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好說,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苯迲袘械匦χ?。 逢春輕哼一聲,又圓潤地滾到床里側,姜筠輕笑一下,然后靜聲睡下,古代沒有鬧鐘,農家小戶或有公雞打鳴聲,重重深深的庭院之中可不流行這個,富貴人家能否按時起床,一靠本身的警醒度,二靠值夜丫鬟的提醒。 次一日,天光未明,屋外忽傳來值夜丫鬟的叫起聲。 姜筠睜開眼睛,朝外頭應一聲:“進來掌燈?!逼毯?,有極輕的腳步聲進來,帶著一團明亮的燭光,燃亮屋子內的燭臺之后,小雁又低著頭無聲退出去,姜筠揉了揉眼睛,然后緩緩坐起身來,逢春的一只腳正壓在他的腿上,為了不將逢春吵醒,姜筠極小心地挪開逢春的光腳丫,然后再躡手躡腳地伸腿下床,自去衣架上取要穿的衣裳。 朦朦朧朧之中,逢春迷糊的睜開眼睛,垂落的簾帳之外,有不太通明的光影綽綽,逢春伸出胳膊摸了幾下,摸了個空,逢春打著呵欠蠕動到床邊,伸手扯開帳子,探著腦袋往外瞅,只見姜筠正在穿中衣,便開口道:“怎么又不叫我?” 姜筠一邊系著中衣的帶子,一邊折走到床邊,順手掛起半幅帳簾,笑道:“是我動靜太大,吵醒你了?” “不是?!狈甏簱u了搖頭,接著披頭散發地坐起身,伸手替姜筠攏穿中衣,“是我自己醒的?!狈甏鹤蛞怪淮┲邓?,這會兒便露著潔白無瑕的雙臂、以及形狀優美的后背,見逢春迷糊著表情給他系帶子,姜筠微微好笑道,“你繼續睡吧,我自己來就是?!?/br> 逢春十分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要,我得做一個賢惠的妻子,請你不要阻攔我?!?/br> 姜筠伸手扯扯逢春的臉蛋,頑笑道:“好,我不阻攔你,我給你機會?!?/br> 兩人穿好中衣后,逢春命人端水進來,通常而言,若是姜筠起床之時,逢春沒有睡醒,他就會到外頭去洗漱,若是逢春也醒了的話,他就不用避到次間去了,兩人洗漱過后,逢春又給姜筠束好頭發,再服侍他換上官服,然后陪他一起吃早飯,很單純地陪坐著,逢春并不跟著一起吃。 待用過早飯,逢春只送姜筠離開正屋之門,再遠她也送不了,因為她還沒有梳頭發,打發走姜筠之后,若是逢春覺著沒睡醒,可再爬回床上稍補回籠覺,若是覺著已經清醒了,自然閑閑散散地叫侍女給她梳頭發,再不多久,就是嫤姐兒和晏哥兒的起床時辰,逢春會帶著兩人去明萱堂請安,回來之后陪兩個孩子吃飯,然后再打發兩人去上學,之后,或是替姜夫人處理些事,或者沒事待著逗軻哥兒玩。 唉,家庭主婦的工作,就是每日的重復循環. 當然,偶爾也會有一點波瀾,打亂一下平靜無波的生活節奏,比如,年后三月姜筠考上進士,而姜筑卻沒有,變成黑鍋臉的孟氏,對獨子管束的愈發嚴苛,務必要求他下回也能考上進士,再比如忠敬老爺所提的過繼之事,在親兄弟倆你退我讓的爭辯聲中,終以姜筠退讓成功而告終,再比如,成親三年的姜箬……終于傳來了有孕的喜訊。 得知姜箬懷了孩子后,逢春忍不住朝天阿彌陀佛了下——這娃娃真是能姍姍來遲啊。 第101章 逢春v 姜筠下午一回來,逢春趕緊把姜箬的好消息說與他聽,臥房內繡如意海棠的四折烏木屏風之后,姜筠伸張開兩條胳膊,給逢春當賢惠妻子的表現機會,眉目溫和地笑道:“阿箬有喜,你就這么高興?你當初懷上孩子的時候,也沒見你有這么興奮?” “那是自然了!”逢春站在身材高大的姜筠面前,伸手幫他解扣換衣,一臉的眉花眼笑,“小姑娘總憂愁這事,我也為她著急嘛,多寬慰她幾句吧,怕她心里更加在意,閉口不開解她吧,又怕她憋出病來,弄的這一年,我都有點害怕見阿箬了,如今總算是好了?!蹦┝?,還不忘再感慨一遍,“真是阿彌陀佛,佛主保佑?!币院笥帜芎托」米佑淇斓赝嫠A?。 看逢春表情豐富的又是喜笑又是感慨,姜筠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順便在她臉上親了兩大口,溫語藹藹道:“傻丫頭?!?/br> 姜筠喚的這一聲傻丫頭,語氣中充滿親昵寵愛之意,逢春不覺感動,只覺暴躁,微翹一對兒秀眉怒道:“天這么熱,你別老這樣行不行,怪黏的……”姜筠挑了挑眉,然后一把抱起滿臉嗔怨的逢春,在屏風后頭轉了好幾圈,逢春驚呼一聲,再怒捶姜筠,“發什么瘋啊你,你想暈死我么……” “把你弄暈頭轉向了,我才好為所欲為啊?!鞭D過幾圈后,姜筠把逢春推壓到床柱旁邊,一手箍著逢春的腰,一手伸摁在紫檀木做的雕花床柱,居高臨下的落低目光,俯垂腦袋,姜筠的態度柔腸百轉,繾綣纏綿,逢春恁有再大的火氣,也被他消融成了水。 柱咚過后,煩火變成了溫水,逢春坐在床角,雙手捂著緋紅的臉頰,低聲輕嗔道:“都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怎么還跟以前一個樣,就不嫌膩歪rou麻呀……”新婚燕爾期是這樣,現在還是這幅模樣,她都覺著有點rou麻兮兮了,偏姜筠還是玩的樂此不疲。 姜筠坐在逢春身旁,輕輕笑道:“你都沒有變,我又怎么會變?!币姺甏翰ü鉃囦俚哪抗饪磥?,姜筠接著再道,“我不是說你的容貌,你現在都是都二十多歲的人了,模樣和以前十五、六歲時自然比不了?!狈甏侯D時怒目而視,一臉兇巴巴道,“你說什么!你敢嫌我老了,你才老了呢!” “嗨嗨嗨,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蓖謨窗万湙M起來的媳婦,姜筠笑著安撫道,“你十五、六歲的時候吧,像特別鮮特別嫩的水蔥,現在嘛,像正在盛開的花兒,正當好年華呢?!狈甏罕獗庾彀?,“那花兒落了呢?!薄Y個大倭瓜嘛。 姜筠點點逢春的鼻子,再笑:“我覺著吧,人的一生就像太陽,朝時蓬勃,午間燦爛,入夜前也是極美的,春天,我們到溫泉莊游玩,一起看太陽下山的時候,你不是說過最美不過夕陽紅么,等你老的時候,你就是我的夕陽紅,我照樣喜歡看你寵你?!?/br> “說你rou麻,你還rou麻上癮了?!狈甏悍垲a致致,眸點春水,簡直要被姜筠的甜言蜜語哄暈頭了,“你說的不是我的容貌,那你到底在說什么呀?!?/br> 姜筠伸手指指逢春的左胸,說道:“你的心,你的心還和以前一樣?!?/br> 沒有因為富貴利祿,就迷失了心神和雙眼,也沒有仗著他的過度寵愛,就去囂張跋扈得意自滿,她始終安于平靜淡然的生活,不去爭搶也不去嫉妒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她還惦記著遠離繁華京城,與他一起去游山玩水的約定,別人他管不著,對他而言,這就是一個好妻子,因為她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與他不謀而合,通俗點說,他們大概很……臭味相投。 “因為你心里想的,還有做的,都深得我心,這么稱心如意的婆娘,我能不喜歡寶貝么?!苯蘩^續往外撒糖,幾乎甜到齁的逢春訥訥道,“我有那么好么……”逢春忍不住有點自我懷疑。 姜筠攬住逢春的腰,頗有一番電視劇男豬腳的深情風范:“我覺著你好就夠了?!焙龆?,話鋒又一轉,又一條挨著一條數落起來,“不過,你的小毛病也是不少,知道自己吃辣的容易上火,你還管不住自己的嘴,知道我晚上抱著你睡會睡的快些,你卻老是推開我,知道我有時候想你想的厲害,卻磨磨蹭蹭不肯過來,非得我親自過去逮你……” 逢春越聽越黑線,除了第一條勉強算是小毛病外,后邊的和小毛病能扯的上關系么,姜筠一連甩出一大波排比句之后,然后挑挑眉毛:“有時候做事也丟三落四,有頭無尾,明明說要當一個賢惠的妻子,怎么衣裳才只給我換半茬?嗯?你自己瞧瞧,我這衣裳穿的像個啥?” “我本來在給你好好整衣裳,是你自己打斷的!”望著衣衫不整的姜筠,逢春忍不住喊冤。 姜筠似笑非笑道:“哦,那你現在可以繼續了?!?/br> 逢春:“……” 姜筠很早以前,就憧憬幻想過一幕場景,四四方方的飯桌旁邊,他的左手邊坐著逢春,右手邊坐著漂亮女兒,對面坐著可愛兒子,一家四口氣氛和諧的共同用飯,如今,數年過去,嫤姐兒和晏哥兒終于長到能和父母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個頭,也就是說,姜筠已經美夢成真。 與幻想中場景略有區別的是,漂亮的是兒子,可愛的是女兒。 “爹爹,我想吃雞腿?!弊诮奚砼缘膵銉?,鼓著水嫩嫩的臉頰開口道,紅燒小雞腿擱在逢春面前,她人小胳膊短,尚且夠不著,于是便呼叫保姆老爹,在開始用飯之前,她姜筠老爹說了,她有什么想吃的,但自己卻夠不到的,都可以叫爹爹幫忙。 姜筠胳膊肘一拐,已將一只小雞腿擱到嫤姐兒的小碟子里,溫聲笑道:“給,吃吧?!?/br> “娘,我要喝魚湯?!辈灰粫?,坐在逢春身旁的晏哥兒,也抬起小臉說道。 逢春擱下筷子,應一聲:“曉得啦?!苯挢撠熃o嫤姐兒夾菜添菜,外帶滿足女兒提出的額外要求,逢春只用照管好身旁的晏哥兒就是,鯽魚湯煨的鮮美可口,晏哥兒喝罷一小碗,忍不住再來一碗,這一頓晚飯,吃的大小皆歡,飯后,時辰尚早,姜筠和逢春便帶著兩個大娃娃和一個小娃娃,外出散步消食,夜暮方歸。 “我今兒說你的那些小毛病,你都還記得吧?!苯蘖嘀撓聛淼耐馍?,隨手掛到衣架之上,沖正在翻衣柜的逢春挑眉笑道。 逢春捧出兩套干凈的中衣,略微不解道:“怎么了?” “怎么了?”姜筠大步流星走到逢春跟前,順手拿起上邊那套中衣,嘴里哼哼笑道,“我特意給你點出來,就是想讓你改正改正,明白么?” 逢春不急著答話,先去糾正姜筠先生犯的一個錯誤:“二爺,你拿錯衣服了,下面這套才是你的,你拿的是……我的?!币患胰松⒉交貋砗?,孩子們各有奶媽和丫鬟服侍就寢,姜筠明天還要上班,兩人也在準備洗洗睡睡了,逢春方才就是在拿沐浴后要換的睡衣。 “誰說我拿錯了?”姜筠拎著逢春一塊往凈房行去,口內輕飄飄道,“今兒一起洗吧,省得再麻煩了?!崩甏鹤叱鰩撞胶?,姜筠忽又回過頭來,眸內含笑道,“怎么不臉紅了?”逢春齜牙瞪眼道,“你都沒臉紅,我干嘛臉紅?”姜筠莞爾一笑,拉著逢春去洗鴛鴦對浴。 夜里,忽下起了一場漂泊大雨,雨勢傾盆而落,噼里啪啦地打在地面和屋頂,逢春被雨聲吵醒過來,不由翻身坐起,轟隆隆的雷鳴聲中,姜筠也醒了,見逢春似乎在偷偷溜下床,不由迷糊地問道:“做什么去?” 逢春已在伸腳穿鞋:“我去看看軻哥兒,雷聲這么大,不知他嚇醒了沒?”軻哥兒才剛過周歲,尚未挪出主屋,仍在隔壁的嬰兒房內睡著,每天晚上都有奶媽和丫鬟看護,雖然無人來報不妥當,但逢春到底有些不放心,還是想親自過去看一看,“你繼續睡吧,我瞧一眼就回來?!?/br> 姜筠也坐起身來,道:“一起去吧,你要是放心不下,就把他抱來屋里睡吧?!?/br> 于是,次日一早,軻哥兒小盆友在母親懷里舒服的醒來,夜里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但并不妨礙他爬到母親身上玩的樂呵,逢春陪小兒子鬧了一陣之后,就開始洗漱穿衣,姜夫人昨日已說了,今天不用過去請早安,吃過早飯后要一起去董家看望姜箬。 一場暴雨洗刷過后,空氣變得格外清新,透過大開的窗戶,坐在梳妝臺前的逢春,望到一地逶迤的零散落花,瑞云在給逢春挽著頭發,穿著一套明藍色衣裳和褲子的軻哥兒,趴在逢春腿邊,和母親進行外星語似的對話,逢春辨不明兒子的依依哦哦,只得再度開始叫他說話。 逢春伸手拿過一朵粉紅色的宮花,細絹紗兒堆的花瓣,形狀十分精致,逢春捻著手里的絹花,吐字清晰地說道:“花兒,軻哥兒,你跟著娘一起念,說花兒——” “瓜兒——”軻哥兒咧著小嘴,喜嘎嘎地重復道。 逢春忍了一忍,擱下手里的絹花兒,拍著梳妝臺的案面,再道:“軻哥兒,你再說,桌——” “戳——”軻哥兒學得非常賣力且高興。 逢春默了一默,然后吐槽軻哥兒:“你個小傻瓜!” “你爹釣打瓜——”軻哥兒興致頗高地繼續跟著學,見母親露出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時,他自己倒咯咯笑的開心。 待瑞云給自己梳妝妥當后,逢春站到穿衣鏡前,去望里頭的人影,鵝黃色繡花鳥的過膝薄衫兒,下頭配著淡淡青的撒花褶裙,滿頭烏秀的長發挽了個斜斜的墮馬髻,髻上簪著一只累金絲海棠花步搖,發后押著一只金蝶花吊墜。 姜箬有孕,不拘是大房這邊,還是二房那邊,都要親自過去探望一次才成話,因大人們的數目已較多,故今日不帶小孩子過去,只兩位姜夫人,三位少奶奶,外加一個姜籬姑娘過去,六個人共分三輛車,逢春與韓氏照例乘坐同一輛,坐車無聊,兩人不免一邊打著團扇,一邊侃著昨晚的夜雨。 到了董府,董家的管事媳婦堆著笑容引貴客入內,得了傳話的董夫人,領著大兒媳婦親自迎出來,姜夫人和董夫人本為閨閣舊友,一番簡單的說笑客套之后,就親親熱熱的挽著手臂,領頭往姜箬的院子里行去,穿過垂花門,再繞游廊,最后進到姜箬院子的正房。 “娘,二嬸,三位嫂嫂,阿籬meimei,你們來了?!苯璐┲簧砗L募t的衣裙,映得臉龐紅潤且明媚,伸脖子朝后頭看了看,不見小孩子的蹤影,不由笑問道,“怎么沒帶侄兒侄女們過來?” 姜夫人白女兒一眼,笑容卻喜悅溫雅:“家里那么多侄兒侄女,一車都裝不下,帶了這個,又不能落了那個,光安頓他們就夠麻煩了,索性就一個也不帶了,以后再見也是一樣的……別站著了,快坐好吧,頭三個月里,別給我活蹦亂跳,老老實實地給我養著?!?/br> 姜箬眉開眼笑地嬌聲道:“我知道?!?/br> 逢春說過幾句恭喜的話語后,就安靜地待在一旁,需要湊趣時,便張嘴說兩句,木辦法,屋子里的女眷實在有點多,她今日既不是主角,又是晚輩,自不好表現的太過活潑,逢春靜語之時,就悄悄打量著屋中之人,董夫人不用說,姜夫人能和她成為好友,自然是性子投緣,也是一個面容溫和的婦人,董大奶奶瞧著也是良善性子,婆婆和妯娌心胸寬和,著實能減少許多生活摩擦和煩惱。 二房那邊,姜籬姑娘的婚事已定下,九月初完婚,這位姑娘嫁的可是龍孫,皇帝的頭一個孫子,不知兩人以后能否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雖然姜籬本身是皇親國戚,可她的夫婿明顯地位更尊崇,要是鬧個矛盾啥的,這般貴婿,除了嘉寧長公主親自出馬,孟氏……怕也不好開口訓斥。 孟氏雖也是笑意盈盈的模樣,但逢春知道,這位孟二嬸心里有憂愁事兒,首當其沖的并不是春闈落榜的姜筑,哪怕兒子讀書真攀不到高峰,自也有光明前途等著他,她愁的是長女姜籮,大女兒連生三胎,胎胎都是女兒,若非娘家勢大,姜籮已不知要挨多少白眼冷言了。 姜筑的正妻牛氏,也規矩恭謹地跟著婆婆,逢春約摸,她也有煩心事,自她生了長女后,孟氏待牛氏的態度便冷淡了一些,據逢春觀察,反正是明顯沒以前那么親熱了,唉,逢春心內著實無語,你自己就是位女性,干嘛還對生了孫女的兒媳婦露出不滿之意恁。 貴客臨門,董夫人自然要好生款待,然而,逢春在外頭要顧忌貴婦形象,不能隨心所欲的胡吃海喝,造成的后果就是——晚飯時,姜筠瞅著連扒兩碗米飯的逢春,目中微露驚愕之意:“……在外頭又沒吃飽么?” 逢春吞咽干凈嘴里的東西后,才答道:“在外頭呢,怎么好吃的太過分……”微頓了一下過后,逢春忽抬眼問姜筠,“二爺,你有沒有覺著我最近胖了?我早晨照鏡子時,仿佛覺著臉圓了點,嗯,腰也粗了點……呃,我是不是又長胖了?” 這里沒有什么體重計,可以供她每日隨時監察自身情況,逢春每回都得憑照鏡子判斷,自己是胖了還是瘦了,或者,問姜筠這個問題也是可以得到答案的:“二爺,你最近抱我的時候,有沒有覺著我變沉了?”說著一臉嚴肅表情的補充,“說實話,莫誆我?!?/br> . “不能誆你是吧?!苯蘩仙竦ǖ財R下飯碗和筷子,一臉真誠的說道,“你呢,最近的確是胖了不少,不過……其實你不管是胖是瘦,我都不介意的,所以,你碗里的雞翅膀,你想吃便吃?!?/br> 原來并不是錯覺……逢春默默放下筷子:“那我不吃了?!?/br> 姜筠挑挑俊朗的眉峰,頑笑道:“干嘛不吃呀,我都說了,不介意你變胖?!蔽⑴种笫指懈脕碇?,想了一想,姜筠又撿起逢春的筷子,重新塞到她的手里,笑著說道,“接著吃吧,趁年輕牙口好,多吃些喜歡的,等你老了,牙也掉光了,就只能喝湯湯水水了?!?/br> 呃……逢春咬咬嘴唇,一臉哀怨的問道:“我要是變胖了,你真的不會介意吧?!?/br> 姜筠輕輕頷首,繼續頑笑而語:“你變水桶腰的時候,我可有嫌你變難看過?” 逢春舉著回到手里的筷子,扁扁嘴巴:“那怎么會一樣呀?!币粋€是肚子里揣了顆球,一個是滿肚子脂肪,哪里來的可比性。 姜筠伸手揉揉逢春的側額,溫聲開口道:“能吃是福,有的人想好好吃頓飯,都是一種奢望,不用怕變胖,再說,你又能胖到哪里去,又不是光吃不動好吃懶做,接著吃吧,吃完了咱們下幾盤棋?!?/br> 逢春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豁出去了——明天再開始減肥。 待入了七月,洛家前來報喪,說逢環病逝了,彼時,逢春正在逗軻哥兒玩,聞此噩耗之后,逢春輕輕嘆了口氣,自去年年前探過逢環一回后,今年她只去過一回,本來大夫預估的是,能挺過今年春天就不錯了,但是,身為一個母親,逢環肯定放心不下兩個稚子,誰知,終也是只撐到了夏天。 同為陶家姑娘,逢環的葬禮她不能缺席,如此一來,不免又碰到了逢瑤,自正月初二過后,逢春再沒有與逢瑤碰過面,時隔半年多,逢瑤清瘦了不少,下頜也變得尖尖,關于她的最新境況,若是沒有逢蘭幫她刷新,她根本就不知逢瑤的日子過的如何,而自打知道是逢瑤推陶逢春下水之后,逢蘭幾乎不再提及關于逢瑤的任何話題。 依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相處模式。 逢瑤穿著一身素服,坐在陶家姊妹堆里,因剛在靈前哭過,她的眼圈微微泛紅,瞧著也是一幅極為傷心的模樣,實則,逢瑤一直在偷偷盯看逢春,從她頭上的全素銀飾,看到她明媚柔嫩的臉龐,再看到她玲瓏圓潤的身材,指甲不由狠狠掐進掌心。 母親當初百般保證,她以后會是尊貴的清平候夫人,她才忍著滿腹的委屈,給嫡姐夫做了繼室,如今,四年過去了,當上侯夫人的美夢碎了,丈夫也已經兩年多沒再碰過她,自己在府里處處不如意,親兒子棟哥兒也不得婆婆的喜歡,簡直……沒一件順心的事情。 而陶逢春呢,逢瑤心底嫉恨的直想吐血,她的婆婆待她和善,她的丈夫分外寵她,連性子厲害的長公主,都不拿捏消遣她,更甚者她……以后還會當上矜貴的侯夫人,她的兒子還能襲爵,富貴榮華一世,這么美好誘人的一切,為什么不是自己的???! 因還處于夏季,逢環又非宗婦冢婦的身份,是以過世七日之后,即出殯發喪,白事結束后,逢春再不用往洛家而去,自然也就不用再見逢瑤,整日被她盯著打量,還怪……滲人的。 七月很快過去一半,某一日晚飯后,夫妻兩個對坐著下棋,逢春落下一枚溫潤的黑子,開口道:“二爺,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br> 姜筠從棋盒里拈出一枚白子,夾于指間,眉峰不動道:“什么事?說吧,咱們之間無需客氣?!?/br> “逢謙,我七弟弟的事情?!狈甏簡问峙踔a腮,另一手捻著光滑的黑棋子,“他月底就要成親了,我七meimei那邊便罷了,逢謙若是成婚,我卻不好連面也不露,所以……”古代成親普遍較早,逢謙年底就滿整十七歲了,也算是正當婚齡,她和姜筠成婚之時,她剛過十五歲,姜筠正好十七歲半。 姜筠動作平穩地落子,隨口問道:“你想叫我去喝逢謙的喜酒?” “那倒不是?!鼻埔娊蘼淞俗?,逢春隨手吧嗒下手里那顆,然后又捏出一粒棋子把玩,“我是說我自己,應該送一份賀禮,再去喝一杯喜酒,起碼在外人面前,把該有的禮數圓了,二爺若懶得應付,我就說你在忙公務,抽不開身,反正那日又不是休沐?!?/br> 姜筠挑了挑眉:“又不是叫我去喝喜酒,這有什么好商量的?” “你不是既不認逢瑤那個小姨子,也不認逢謙這個小舅子么……”逢春神色懶懶地搓搓臉頰,笑道,“我要是不和你說一聲,就去給逢謙送禮又道喜,回頭你惱我了怎么辦?你可是我的老天爺,我惹誰生氣,也不敢叫你心里不痛快呀?!?/br> 姜筠微微莞爾,朝逢春擠擠眼睛:“我教你一個妙招,若是以后我惱你了,你只要親我一百下,我就是有再大的火氣,也被你哄消了?!?/br> 逢春忍不住翻翻白眼,吐槽道:“你當我是啄木鳥吃蟲子呢,還一百下?你不怕臉被親腫,我還嫌嘴巴困呢……二爺既沒說反對的話,那就是應允我的意思嘍?!?/br> 姜筠沉吟片刻,回道:“你想去就去罷,至于我……”姜筠輕輕一哼,目露不悅道,“我就不去了,省得給你爹一回好臉,他沒過幾天就開始蹬鼻子上臉,我可和你說好了,你七meimei那里,面子里子都不管她,你七弟弟那里,只給他該給的面子?!?/br> 逢春點頭如搗蒜,口內閑閑地說道:“若只論本心,我也不想去吃這一頓喜酒,但是,若是逢謙成親那日,我連去都不去,去我娘家賀喜的人會怎么議論我,為了名聲考慮,還是得去應應景,反正逢謙是在外廳宴客,我在內廳同女眷待著,也礙不著什么……” “逢謙成婚,你那個七meimei肯定會在?!苯藓鋈货久奸_口。 逢春輕輕笑道:“那是沒法子的事,人家倆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她當然不會缺席?!碧筋^瞧了瞧炕下的滴漏,逢春丟回手里的棋子,說道,“不早了,回屋安置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