/br> 南宮瑾對江湖門派不了解,遂額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屬下對這個雷鳴也是不熟悉的,只是昔年我在外學習武藝,江湖事多少知曉些,據說雷鳴的霹靂掌有開山裂石之力,我當時年少無緣與他一戰,但也聽說過其中利害,曾經有人學了他的招式到處招搖撞騙,雖不說學個十成十,但也有三四成的模樣了。屬下也是慕名前去挑戰,后來那人戰敗,屬下才知道他不過是雷鳴曾經的一個隨從,雷鳴傳授過他武藝,可是他后來因為犯事被雷鳴給趕走了。我想那孩子大略是雷家的后人?!?/br> “雷鳴?”南宮瑾確定自己沒聽說過這個人,“去查這個人,我要他全部的資料,還有查查看,他背后可有什么人?” 南宮瑾的消息網是可怕的,不到半日功夫,關于雷鳴的生平資料便全數擺在了他的面前。 頗厚的幾十頁紙,關于他的武功路數,大小比試決斗,偶爾的善事義舉還有結怨的仇家等,南宮瑾一一翻過,直到在看到一個人的名字時,突然頓住。 “幽冥子……”南宮瑾喃喃。 記憶像是碎裂的鏡子,帶著斑駁的痕跡,那些年是他最不愿回憶的夢魘,卻又清晰的歷歷在目。 那一年的極北苦寒之地,全年最冷的時候,他們一行三十幾個孩子被兇神惡煞的徭役們鞭打著趕到懸河之上,被逼著去采那所謂的烈焰紅蕊。孩子們哭聲震天,風聲呼呼似乎也帶了嗚咽之聲,他木著臉跑在最前面,他本意是想逃跑的,至于想逃到哪里他并不知道,直到他失了方向,漸漸被入骨的寒風凍的失了知覺,他忽然有種很放松的感覺,也就在一瞬間,他明白他想逃去哪里了,這天下雖大,哪有他容身之地?不過是想盡快了結這一生。 但母親怎么辦? 他不想去管!不想去管! 就算陰曹地府再無情,十八層地獄再可怕,總有結束的一天不是? 待下一世他無論是做阿貓阿狗,他也不要做人。 但母親怎么辦? 他也無能為力啊,他現在也要死了不是? 但,母親怎么辦…… 他不能去死,若是他也死了,母親怎么辦! 他僵硬的爬起身,瘋狂的尋找出路,他不能死,不能死…… 恍惚中,他覺得自己采到了烈焰紅蕊,他抱緊,融融暖意。 醒來后,他發覺自己躺在一個奇怪的地方,那人一身白衣,慈眉善目的,看著他的時候,神情甚是溫和,仿若得道飛升的仙人。 他說:“小娃娃,我救了你一命,你該如何報答我?” 南宮瑾怔怔的看著他。 他摸上他的臉,笑,“好漂亮的一張臉,只可惜年歲太小了,哎,小娃娃,你有沒有特別想救的人?作為交換,將你的這張臉給我可好?” 南宮瑾啪的拍開他的手,全身的毛都炸起來了。 他搖頭嘆息,似是無奈,卻又說:“我等閑是不會白救人的,只因你這張臉太漂亮了,小小年紀就這么死了,可惜啊。這樣吧,我這話先放這了,若是哪天你有想救的人了,我再來取你這張臉?!?/br> 再見到這個怪人,是他十歲的時候,舅父制定了計策來救他們母子。 怪人什么也沒說,看了他們母子一眼,就走了。 后來極北苦寒之地囚犯暴動,一把大火,死傷無數。 幾百號尸體中,朝廷專門派人來辨認他和母親的尸身。 倆個與他們母子相貌一樣的尸體被找出來,身體被燒壞,幸而臉上完好無損。 那時候,南宮瑾從舅舅嘴里第一次聽說一個名字,“幽冥子?!?/br> ☆、第186章 補昨日欠的一章 流風回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幽冥子不在屋內,花吟就這樣和流風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盞茶的功夫,花吟以為流風是這兩天跑累了,心里著實過意不去,想寬慰些話吧,又覺得自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畢竟來來回回跑腿的不是她,況整整兩個月呢,這才剛過去兩天?;ㄒ髟较朐绞切闹杏欣?,只拉了拉他的手,低聲道:“對不起?!?/br> 幽冥子打簾進來,這次流風回來的有些早,花吟尚未毒發,估計還要等一刻鐘。 “你倒是早!” 流風眨巴了兩下眼,走到幽冥子跟前,將手中的九曲琉璃瓶遞給他,悶悶道:“以后,不送了!” 花吟心內道了句,“果然……”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掙扎著就要下床去求他,她都到這地步了,若是沒人送藥,那豈不是前功盡棄!她說:“好流風,好弟弟,就算jiejie求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滿盡管沖我來,想要什么也只管說,只待我病好了,一定想法兒弄給你,jiejie知道你辛苦,是jiejie對不住你,jiejie會想法兒補償你的,但是你可不能說不送藥,我受了這么多罪,全是為了這藥,好弟弟……” 幽冥子略抬了抬眉毛,流風的性子他最了解,要說怕吃苦受累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況他精力旺盛,又是小孩兒正調皮的閑不住的年紀,“這是怎么了?誰惹咱們的小流風不高興了?” 流風嘟著嘴,“那個人,不喝,偷襲我,全灑了!” 幽冥子聞言,眸底籠了層陰云,面上卻噙著一抹古怪的笑,看向花吟,大有看笑話的意思。 花吟面上起先有一片茫然,待反應過來后,非但沒有幽冥子預想的那般生氣,反長長的吁了口氣,連聲道:“幸好,幸好?!?/br> 幽冥子看笑話不成,竟被氣樂了,說:“幸好?” “我原本還當流風不愿意送藥呢?!?/br> “哼!六十天的療程一天都不能斷,斷了一天就要重新開始,還真是幸好!” 這說法,幽冥子之前沒提過,花吟睜圓了眼,呆了下,還是說:“幸好,幸好?!贝沽嗣?,又在想,到底該如何讓南宮瑾乖乖喝藥呢?他那樣的性子,本就不喜湯藥,又多疑成性,若是以前倆人關系還好,一切迎刃而解,只是如今…… “你寫封信,叫流風一并帶上?!庇内ぷ記]好氣道。 花吟忙擺手,“不行,不行,他若知道是我,更不會喝了?!?/br> 幽冥子倒是奇了,“那是為何?你倆不是相好?” 花吟一聽這話,當即就變了臉色,五顏六色的精彩紛呈。 幽冥子瞧出些端倪,“不是?那小子我印象深,一張臉很是好看,想必現在大了,已經長成美男子了吧?” 美男子?花吟噗嗤就想笑,等等,“師兄,你認識南宮瑾?” 幽冥子點點頭,老神在在的,將昔年的過往給說了,說到南宮瑾是金國大皇子之時,見花吟也沒露出驚訝的表情,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卻也沒多問,又說:“你倆到底什么關系?” 什么前生今世的不好多說,花吟只得含糊道:“他救過我的命?!?/br> “英雄救美,芳心暗許?” “沒有的事!” “那我就不明白了,他施恩你報恩,說來也合情合理,怎么就他知道是你的血就不喝了?” 花吟支支吾吾,“他,他心地好啊,我一弱女子,割腕取血,他不好意思唄?!啊扒小庇内ぷ涌炊ㄋ?,說:“眼神躲閃,口齒不清,心里有鬼吧?你就老實承認,你暗戀他,他不喜歡你,你死纏爛打倒追他,他仍不動心,你福至心靈,來一招苦rou計,不就得了!” 花吟噌的就紅了臉,氣的,“我倒追他!師兄,你才子佳人的話本子看多了吧!”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幽冥子頗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但是師兄還是有一句說一句,我堂堂攻邪派的掌門居然要用那般下作的手段得到男人心,實在不像話!師兄弟的臉面全都被你丟光了!” 花吟震驚了,“我下作?!” 幽冥子湊近她,“你那帝王蠱的雄蠱就是種在他身上吧?” 花吟愣住了,表情顯而易見。 幽冥子恨鐵不成鋼的白了她一眼,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花吟還想再解釋,突地自腹部開始涌起一股烈焰般的熱意,她知道新一輪的毒發又開始了。 幽冥子倒沒讓花吟為難,親自寫了封書信,說是受人所托,予南宮瑾療傷治病,他要是信,只管喝了那血藥,若是不信,告訴流風一聲,往后不會再送。反正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他不領情,幽冥子也不想費那氣力。 當夜,南宮瑾的書房房門大開,他攏著袖子,端坐在書桌前,守株待兔。 這幽冥子找上他,來的莫名其妙,但他既是攻邪派的人,就由不得南宮瑾想到另一個人了。 想起她,他又想起三日前那夜,他原本睡的好好的,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股瀕死感,宛若被人攥住心臟,仿似是有人拖著他一起去死一般。這想法很荒唐,但潛意識里他是信的,要不他也不會連夜去了姜家,那種死亡感太過恐怖,即使他再厭惡大夫診視他的身子,也不想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但是姜院正診了半天,也只診出他身患寒癥。南宮瑾籠了袖子,突的,心頭炸開一般,痛的他嘔了一口血,他感覺花吟出事了。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卻清晰無比。他并未在姜家久待,起身告辭,一夜未眠,次日心臟那種壓榨感卻神奇般的好了。這痛來的突然,去的倒悄無聲息。 ** 果不出所料,臨近子時流風又來了,大抵是看房們開著,心知為自己開的,遂黑影一閃,從大門進了來,但是下一秒仍舊躥房梁上去了。 南宮瑾看著面前突然多出來的一封信,一瓶血藥,一抬手展了那信,看畢,略抬了頭,沉聲問,“幽冥子所謂的受人所托,到底是何人?” 流風似是不明白他的話,倒吊著看了他一會,說:“你喝,我明兒再來,你不喝,我再也不來?!?/br> 南宮瑾撥開瓶塞,旋即一股血腥味夾雜著清淡的花香撲鼻而來。 “主子,”拉扎木上前,手里捏著一根銀針,針尖入血,并未有任何反應,看樣子沒毒。 南宮瑾看了流風一眼,見他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眸底澄澈,寫滿了好奇。 那一雙明亮的眼,與她還真像。 南宮瑾作勢就要飲,拉扎木忍不住提醒道:“主子,張太醫還候在外頭呢?!?/br> “算了,讓他回去吧,”言畢,一揚脖子飲盡瓶中血藥。 流風滑下來,拿過九曲琉璃瓶,腳下生風,正要走。 南宮瑾突然叫住他,“替我轉告幽冥子,不要為難她,他想要什么,盡管來我這取?!庇内ぷ邮裁礊槿?,他就算曾經沒有接觸過,光看屬下搜集來的情報也是駭人的,他治病救人不為錢財,只取自己想要的,若是那人身上無他想要的,即便你死在他面前,他連眼睛也不會眨一下。昔年舅父能求上他偷天換日,也是友人托著友人,據說那位友人是挖了心肝死在幽冥子面前,才求得他出山幫忙。這般冷血冷情的一個人,同門情義什么的,他自是不信的。 流風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但是他的話他記住了。 南宮瑾又要了烏丸猛派人跟上,流風這次是得了師父的囑咐,并未刻意隱藏行蹤。 幽冥子也知若是這倆個月一直叫流風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即使他體質異于常人,鐵打得身子也會招架不住,遂與南宮瑾約定在秦嶺山麓交接血藥,在有南宮瑾的人帶回,如此,不僅安穩妥帖,流風也可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