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目光再轉視到小趙氏臉上,姜簡的神色里,不僅帶著喜悅,更多的是感激,感激這個小表妹賦予他做父親的渴望,他已經足足等了十幾年,等得幾乎絕望。 逢春順著姜簡的目光,也去看小趙氏,只見她穿著一身水紅色遍撒金石榴花的衣裙,恭敬的站立在床邊,在姜簡含笑的目光望向她時,小趙氏卻似乎不敢與姜簡對視,立時微垂了臻首,似乎十分害羞靦腆的模樣。 孟氏瞧見了,打趣道:“都當了這么多日子媳婦了,這丫頭還羞呢?!?/br> 逢春的目光微打了個轉,再去瞧趙氏的表情,然后,逢春心里微吃了一驚,趙氏看小趙氏的目光……相當復雜,復雜到逢春根本無法解讀那目光里的涵義。 寬慰過姜簡的身體,兩位姜夫人又關問了小趙氏幾句,不多時,便以不打擾夫妻兩人養身為由,離了蘅清苑,逢春還屬于小媳婦級別,長輩們說話時,不好隨意插嘴的,是以,逢春并沒怎么開口說話,只在行禮問好時說了幾句,離開的時候,又萬金油的說了些‘簡大哥簡大嫂好好休養,這就告辭了’之類的話。 姜簡終于有后,雖是去除了趙氏的一塊心頭病,然而,趙氏依舊愁眉不展,姜夫人蕙質蘭心,輕聲開口道:“阿箏的臨盆期,就是這幾天了吧,箏丫頭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大嫂千萬別自己先亂了,阿箏生產的時候,還得靠你給她鼓勁呢?!?/br> 因趙氏仍心事重重,姚氏和孟氏不想叫趙氏分心招待,在看過姜簡和小趙氏后,不多時,長公主府一行人就告辭了,回到如意苑后,姜筠和逢春換了一身干凈的新衣,上午那身已在來回的轎馬行程里濕了不少熱汗,兩人換過衣裳,習慣性的陪伴一兒一女,不多時,就到了嫤姐兒和晏哥兒的吃飯時辰。 一張長方形的紅漆雕花矮桌上,嫤姐兒和晏哥兒并排而坐,胸前各圍一塊柔軟的大帕子,兩人坐在小板凳上,手里分別握著一只小竹勺,一口一口的自己舀飯吃,吃狀依舊非常慘不忍睹,原本干凈的飯桌上,已經灑滿了飯粒,雪白干凈的小臉上也磕巴了不少飯漬,嫤姐兒一邊吃一邊傻樂,有時候還想溜著去玩兒,被逢春瞪過一眼后,小屁股又乖乖落回小板凳上。 姜筠幾乎不忍再直視下去。 逢春雙手捧腮,無語地白了姜筠一眼——真是少見多怪,倆孩子已經很進步了好不好,你閨女當初掀飯碗玩的場景,你還沒機會瞧過呢好吧。 倆孩子吃完飯的桌后場景,堪稱被雞飛狗跳過了一般,姜筠搖了搖腦袋后坐回炕床上,丫鬟和奶媽已領著倆孩子出去,到各自屋里換干凈的衣裳,完成讓孩子獨立吃飯的工作任務后,逢春也坐回炕床,繼續捧著香腮,嘴里輕聲嘀咕道:“二爺,我總覺得大伯母和簡大嫂子有些怪怪的?!?/br> 隔著小炕桌,姜筠伸手掐了一把逢春的鼻子,笑問道:“哪里怪啦?!?/br> 逢春搖了搖頭,也不明說,只道:“反正就是有些怪怪的?!苯喌纳袂楹捅憩F比較正常,她之前被診出有身孕時,姜筠也是那幅傻模樣,但趙氏夫人和小趙氏的表現,略有一點不對勁兒,她的第六感這樣告訴她。 第80章 逢春v 三天后的半下午,天空忽然烏云滾滾,且狂風驟起,逢春一看這架勢,二話不說,立馬吩咐所有丫鬟關好門窗,很快,宛若爆炸似的雷鳴聲轟隆隆響起,還在午睡的嫤姐兒猛被驚醒,嘴里嗚嗚哭了起來,逢春忙摟住小心肝寶貝,柔聲安慰道:“嫤姐兒不哭,只是打雷了,別怕,娘抱抱……” 只被母親安慰了一會兒,嫤姐兒便不哭了,長長的眼睫上掛著晶瑩的淚珠,逢春拿柔軟的帕子給她拭了眼淚,又將一旁安靜聽雷聲的晏哥兒摟著,溫聲哄著兩個小娃娃:“一打雷就要下雨,嫤姐兒和晏哥兒是不是覺著天很熱呀,一下雨就涼快了,都別怕,咱們今天玩個新游戲,一會兒再打雷的時候,娘一說開始,你們就把耳朵趕緊捂上,看誰捂得快,好不好……” 逢春正哄兩個孩子的同一時刻,忠敬侯府的姜大老爺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在拆看完之后,面色倏然變得相當難看,冒著狂風大雨,直接從衙門乘車回府,一進府門,立即叫人喚小趙氏,盤問小趙氏約摸小半個時辰后,又命人去東興伯府請趙氏夫人回府。 暴雨傾盆中,逢春領著倆孩子玩得上勁,嫤姐兒正咯咯喜笑時,姜筠忽然渾身濕透的歸來,逢春先是愣了一愣,隨即怒道:“下這么大雨,外頭還打著雷,你這個時候跑回來做什么!” 后半句沒說的是——你不要命了!雷雨天氣出行很危險的好不好! 濕噠噠的水流從衣服上淌下,姜筠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好脾氣地笑道:“我聽雷聲這么響,怕嚇著兩個孩子,就回來看看……” 逢春正要再說話時,忽見窗外有閃電劃過,忙先回頭對兩個小娃娃道:“開始捂耳朵!” 嫤姐兒一抬小手,立即緊緊捂住小耳朵,臉上又緊張又渴盼的等待雷響,晏哥兒反應慢半拍,也用小胖手捂緊耳朵,只輕輕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炸雷聲驀然響起時,一身濕噠噠的姜筠微愣,隨即忍不住撲哧而笑:“逢春,你可真行……” “行什么行!”逢春粉面含怒,簡直想咆哮姜筠一頓,礙著兩個奶媽還在旁邊,逢春忍著怒氣,黑著臉吩咐奶媽照看孩子,又叫丫鬟去準備熱水,自己則拉了姜筠進到里屋,幫他脫下濕漉漉的衣裳,又拿給他一件袍子,然后推他進了凈房。 待姜筠從凈房出來,逢春給了小姐弟一人一塊棉巾子,叫他們給姜筠擦濕頭發,倆孩子哪會擦頭發,是以,姜筠的腦袋差點被刨成狗窩,叫兩個孩子玩了會老爹,逢春才親自上陣給姜筠揉濕發,嘴里低聲斥道:“你呀,苑里有這么多人,難道還哄不住兩個孩子?我就這么不讓你放心?打雷下雨的時候,在外頭亂跑,很危險的,以后可別再這樣了……” “你怕我被雷劈啊?!苯抟皇謹堃粋€小寶寶,笑問正在他身后擦頭發的逢春。 逢春揍一下姜筠的后背,頗沒好氣道:“能不能說點好聽的?!?/br> 姜筠張口便道:“你今天真漂亮?!?/br> 逢春翻了翻白眼:“……” 給姜筠揉干、束好長發,又過了一會兒,晴雪捧著茶盤過來,上面擱著一碗熱乎乎的姜湯,逢春摟著活蹦亂跳的嫤姐兒,對姜筠說道:“二爺淋了些雨,趕緊喝一碗姜湯罷,別染了風寒?!?/br> 健康至上,姜筠半句廢話也無,端起姜湯碗就慢慢啜飲。 . 許是悶熱太久的緣故,這一場暴雨直下了個酣暢淋漓,待到深更半夜時,雨勢才略微減弱,窗外雨聲仍是嘩啦嘩啦作響,逢春坐在炕邊,守著兩個已睡著的小娃娃,這樣惡劣的風雨天氣,逢春自是不會讓一對小兒女,吹到一點風,淋到一點雨,故而,兩個小娃娃今天留宿在正屋。 逢春扭頭看了下滴漏,發現已快亥正了,便輕手輕腳地起身,去右側的小書屋叫姜筠歇息,除有時候和逢春鬧夜外,姜筠的起居作息時辰,一慣都比較有規律,一看時辰已不早,姜筠徑直吹熄書房內的燭火,隨逢春回了臥房,當然,回屋睡覺之前,姜筠各香了兩個孩子一口。 “晏哥兒的睡相可真漂亮?!毕阃陜蓚€孩子,姜筠對兒子的睡姿和睡容品頭論足。 逢春微微揚眉,嘴角含笑道:“那是自然,小睡美人嘛?!?/br> 姜筠眼角溫柔的呵呵一笑,拉著逢春回到里屋,在嘩啦嘩啦的雨聲中,兩人頭抵著頭,氛圍溫馨而美好的漸漸入睡,他們還不知道,在并不算很遙遠的忠敬侯府里,府中的許多主子徹夜未眠,也不知道東興伯府里兵荒馬亂了一整夜。 雨后的早晨,空氣分外清新,嫤姐兒和晏哥兒被抱踩在游廊上,看著一院子凋零逶地的落花,不由伸手指地嚷嚷:“花……花掉了……” 扶著嫤姐兒站立的姜筠,笑著回道:“對,是被昨天的大風大雨打掉的,好了,小乖乖,已經看過外頭了,咱們該回屋里洗臉扎小辮子了吧?!?/br> 嫤姐兒仰起璀璨如珠的小臉,眉花眼笑道:“爹爹扎,爹爹扎……” 逢春將晏哥兒抱回廊下,哼哼笑道:“筠二爺,你姑娘要你給她扎辮子呢,你就多勞累勞累,把晏哥兒的小辮子也給扎一下吧?!?/br> 姜筠也將嫤姐兒提溜回地面,挑眉笑道:“那你做什么?” 逢春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我在旁邊,看二爺怎么扎小辮唄?!?/br> 如意苑美好生活的一天,從姜筠親自給兒子女兒扎頭發開始,一家四口收拾妥當后,踩著濕潤的青石地板,往明萱堂行去,一路之上,瞧到許多被打落的花朵,還堅韌留在枝頭的,均沾著雨露的芬芳,請安回來后,一家四口共用早飯,飯畢,姜筠自去書房上課,逢春也開始新一天的主婦生活。 次一日中午,逢春被一連串的噩耗,幾乎砸懵了腦袋,姜箏生產不順,母子俱亡,趙氏夫人聞此驚訊,中風在床,小趙氏行走不慎,摔了一跤,孩子小產,姜簡急怒攻心,吐血昏厥,命懸一線。 一個月后,小產后的小趙氏病故。 再小半個月后,已然臨近中秋,四月即出門遠游的長公主夫婦返京,秋高氣爽的天氣,闔家女眷在府門外列隊相迎,這日,正逢休沐之期,姜大老爺、姜二老爺、姜策、姜筠、姜筑親去城門外相迎。 待衣飾華麗的長公主,緩步從馬車上走下時,等在府門口一眾女眷,紛紛行禮問安,嘉寧長公主微笑著讓眾人免禮,看了看兩個兒媳婦,又瞅瞅兩個孫媳婦,在韓雅快六個月的大肚子上頓了一下,然后招手讓嫤姐兒和晏哥兒上前,面色和藹道:“不錯,又長大了不少,兩個小家伙,還認識我是誰么?” 嫤姐兒小嘴一張,甜甜喊道:“曾祖母好!”長公主滿意地摸了一把嫤姐兒,笑贊道,“嗯,真乖!”又拿眼睛去看安靜秀美的晏哥兒,只見晏哥兒有模有樣地拱手作揖,嫩聲嫩氣的喚道,“曾祖母安好!”長公主挑眉一笑,也夸獎道,“好,也是個乖娃娃?!?/br> 長公主在大門口略停一下后,就坐入軟轎之內,一路被抬回頤華堂,因車馬勞頓,洗塵宴便安排在晚上,晚宴散后,迎著舒爽涼快的夜風,逢春和姜筠領著倆孩子一道回了如意苑,回去之后,姜筠自去沐浴洗漱,然后挑燈讀書,逢春則先陪倆娃娃去西廂,給他們一一洗了小臉蛋、涮了小腳丫,再分別哄他們入睡。 事畢,逢春離了廂房,沿著抄手游廊一路行走,到游廊盡頭時拐個彎,守在門口的丫鬟打起簾子,逢春跨進屋內,腳步一歪,直入姜筠所在的小書房,聽到有輕盈的腳步聲進來,正持筆寫字的姜筠抬起頭來,笑道:“都睡了?” “兩個孩子玩累了,睡得快?!狈甏盒χ鴳?,走到姜筠的書案之前,摸了一下茶杯,見水溫已涼,便去給他新換一杯熱茶,“二爺,仔細眼睛累著,歇一會兒再寫吧?!?/br> 姜筠是個很聽老婆話的漢子,媳婦叫他歇眼睛,他立即從善如流擱下筆毫,且長臂一撈,將體態柔美的媳婦拉到腿上坐著,逢春安靜地偎在姜筠懷里,低低嘆道:“這兩個月……過得跟做夢似的?!?/br> 微默一下后,姜筠淡聲接口:“事兒……還沒完呢?!?/br> 逢春明白姜筠的意思,姜簡大受刺激下,徹底病入膏肓,眼瞧著快不行了,趙氏夫人犯下彌天大錯,現下又中風在床,離被‘病故’的日子,估計也沒多遠了,趙氏與高氏的情況還不一樣,高氏能在荒園里慢慢熬著,趙氏卻不能,趙氏病故之后,侯府的姜大老爺就能再續娶正妻,有了年輕健康的新妻子后,便有可能再誕育嫡子。 夫妻倆靜默一陣后,姜筠撫著逢春的后背,忽然輕聲開口:“那一日,你說大伯母和簡大嫂子有些怪怪的,你……到底是怎么瞧出來的?!?/br> 逢春悶聲道:“說不清,就是感覺不對勁嘛……二爺,你說,那份告密信,到底是誰寫給大伯的?”以她的角度來看,其實趙氏的行事非常隱秘,除非時時刻刻有人監視著,不然,絕難暴露這種聞者色變的丑事。 姜筠輕輕搖了搖頭:“說不好,但大伯母的所作所為……實不可恕?!?/br> 逢春的嘴角微抽,要挾兒媳婦給自己兒子戴綠帽,這等荒謬絕倫的事情,趙氏居然也能做得出來,逢春真是大開眼界,且……無言以對:“爵位有那么重要么,大伯母這么一來,害人又害己,她圖的什么呀?!?/br> 姜筠低聲回道:“真是個傻瓜,大伯母此舉雖然鋌而走險,但你想一想,若是事情沒有敗露呢……” 逢春低低接口道:“若是事情沒有敗露,簡大嫂子順利生下兒子,哪怕簡大哥日后病亡,也算后繼有人了?!睋Q言之,肖想忠敬侯府爵位的人也都可以退散了。 夫妻倆略說一會話,姜筠又喝了半杯熱茶,然后繼續讀書寫字,逢春輕輕托起香腮,坐在一旁陪著,經過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拼湊,逢春已基本得知這一系列事情的始末。 姜簡大哥總也無后,身為其母的趙氏夫人,不僅心焦,似乎還陷入了一種魔怔,她的移花接木計劃,應是從休棄吳氏開始的吧,換掉年歲漸大且總也不育的吳氏,換上自家年輕健康出身卑微又好掌控的庶女,再以小趙氏的生母和親弟為要挾,逼她與別的男子偷歡,若是懷上孩子,就拿來充當姜簡的種子。 侯府女眷輕易不能出門,不過,在去佛寺上香祈福的掩飾下,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據聞,小趙氏每與姜簡同過一次房后,趙氏就會帶她去普濟寺進香,明為祈求小趙氏能夠懷上孩子,實則,趙氏在普濟寺附近剛巧有一處莊子,趙氏與小趙氏每回進過香之后,并不在普濟寺內留齋飯,而是去她的莊子用午飯,午飯過后,趙氏夫人都會在莊子內小憩一陣,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小趙氏去與趙氏夫人安排的男人偷情一次。 因姜簡身體條件差,每月能與小趙氏同房三次,都算頂天了,碰著姜簡生病的時候,也許連著兩個月都沒機會出去,是以,小趙氏與人私通的頻率不算高,自也不會叫人生疑,平均十多天才會與小趙氏同床一次的姜簡自然更發現不了。 從頭一回偷情開始,到終于懷上孩子,約摸用了一年功夫吧。 小趙氏有孕的消息,才傳出沒幾天,就有人給侯府的姜大老爺寄匿名信,細細想來,恐怕是早對趙氏的所作所為了如指掌,小趙氏一直沒有懷孕,那人便隱聲不發,小趙氏才暴出喜訊,那人立即出手揭發,這寄信之人的意思很明顯,你們的丑事我不管,但丑事若結出壞果,我就不會坐視不理。 此事被揭露之時,恰逢姜箏的臨盆期,趙氏夫人被叫走的當夜,姜箏開始腹痛發作,姜箏胎位不正的事情,東興伯府肯定也知道,姜箏的生產過程,果然很不順利,雖有東興伯夫人不住地寬慰鼓勁,姜箏依舊生不出來,穩婆只會接生,又不是神仙,到了危機關頭,只能請示保大保小的問題。 東興伯府衡量一番后,決定棄小保大,畢竟忠敬侯府勢大,不能結出大怨,古代女人生孩子難產時,不管是保小保大,手段都相當殘忍,一個是剖剪母親,一個是碎剪孩子,東興伯府雖棄了小的,但大的最后也沒留住。 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百分之百有把握的。 姜箏與孩子俱隕的消息傳回忠敬侯府后,被姜大老爺快罵死的趙氏夫人,一個經受不住昏厥過去,等她再醒過來時,大半個身子已動彈不得,小趙氏肚子里的孩子,乃是孽種,姜大老爺寧肯斷子絕孫,也不會要這骯臟孩子,這孩子有趙家血脈,與姜家可無半點關聯。 小趙氏一跤重重摔倒,隨即腹痛難忍,因不請大夫救急,自然小產落胎。 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meimei亡命,母親中風,連妻子也‘意外’小產,接二連三的打擊,叫姜簡支持不住,生生吐出了一口心頭熱血,之后就病得昏昏沉沉,呈現出油盡燈枯之狀,如今,只用參湯吊著續命。 其實,姜簡應該也猜出來了吧。 狂風驟雨的惡劣天氣,父親忽把有孕的妻子叫走,去東興伯府的母親也被叫了回來,之后妻子總也不回屋,再后來,便傳來妻子意外跌跤的消息,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不知是多少人多少年的期盼,哪會叫她出現‘意外’,更何況,吳氏自如花之齡起,就一直陪著他,吳氏都快熬到三十歲了,也沒見有過一次身孕,怎的小趙氏進門不過兩年就有了,且還是在他身體更差的情況下。 一切的一切,只能說明,那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 妻子對自己不貞,與別的男子背地有染,固然讓姜簡憤怒,然而,小趙氏性子懦弱,哪有這個膽量,怕是受性子強勢的母親所擺布,這一點,只怕才是讓姜簡更痛心的地方。 眼前燈光冉冉,燭淚滾滾,逢春輕輕嘆了一口氣。 室內寂靜,姜筠正在埋頭寫字,陡聞逢春輕微的嘆息聲,不由停下筆端,問道:“嘆什么氣啊你?!辈淮甏撼雎暬卮?,姜筠已自顧自再道,“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每知道一件悲事,就嘆一口氣,你嘆的過來么,別人家的事,勿要太多想,過好我們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經事?!?/br> 這時,亥初的梆子敲響起來,逢春放下捧腮的手,說道:“已經二更了,我今日叫二爺早半個時辰去睡,二爺可樂意?”一般情況下,姜筠讀書的時辰,差不多要到亥正的時候。 姜筠擱下筆端,微微一笑:“樂意之至?!苯袢占螌庨L公主返京,他沒去上課,先生自沒留功課給他,他不過是想多練兩筆字,叫自己的字體更精神端正些。 夫妻倆達成一致意見后,吹熄燭火,自回臥房歇下,一夜好眠。 次一日,府中出嫁的兩位姑奶奶姜籮和姜箬,各自從夫家回來娘家,拜見數月不見的長公主祖母,嘉寧長公主對孫子稍嚴厲,但對孫女卻十分寵愛,不管是大孫女姜籮、二孫女姜箬、還是三孫女姜籬,都經常帶在身邊出游,當然,姜二老爺那里又新添了一個庶出的四姑娘,姜筌,年底時才滿三歲。 姜籮身份貴重,又生得貌美,嫁到承恩侯府薛家這幾年,雖一連生了兩女,但礙著姜籮娘家的權勢,薛家也不敢輕易怠慢,是以,姜籮雖面帶幾許清愁之容,但并無多少凄苦之色。 這就是娘家非常給力的表現。 而大多數的女子,卻沒有姜籮的好運,遲遲生不出兒子,被婆婆當面酸言酸語還是輕的,最讓兒媳婦有苦難言的是,婆婆以開枝散葉的名義,送貌美女孩兒給老公,你敢有半句意見,善妒、不能容人的帽子,就會咣當一聲扣下來,而古代的富貴公子哥兒,大都有著‘賢妻美妾’的渴望,再加上孝順母親的名頭,很少有男人會拒絕母親的‘美’意。 所以,在很多人眼里,姜筠委實是朵大奇葩,論出身,姜筠是長公主嫡孫,而逢春只是個公府庶女,還是個旁支庶女,在自己占盡優勢的前提下,姜筠居然連第二春都沒開,著實瞪掉了不少人的眼睛,外人哪里會知道,姜筠已將逢春當成了他生命中的整個季節,四季如春。 再觀姜箬,同樣是出身富貴,容貌秀美,她已成婚四個月,雖不是公主,卻被董臨瑞當成公主寵著,但凡姜箬回來娘家,小伙子每次必定親來接媳婦,休沐之日時,更是常陪姜箬回來,一待就是一整天,據姜箬臉帶嬌羞的透漏,董臨瑞打算學姜筠來著,貌似在成婚之前,姜筠給董臨瑞灌輸過什么思想。 長公主府一共有四位姑娘,截至目前為止,前頭兩個已出嫁,最后一個還太小,已經十三歲的姜籬,她的婚事漸漸被提上了日程。 姜籬的相貌在眾姐妹里最是普通,不過,她將來的夫家,有可能是眾姐妹里最好的一個,第二任太子留下的兩個兒子,其嫡長子正巧十四歲,與姜籬年歲相當,孟氏似乎……很有意他。 第81章 逢春v 中秋才過,姜簡便亡故了,姜簡的喪事還沒料理完,中風在床的趙氏夫人,也跟著蔫蔫地咽了氣,忠敬侯府乃是姜氏本家,長公主府里的姜家親眷,也盡著親戚本分,該幫忙的去幫忙,該料理的去料理,等兩樁喪事塵埃落定時,已入了九月。 短短幾個月里,忠敬侯府連辦喪事,京城人氏自然眾說紛紜。 最大眾的流行說法是,姜箏難產而亡,是導|火|索,趙氏夫人畢竟年紀大了,唯一的女兒紅顏薄命,一個經受不住也是有的,忠敬侯府世孫的身體病弱,京城的權爵官宦之家幾乎無人不知,他趕在這個時候病故,似乎也沒有什么說不過去。 至于小趙氏,許是趙氏夫人心底有鬼,小趙氏有喜之事,并未大肆宣揚開來,只一些近親才知道,又因小趙氏的喪禮,辦得諸事從簡,隱約知道內情的親眷,又個個緘口不言,是以,并沒激起多大議論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