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由此便能知曉,如今的謝淑早不是先前那般模樣了。 謝盈的笑容都有些扭曲了,但卻還強撐著說道,“jiejie如今可算是熬出頭了?!笨刹皇前境鲱^了,若是沒有謝二老爺的貼補,想著單憑謝淑那些個份例,也就那樣子了。 府上的份例是身份高低最直觀的體現。嫡子嫡女每月一律十兩銀子月錢,庶子庶女一律五兩。而謝淑成了記名嫡女,這才漲了月錢,但是待遇卻只是比庶女略高了一些,并比不過嫡出。 別小看這點錢,這銀錢拿出去都可以夠長安城中許多中等家庭嚼用幾月了。 但話雖是這般說,可在高門大戶中,這么點銀子又值當什么呢。郎君尚且還好,應有的支出應酬一律走公中??赡镒觽儽悴恍辛?,沒有誰家會為了娘子要買些胭脂水粉的專門支些錢吧。 當然,這些娘子們的衣裳首飾以及胭脂水粉,府上也是有份例的。 但是份例里哪里又有什么很是名貴的東西了。 故而還不是要依著自個兒的母親補貼。例如謝嘉魚,母親出身侯府,嫁妝不知有多豐厚,又是府上的當家主母,自然是萬事不愁的。 再說謝婉情,那也是日子過得很好的。畢竟身份擺在那里,縱然是母親出身不高又如何?安國公夫人卻從未有薄待過她。再者,二房也是很有些家產的,自然不在意那些個月例銀子了。 謝琪也很是機靈,跟著安國公夫人,因著乖巧聽話,這些年也很是處了些情分。故而這位雖是沒有親娘補貼,也自有安國公夫人補貼著。 真正日子不好過的,實則是謝盈和謝淑。謝淑在謝二夫人手下,不被苛責那是不可能的。而謝盈雖然是好過許多,可一瞧著謝嘉魚,那真真兒是渾身不來勁。 謝盈心中這些彎彎道道,謝淑根本未有去理會。反倒像是沒有瞧見謝盈的面色一般,很是淡然的坐下了,身后的似錦極其有眼色,立馬便倒了一杯熱茶給自個兒的主子。 謝淑喝了一杯茶,這才說道,“什么熬出頭了,哪里用得上熬這般字眼呢。meimei真是調皮,竟是胡說?!?/br> “不知今日meimei你邀jiejie來所為何事?難不成便是賞花品茶嗎?在這兒,可不是品茶的好地方呢?!敝x淑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 謝盈莞爾一笑,卻沉默不語,只是瞧著她身后那兩個丫鬟。 謝淑立馬便懂了,出口道,“這兩個丫鬟meimei大可放心,只是meimei的……” “我的丫鬟jiejie便不必擔憂了。今日請jiejie來,自不是賞花那般簡單了。而是有一事我心中頗有些疑惑,想要詢問jiejie一番,不知jiejie可否為meimei我解答解答?!?/br> 正戲來了。謝淑放下茶盞端坐著,面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jiejie這些日子想必也是聽聞了外邊的流言了吧,不知……有何想法呢?” “娘子,聽聞這流言都傳遍了呢?!逼桨裁嫔嫌行┗艔?,卻還記得謝嘉魚之前的教導,努力保持著儀態。 謝嘉魚放下話本,慵懶的瞧了平安一眼,有些疑惑,問道,“什么流言啊?!?/br> “是關于大娘子的?!逼桨残÷曊f道。 謝嘉魚這才端坐起來,面上有些嚴肅,“說來聽一聽?!?/br> “大娘子先前和那位侍郎家的大郎君退了親事,當時分明好好的,雖是有人說道幾句,不過也不是什么大事?,F下不知怎么的,竟是整個長安城都傳遍了,誰都道大娘子攀權附貴,不是個好的?!?/br> “竟是這般嚴重了……好好的,怎會如此?”大jiejie退親的事兒想來是會被知曉的世家說上幾句,可哪里就會演變至此。 背后定然有人推波助瀾,這事兒已經關系到了謝家的名聲了,必是不能善了了。 謝嘉魚沉吟片刻,抬頭正欲吩咐些什么,卻瞧見窗戶之上有個影子一閃而過。 謝嘉魚瞳孔一縮。 ☆、第46章 四十四桌下有人 是誰? 那個影子閃得極快,卻又剛好被謝嘉魚瞧了個正著。不像是被發現才閃躲開來,更仿佛是故意被她瞧見的。 謝嘉魚微微瞇了瞇眼。 隨后她便起身走了出去,平安一頭霧水的跟在謝嘉魚身后一同走了出去。 因著見謝嘉魚身子好了,安國公夫人立馬便給她配齊了六個二等丫鬟和十幾個三等丫鬟與粗使婆子?,F下的怡然居中倒是頗有些人氣。 謝嘉魚出來便瞧著一個小丫鬟拿著掃帚掃著地上的葉子。她走了過去,這丫鬟一瞧竟是五娘子來了,立馬便站直了身子。 又停下活計,請安問好,“奴婢見過五娘子?!?/br> 謝嘉魚瞧著這小丫鬟年紀不大,臉又圓圓的,一臉天真的模樣,心中也柔軟了幾分,便溫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方才這邊可還有其余人?” 她這般模樣倒是讓這小丫頭有些受寵若驚,窘迫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放了。 她原是長安城外陳家村的人,因著家中幼弟需要進學,這才被賣進了這國公府里。這府上好生豪華,想必那天宮也不過如此了吧。 她進來府上過后被專門的嬤嬤教導了一個月,明白了這府上的主子們可都是貴人,一個都沖撞不得。特別是這院子中的這位,更是了不得。 小丫頭每日干活都戰戰兢兢的,生怕哪里做得不好了。 可現下瞧著這貴人竟是這般溫和,看上去又是那么的美,恍若天上的仙子一般,她更是不敢隨便回話了。 于是這小丫鬟學著那位教導嬤嬤的樣子,躬身行禮后,說道,“方才這邊只有奴婢一人,沒有其余人了。奴婢不敢提名字,怕污了您的耳朵去?!?/br> 平安在一旁低聲提醒道,“娘子,這丫頭只是個三等丫鬟,怕是沒有換名字?!边@年頭,只有過不下去的人家會賣了女兒,這種人家一般也不會給女兒取個正兒八經的名字。這些事兒,謝嘉魚不曉得,可平安卻知道得透透的。 謝嘉魚這才反應了過來,在心中暗暗搖頭后,對著這小丫頭笑意盈盈說道,“沒得這么說的,一個名字罷了,如何會污了我的耳朵呢?!?/br> 這丫頭瘦瘦小小的,瞧著還沒有她的身子高,恐怕年紀也并不大。謝嘉魚又瞧了一眼那幾乎又半人高的掃帚,心下了然。 “奴婢……奴婢叫陳大丫?!毙⊙诀咚坪鹾苁遣缓靡馑?,磨蹭了一下,又說道,“嬤嬤說奴婢成了二等丫鬟了,就會有新的名字了?!?/br> “這樣啊……”謝嘉魚沉吟片刻,說道,“我給你改個名字,你可愿意?” 小丫鬟一聽,眼睛都瞪圓了,一臉的不可置信,結結巴巴的說,“五娘子……五娘子您要、要給我取名字啊?!?/br> 瞧著小丫頭緊張的模樣,謝嘉魚又笑了。 “這是……這是奴婢的、的榮幸?!?/br> “如此,你日后便叫玉簪吧?!?/br> 那日,他簪在她頭上的,也是玉簪吧。 說來,已經過去好久沒有聽聞他的消息了……就好像和燕先生一般消失不見了。 謝嘉魚帶著平安往屋內走去,臨走之時,瞧了一眼那窗戶,微微一笑,仿佛知曉了什么一般。 待進了屋子以后,謝嘉魚這才吩咐平安道,“你吩咐下去,今日便將那小丫鬟調到屋內伺候吧,我瞧著她實在是有意思?!蹦鞘莻€實誠孩子,被這般欺負還不吭聲,再被磋磨下去便有些可惜了。 “是?!逼桨颤c點頭,又有些疑惑的問道,“玉簪她到時候負責什么呢?”平安有些拿不準,那丫頭是外邊買進來的,也不曉得會些什么。 “端茶倒水該是會的,閑時,便當逗個趣兒吧?!敝x嘉魚一邊把玩著手上的琥珀連青金石手串,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我的院子里,不要那等腌臜的人?!?/br> 平安神色一秉,低頭道,“是?!?/br> 平安退了下去,謝嘉魚陷入了沉思之中。是誰在背后暗暗窺伺著安國公府上,那位……又是為什么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jiejie能有什么想法,大家都是閨閣女子,沒有什么能夠做主的?meimei既然知曉了這等大事,還不快速速回稟了大伯娘,以免出了大事?!痹谕ぷ又?,謝淑與謝盈之間僵持著,氣氛有些古怪。 待過了一會兒,謝盈撲哧一聲冷笑,冷冰冰的瞧著謝淑,“你便是還欠著我一個人情呢。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便是告訴我這事兒究竟是不是你做的,你知不知道這般會害死我們,你究竟知不知道?!?/br> 瞧著謝盈這般兇狠和瘋狂的神色,謝淑才終于變了臉色,不再一臉淡然。 她直接干脆的說道,“是我做的?!?/br> 謝盈一下子有些癱軟,仿佛方才支撐著她的那股精氣神全部被抽調了。 身后的大丫鬟迎香瞧見了,立馬從身后扶住了謝盈。一旁的蕓香在一旁遞了一塊帕子上去。 謝盈這才發現她已經淚流滿面了。 “當真是你,為什么?你告訴我為什么?你就那么恨她嗎?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寧愿死也不會幫她的! 誰知瞧著謝盈這般模樣,謝淑反而抿唇一笑,垂下了那恍若羽毛一般的眼睫,淡淡說道,“早知如此,四娘,這世間哪里有那么多的早知如此呢?!?/br> 她的聲音很淡,也很輕柔。仿佛是山間溫和的風,是春天溫柔的陽光,卻硬生生劃破了謝盈的心。 “為什么?謝淑,為什么。你這是在自取滅亡,你自己找死不重要,為什么還要拖累謝家所有人!你這是在拿謝家百年的名聲開玩笑,謝淑,你究竟是不是謝家人?!北淮林辛朔喂茏拥闹x盈面色猙獰,一副要沖上去拼命的模樣。但是她一邊如此做派,又一遍壓低了聲音。 謝淑撥弄了一下手上的鐲子,一點沒有將謝盈放在心上,“謝家所有人?四娘你當真愛說笑,世人只會說是謝家女兒不懂事,是謝二夫人不懂事,如何能怪謝家呢。莫要空口白牙的污蔑謝家的名聲,小心……去跪祠堂呢?!?/br> “你簡直不可理喻,你瘋了,謝淑,你瘋了……”她喃喃自語,想到外面漫天遍地的流言,頓時覺得再也沒了未來。 “呵,四娘,我清醒得很,瘋了的人是你吧。你急什么?該急的不是你啊,你還有好幾年才出嫁呢,別心急啊,慢慢等著吧……” 聽聞這話,謝盈突然似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一般,急急忙忙說道,“這事兒,影響最大的便是大jiejie,其次便是你了,你當真不怕你的婚事,當真一點也不擔憂?”說完突然起身,高高在上的俯視謝淑,“你說得對,我不心急,該急的是你?!彪m是這般說道,但她心中知曉這不過是她自我安慰而已。 “四娘能想通就好,至于jiejie我嘛,便不勞你擔憂了?!闭f完也起身,一邊走一邊說,“似云,似錦,回吧?!?/br> “jiejie院中還有些事兒要忙,便不陪四娘你賞花了?!?/br> 謝淑一走,謝盈便雙目一瞪,將手邊的茶盞摔了個粉碎。蕓香和迎香偷偷對視一眼,皆不敢勸慰。 “那個賤/人,和她那個早死的姨娘一模一樣,我姨娘果真沒有說錯,全是瘋子……全都是瘋子?!边@般殺敵一千,卻自損八百的做法,除了謝淑,便沒有人做得出來了。 她本就一無所有,還怕什么。 謝淑發了一通邪火,這才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 蕓香瞧著自個兒主子總算是平靜了些許,這才顫抖的問道,“娘子,咱們也回吧,這天還有些冷呢。莫要再為那等子人生氣了,若是……若是您咽不下這口氣,不若將這事兒告知二姨娘吧?!?/br> 蕓香原本是想賣個好,誰知謝盈反手上去便是一個巴掌,雖她人不大力氣也小,可還是把蕓香打懵了。 接著便聽聞謝盈道,“我與她有什么好說的,莫非她是這府上的主事人,她知曉了只會破壞我的計劃,哼?!?/br> 蕓香覺著有些委屈,她原是好意,想著謝盈告之了二姨娘之后,二姨娘鐵定會告到老太君那里去。到那時候,自家娘子便沒有什么好煩的了,一切迎刃而解了。 但是她卻沒有想過,若是膽敢上告,謝盈必定是早就上告了。謝淑正是拿準了她不敢上告,這才這般無所顧忌。 想來謝淑還有后招,謝盈想到這里,命令丫鬟收拾一番,便也離去了。 這亭子很快便恢復了先前的平靜,那兩個丫鬟收拾得及其感覺,除了地上的茶漬,一點也看不出方才有人來過。 連那茶漬也是用帕子擦了又擦,想必要不了多久,便再也看不出來了。 可若是謝嘉魚在此處,便會發現,有一個小腦袋從石桌下鉆了出來。 ☆、第47章 四十五三郎 然后她便東瞧瞧西看看,見沒有了人,這才忽的飄了出來。 原來是先前幫著謝嘉魚和鬼醫聯系那個小丫鬟,先前總是呆在怡然居的花叢那個。 因著鬼醫回來了,謝嘉魚符篆一道上又頗入了門,兩人便用不著這小丫鬟傳話了,有什么事兒自然有其余辦法聯系。 這小丫鬟這才到處跑跑跳跳的了,但是興許是蹲花叢蹲習慣了,她還是喜歡藏在那些狹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