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高氏進門五年,卻一無所出,便給陪嫁丫鬟戚錦兒開了臉,戚錦兒肚子很爭氣,一舉得男,就是三房的庶長子陶逢則,因膝下無所出,陶逢則一出生就被高氏抱養,五年后,陶逢春出世,因其母難產去世,高氏便讓戚錦兒照料陶逢春,八年后,戚錦兒病逝,陶逢春又無所依。 逢春進了西側廂房,陶逢則從椅子里起來,眼神溫和:“五妹,身子可大好了?” 古代的禮節規矩,逢春一知半解,被教引嬤嬤培訓了幾日后,好歹有點模樣了,屈膝行禮之時,逢春溫聲應道:“四哥好?!倍▏灿腥孔訉O,男女的序齒是排在一起的,陶逢則在所有公子哥中行四,陶逢春在所有姑娘排第五。 見了四哥,當然不能對他身旁的四嫂視而不見,逢春再略屈膝,對面容秀麗的康氏道:“四嫂好?!笨凳鲜歉呤嫌Hjiejie膝下的一個庶女,從名份上來講,也算是高氏的外甥女。 康氏上前拉住逢春的手,引她坐下:“meimei大病初愈,還是不要太勞累了?!?/br> 逢春平聲靜氣地應道:“謝嫂子關心?!?/br> 然后,三人各自靜坐,少有交流之語,在嫡母高氏的地盤,身為庶出子女,不好表現的太過活潑熱鬧,又過一會兒,陶三老爺的庶次子陶逢林也來了,幾人又是一番簡單的寒暄,再過一會兒,陶逢瑤姍姍來遲。 陶逢瑤剛進等候的廂房,一個鵝蛋臉的丫頭也跟著挑簾而入,脆聲道:“各位少爺奶奶姑娘,老爺太太喚你們過去?!?/br> 聞言,也不與房內的幾人招呼,陶逢瑤腳下拐個彎,直接挺胸離開,陶逢則眉心微蹙,眸光幽暗不明,康氏垂低眼簾,跟在陶逢則身旁,十二歲的陶逢林偷偷撇了撇嘴,逢春只專心走著淑女步,一行人頗有點各懷鬼胎的意思。 陶景已年過四十,因保養得宜,望之直如三十歲左右,依舊儒雅白凈,高氏與陶景是少年夫妻,年歲相近,單看面相,是個極溫柔和氣的婦人,然而…… “春丫頭來了,看這氣色,身子已然恢復差不多了,聽母親一句話,別再惹你爹爹生氣了?!备呤弦荒槾饶赴愕谋砬?,溫聲藹氣的說道,又轉臉扭視隔桌一旁的陶景,和聲勸解道,“老爺,春丫頭年紀小,一時想不開也是有的,你也別再罵她了,眼看婚期將近,春丫頭要是再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br> 高氏不提還好,一提這話頭,陶景本已壓下的怒火,又忍不住飆燃起來,正欲開口教訓逢春,逢春已垂著腦袋幽幽開口:“母親說的是,女兒記下了?!?/br> 陶景冷哼一聲,略過教訓的狠話,只繃著臉沉聲道:“為著名聲,只說你是失足落水,別再給為父惹事,否則,為父饒不了你!”他已與長公主府那邊通過氣了,只要女兒不是也變成傻子,婚禮就如常舉行。 逢春依舊垂著腦袋,只靜靜應道:“女兒記下了?!?/br> 不孝女又上道了,陶景也不好再逮著狠訓,目光一轉,注意力落在陶逢則身上,陶逢則雖是姨娘生的,但自幼抱在高氏屋里,又是自己的第一個兒子,陶景還是很疼愛的,更兼長子勤奮好學,雖說后來有了嫡子,陶景對長子的關注并未減少:“聽先生說,則兒的功課不錯,好生努力,爭取在今年秋闈時中個舉人?!?/br> 陶逢則微微躬身:“孩兒謹記父親教誨?!?/br> 高氏隱在帕下的右手微微攥緊,正強自微笑時,忽聞陶景又不悅道:“謙哥兒呢?” “謙兒?”心里暗叫不好,小兒子不會還在賴床吧,高氏努力維持著微笑,給小兒子打圓場,“這幾日寒氣重,謙兒又有些咳嗽,妾身讓他多睡會兒,免得再染病?!?/br> 提起小兒子,陶景又是一陣頭疼,好不容易得了個嫡子,卻嬌嫩柔弱的跟丫頭一般,動不動就生病吃藥,活似一個小藥罐子,目光再掃過康氏、陶逢瑤、陶逢林,一個總也不受孕,一個性子嬌氣,一個笨頭笨腦,再加嫁到外頭的兩個女兒,一個生了兒子卻把身體搞壞了,一個身體好好的卻總也不生孩子,陶景心里一陣氣燥煩悶,懶得再問話,索性直接起身道:“去福安堂吧?!?/br> 逢春03 定國公府老夫人的福安堂內,闔府子孫齊聚了一屋子,上至國公爺陶廉,下至陶廉兩歲的小孫女,幾乎沒有缺席的,按照教引嬤嬤培訓的禮儀,逢春行罷禮后,就安安靜靜的坐著,對各方掃視而來的探究目光,一律以低垂著眼簾回應。 熱鬧是別人的,逢春沒心情參與,更何況,言多必失,她還是寡言些好。 如今的定國公府,共有三房子孫,長房和三房的當家老爺,均為老夫人張氏的嫡出兒子,二房乃是庶出,長房陶廉共有兩子兩女,兩子乃其妻曹氏所生,兩女皆為妾室所出,二房陶覺亦有兩子兩女,除卻一個庶女之外,其余兩子一女皆為正妻施氏所出,三房陶景有三子四女,正妻乃是高氏,三嫡四庶。 逢春雖不參與親情互動,耳朵卻沒閑著,沒辦法,要么她去尋死,要么盡快適應環境。 屋子里浩浩蕩蕩二十多號人,若是老夫人挨個進行交談,早膳時辰就該耽誤了,是以,除了請安時的簡短交流外,老夫人只點名幾人說話,頭一個是陶廉,作為國公府的頂梁柱,老夫人又是欣慰又是擔憂:“你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公務要緊,身子也不能輕視,素日要多保養才是?!?/br> 百善孝為先,陶廉恭敬笑應:“母親寬心,兒子都曉得,母親也要多保重身子?!?/br> 老夫人擺擺手,精神還算不錯:“你媳婦孝順,日日cao持著這偌大府務不說,還天天來我這兒請安服侍,娘沒什么煩心事了,自然身子清爽?!?/br> 對于長媳曹氏,老夫人還是很滿意的,生的兩個嫡孫個個出息,府務也料理的井井有條,和自己的長子也相敬如賓,從不拌嘴紅臉,對自己也孝順的很,日日過來問安,但凡她身子不適,長媳必定侍奉床前,婆媳倆下孝上善,關系相當不錯。 坐在陶廉旁邊的曹氏,一臉溫和謙遜道:“瞧母親說的,侍奉您老人家,原就是兒媳的本分,母親不嫌我啰嗦煩擾才是?!崩戏蛉诵宰雍蜕?,自她進門后,從沒有故意為難過她,遇到一個和氣婆婆,實乃女人一輩子的幸事,若是碰上個惡婆婆,還不知得受多少悶氣。 曹氏次子的媳婦趙氏,在生了一子一女后,又懷上了喜訊,四個月大的肚腹已經明顯隆起,家里添丁進口乃是喜事,老夫人瞧著她笑道:“現下不大吐了吧?!?/br> 趙氏從椅子里起身,規矩回道:“謝老祖宗關心,孫媳已經不大吐了?!?/br> 老夫人伸手示意趙氏坐下,慈眉善目的笑道:“康哥兒媳婦,你有孕在身,就別多禮了?!崩戏蛉耸沁^來人,懷孕誕育的辛苦,她一概知曉,所以家里但凡哪個媳婦懷孕了,她都會格外善待一些,因今天算是闔家的團圓日,趙氏才一起過了來,素日之時,都是隔幾日才來一趟。 曹氏長子的幼女堪堪兩歲,由乳母抱著給老夫人請安時,還一臉精神的眉開眼笑,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又打著小呵欠睡著了,老夫人吩咐道:“快抱敏丫頭回去吧?!比缓罂聪虻臻L孫陶逢鴻夫婦,語氣略嗔道,“敏丫頭還小著呢,正是愛睡的時候,何必叫她起這么早?!?/br> 陶逢鴻已有兩個兒子,新得了個女兒后,既疼又寵,喜歡的跟什么似的,聽到老夫人的話,笑道:“敏兒今日醒的早,大清早的就鬧著要玩,孫兒瞧她精神,索性就帶她來了,誰知,先前的精神頭一過,這會兒倒又睡著了?!?/br> 大房氛圍和諧,老夫人看著也喜歡,至于小兒子那里,老夫人不免心中嘆息,但還是照例問起話:“謙哥兒身子弱,你們當爹當娘的,多上點心吧?!比縼碚埌矔r,唯獨少了陶逢謙的身影,老夫人順嘴問了一句,高氏給的解釋依舊是陶逢謙又咳了。 嫡子體弱多疾,這件事一直是高氏的心頭病,自打他離了娘胎,高氏就一直憂心養不大,精心細致養了八年,好歹能稍微松口氣了,但兒子因嬌生慣養多了,不免脾氣大些,便是在婆婆跟前,也多有失禮之處,婆婆雖沒明著說不喜,但到底待兒子不如別的孫子親熱,高氏又狠不下心訓他罵他,端的是心里憂愁。 老夫人發話,陶景和高氏只能應是,隨后,老夫人又問了陶逢則一些學業上的問題,再聊幾句陶逢珍長子周歲禮的話題,最后又和庶出的二房閑說幾句,便吩咐用早膳了。 福安堂屋子朗闊,早飯共擺了四桌,男人那邊,定國公陶廉三兄弟外加四個大些的子侄一桌,其余幾個小的湊一桌,女人這邊,老夫人、三個兒媳、再并四個孫媳一桌,其余的姑娘們坐一桌。 逢春這桌共坐了五人,除她之外,還有三房的嫡女陶逢瑤、大房的庶女陶逢蘭、二房的庶女陶逢環,以及大房次子陶逢康的嫡長女陶芬。 大戶人家雖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也有例外的時候,像這種一旬一回的聚餐場景,便是可以自由說話的,不過聲音要放輕,不能喧嘩高語。 陶芬是陶逢康的大女兒,今年八歲,作為姑姑,十二歲的陶逢蘭對她很是照顧,幫她夾喜歡的糕點,還眉眼含笑地囑咐她:“粥熱,慢些吃,別燙了嘴?!碧辗宜坪跻矊@個庶出姑姑很喜歡,眉眼彎彎地笑應,“知道啦,小姑姑?!?/br> 相較于姑侄倆親親熱熱的場景,同屬三房的陶逢瑤和逢春,氣氛便格外冷淡,姐妹倆誰都不理誰,陶逢環是庶出中的庶出,性子本就內向自卑,更是只悶頭用餐,一語不發。 陶逢蘭性子活潑,待人熱忱,照顧大侄女的同時,也不忘關心大病初愈的逢春,只見她用公筷夾了一塊棗泥山藥糕,動作流暢的放到逢春眼前的碟子里,水靈靈的杏眼中滿是熱情的笑意:“五jiejie,你愛吃的棗泥山藥糕,快嘗嘗?!?/br> 逢春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柳眉杏眼的陶逢蘭,溫聲開口道:“好……”頓了一頓,逢春又問,“我忘了你愛吃什么糕點了……” 陶逢蘭眨眨眼睛,一臉的俏皮可愛:“我也愛吃棗泥山藥糕?!?/br> 逢春微彎唇角:“好,我記下了?!?/br> 正欲下嘴吃山藥糕時,忽聽小陶芬嗓音嬌嫩道,“五姑姑,你笑起來真好看?!?/br> 逢春微愕,捏著湯匙的小陶芬又接著道:“我以前都沒見五姑姑笑過?!?/br> “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闭似?,逢春只如此回應。 因都是自家人,沒有外客,四張早膳桌均擺在一個廳堂里,不過為避叔嫂之嫌,還是設了屏風以做隔擋,陶芬和逢春的簡短對話,聲音雖不高,但在氛圍安靜的廳堂里,只要耳朵不聾,都可以聽的清楚,老夫人不動聲色的瞥了高氏一眼,然后繼續若無其事地用餐。 用完早飯,老夫人留了三個當家老爺太太說話,其余的小輩依次告退離開福安堂,定國公府子孫繁茂,府里既開有男學也設有閨學,離了老夫人的院子后,該上學的去上學,該回院的回院,逢春自去年起,就已是待嫁姑娘,閨學早就不去了。 因逢春失憶,規矩禮數全忘了個光,未免逢春日后在長公主府失禮,在逢春身子轉好之后,老夫人便派了兩個教引嬤嬤,給逢春進行緊鑼密鼓的培訓。 秉著崗前培訓的心思,逢春也不偷懶?;?,認真學習古代為人媳婦的知識。 日子悠悠,又過一日,便到了陶逢珍長子的周歲禮之日,逢春是待嫁女,不能再拋頭露面,目送高氏一行人離開后,又回到迎香院里搞學習。 臨近中午之時,福安堂來人傳話,叫逢春過去一趟,逢春心中微訝,卻也不多問,點了紅玲和小鴿隨行,來人將逢春一路領進側間,只見老夫人坐在炕床上,閉著眼睛數手里的念珠兒,逢春猶豫了一下,沒有出聲打擾,只站著等候。 不多會兒,老夫人跟前的孫mama走進來,后頭跟著一串捧食盒的丫鬟,丫鬟們腳步輕盈,幾乎聽不到聲響,又有兩個丫鬟抬了張如意紋的方桌放定,孫mama掃了捧食盒的丫鬟們一眼,丫鬟們腳步一抬,挨著個的站到逢春眼前。 一個丫鬟伸手去揭盒蓋,逢春微愣后,從食盒里捧出一盤清炒菠菜,按照教引嬤嬤所授,逢春穩穩地將菜盤擱到方桌,不發出一點碰撞的聲音,且保持盤內的菜品油水半點不灑,清炒香芹,蝦仁豆腐,清燉魚,糖醋排骨,香菇栗子雞,木瓜鳳爪銀耳湯,一樣樣被逢春擺上桌案。 等逢春全神貫注按序擺好午飯,再一回過頭,只見老夫人已睜開了眼睛,逢春心念一轉間,已屈下膝蓋行禮,口頭問罷安之后,逢春穩聲道:“祖母,午飯擺好了?!?/br> 老夫人點點頭:“好?!弊焐蠎撕?,身形卻不見動彈,逢春見一旁的孫mama也沒動靜,便主動上前去扶老夫人下炕入坐,老夫人不發話,逢春不僅不能隨意落座,還得給老夫人布菜,服侍這位老祖宗用飯。 過了一陣子后,似乎是對逢春的表現滿意了,老夫人終于開口:“春丫頭,你也坐吧?!?/br> 按照教引嬤嬤的培訓,逢春十分任勞任怨地推辭了一下,在老夫人第二次命她坐下時,方滿臉溫馴的從了,但這并不意味著逢春可以寬心用飯了,她的眼睛還得隨時關注老夫人,只要老夫人有需求,她都得激靈敏捷的反應周到。 飯畢,考驗還在繼續,端茶遞水,絞帕擦手,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未來的婚后日常,想是原主的身體遺留了習慣,逢春對于這些復雜苛刻的禮數,很快就學得有模有樣。 天氣回暖,午后的陽光融融的暖和,老夫人坐在靠窗的大圈椅內,逢春身體筆直的坐在旁邊,屋子里安靜了好一會兒,老夫人忽然開口:“姜二公子少時也聰慧靈敏,六歲那年,因生了一場大病,把腦子燒壞了,之后便有些呆呆傻傻?!?/br> 老夫人口中的姜二公子,就是逢春日后的夫婿,聞言,逢春只凝定地輕哦了一聲。 關于夫婿是傻子這件事,逢春已經做過自我安慰,古時常有因沖喜之故,將鮮嫩如花的妙齡女孩兒,嫁給一個快斷氣的病秧子,相較于這種更悲催的境地,逢春默默安慰自個兒,她要嫁的對象雖是個智障,但好歹四肢健全身體健康,湊合湊合,也不是不能過,比人面獸心又粉渣又家暴的惡心男還強多了。 “姜二公子的母親,是當朝姚閣老的女兒,姚家乃是書香世家,家里的女兒都知書達理,你大伯母與姚家長房長媳是姨家表姐妹,姜二公子兄長所娶的媳婦,是清平侯府長房的嫡長女,除此之外,姜二公子還有一個幼妹,今年應當是十二歲了?!崩戏蛉司従徴f著嘉寧長公主府的事情,“姜二公子的嬸娘,是吏部尚書孟大人之女,其長女剛出嫁不久,夫家是承恩侯府薛家……” 老夫人拉扯了好一會兒人際關系,轉過頭去,只見逢春已快聽成了蚊香眼,頓了一頓,老夫人再道:“你母親事多,若有不明白的,可尋你大嫂子再替你理理?!崩戏蛉丝谥械拇笊┳?,乃是長房長孫陶逢鴻的媳婦。 逢春忙不迭的點頭:“是,孫女記下了?!?/br> “女人這一輩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甭赃^夫亡從子這一說,老夫人似乎有些感慨道,“出嫁之后,好生孝敬你婆婆,照料好你夫君,悉心撫育你的孩兒,待他長大有出息了,總能守得云開見月明?!?/br> 逢春透過窗戶看著外頭,庭院深深,只能望到不大的碧藍天空,老天爺平白無故整這么一出,難道就是為了讓她體驗一把古代女人是怎么熬出頭的么,逢春忽然有點無厘頭的想,既然她能被換到陶逢春的身體里,那她的傻子夫婿……會不會也搞個靈魂轉換? “祖母的教誨,孫女都記下了?!狈甏簯?。 作者有話要說: 喔,我更了個肥章~~ 新文求個收藏(*^__^*) 逢春04 傍晚時分,外出赴宴的女眷們歸來,一行人大都神氣低落,高氏和逢瑤更是紅著眼眶,顯然是哭過一場,還待在老夫人屋里的逢春不明所以,只緊閉嘴巴當一朵安靜的壁花,老夫人見高氏神色哀戚,便問在清平侯府出了何事。 高氏的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立時滴落個不停:“珍兒……珍兒她……” 見高氏哽咽難言,曹氏接過話端回道:“珍丫頭產后體弱,今日逸哥兒周歲,她強撐病體待客,客人剛散,珍丫頭就昏過去了,請了大夫來看,說氣血兩空,還是要好生調養……”因屋內有未婚姑娘在,曹氏不好明言還是之前血崩殘留下的后遺癥,但依老夫人的經驗,想來心頭敞亮的明白。 逢珍才十八歲,還是嬌花兒一般的年紀,但女人生孩子就像過鬼門關,逢珍雖撿回了一條命,卻也生生虛垮了身子,娘家是公府,婆家是侯府,能請的大夫早都請過,剩下的,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寬慰哭成淚人的高氏:“我叫她大伯再尋尋,看還有沒有什么靈光的大夫,你也勸勸珍丫頭,叫她閑事莫理,好生調理身子才是正經,咱們素日燒香禮佛,施粥舍米,為的就是積德行善,庇澤子孫,蒼天有眼,心誠則靈,你多替珍丫頭焚香禱告,祈求佛祖保佑吧?!?/br> “瑤丫頭,扶你母親回去?!崩戏蛉丝戳艘谎奂t著眼圈的逢瑤,聲音平和的吩咐道,繼而再看向庶出的二房,“老二家的,你也回去歇著吧?!?/br> 高氏等人離去后,屋子里只留了曹氏,逢春,逢蘭。 曹氏坐在老夫人下首,開口道:“母親,今日碰著姜夫人了,姜夫人問了春丫頭的病情,還說再過幾日,會親自過府一趟?!?/br> 姜大奶奶是逢春未來的嫂子,也是清平侯府長房的嫡長女,清平侯府二房辦長孫的周歲禮,身為親家的姜夫人會前往倒也正常。 老夫人點點頭,表示知曉,然后道:“謙哥兒又病了,珍丫頭又是那個樣子,婚期將近,你弟妹只怕是沒心思給春丫頭辦婚事了?!睆哪撤N程度上來講,高氏略有點烏鴉嘴,本來是為兒子打掩護,沒想到一語成讖,陶逢謙真的又病倒了,溫和地看著曹氏,老夫人又道,“老大媳婦,春丫頭的婚事,你就多辛苦辛苦,長公主府給的聘禮豐厚,咱們府給的陪嫁也不能薄了,你好生再清點置辦一下?!?/br> “這門親事,雖是春丫頭高嫁,但到底也是委屈,彩禮里頭那些金的、銀的、穿的、戴的,大部分還隨春丫頭陪嫁回去吧?!倍▏暮蘸臻T庭,是靠男人們憑本事掙出來的,小兒子偏偏整這么一出,不免有攀附權勢之嫌,逢春雖是庶出,但也是她的血脈親孫女,一點點看著長大的,老夫人再道,“用余出來的銀錢置辦酒席,親朋們隨的禮錢,還照老規矩,五分歸你三弟那房,五分充到公中里頭?!?/br> 曹氏神色平和的應道:“都聽母親的?!?/br> 按照老夫人的盤算,三房此回嫁女,得到的只有一半禮錢,以及一些山珍海味茶果酒水,真正的黃金白銀,基本落不到多少,置辦酒席的銀錢,原本應該公中出,老夫人既說從聘禮里頭扣掉這一部分,曹氏自然沒意見。 聘禮和嫁妝通常講究厚薄相當,大部分聘禮再反充嫁妝,再加上老夫人、二房、三房的貼補,她這邊再稍作添整,便也大差不差了,府中每個孫輩成婚時,老夫人都會拿私房貼補,當然,給孫子的會多些,長子、次子昔年成婚時,老夫人暗地給的比明面上說的多一倍。 曹氏瞧了一眼安靜而立的逢春,凡事都沒個準,雖說姜二公子是個傻子,但說不準逢春是個有福的,若是她日后生了兒子,再是個有出息的,對自己的兒孫也有好處,心思微轉間,曹氏已又再道:“待兒媳給春丫頭置辦妥了,就給母親過目嫁妝單子?!?/br> 老夫人數著手里的念珠兒,溫聲道:“你辦事穩重,又顧全大局,我素來放心……”兩日前,老夫人問高氏給逢春的嫁妝置辦的如何,她要過過目,高氏推諉說事多尚未辦好,老夫人索性替她做了決定,“嫁妝的事就這么定了,春丫頭爹那里該出多少由我來說,還有,長公主府的規矩大,隨春丫頭入府的丫頭,也得仔細挑選……” 勾了勾唇角,老夫人淡聲道:“春丫頭上月失足落水,總歸是丫頭們照料不周,那倆大的也到了放出去的年歲,叫她們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離開迎香院,我這兒的晴雪和碧巧,派給春丫頭用,迎香院里那幾個小的,你再過目過目,若是有規矩不嚴的,一律剔掉換人?!?/br> 曹氏一字一句地聽了,然后應道:“噯,兒媳曉得了?!?/br> 嫁妝和陪嫁的事都定了,老夫人又道:“春丫頭的各種禮節規矩,已學得差不多了,你事兒多,叫鴻哥兒媳婦再提點她些婦道,各府親朋的關系,也給她順清楚些,別叫她日后見了人,倆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br> 逢春日后的處事,代表的是夫家臉面和娘家教養,若是逢春失禮丟人,定國公府也會跟著臉上沒光,里面的關系厲害,曹氏都懂,哪會有不應之理:“母親放心,兒媳都曉得?!?/br> 老夫人再朝逢蘭招招手,和藹的笑道:“蘭丫頭是個熱心孩子,你春jiejie在閨學里學的東西都忘了,祖母給你派個任務,你這陣子教你春jiejie再識識字、算算數、做做活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