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她與.....蘇瑾之,幼時便是要好的。 為何,她從來不記得這么一個人了。 “胡言亂語,我瞧著你是魔怔了。婉情的事兒我萬萬不會不管,可你若是再這般鬧下去,你該是曉得我的?!敝x二夫人這般行徑,顯然是已經惹怒了安國公夫人了,安國公夫人拍著桌子說道,那話里都含著冷意。 謝二夫人這才想起她這個嫂子的雷霆手段,心中難免就瑟縮了,吶吶開口道,“嫂子,今日是我不對,你原諒我這一遭,你萬萬不可不管婉情啊?!闭f罷,她又轉頭對著謝嘉魚說道,“是嬸子急昏了頭了,嫵兒你別放在心上?!?/br> “嬸嬸說的什么話,嫵兒知道嬸嬸,不會放在心上的?!敝x嘉魚還能說什么,謝二夫人為長輩,就算不滿,還是得自個兒受著。 謝嘉魚這溫和知禮的模樣讓謝二夫人滿意極了。 “那我這就回去了,我還得安慰安慰婉情,可憐我的婉情,哭得跟個淚人似的?!?/br> 待謝二夫人走了,謝嘉魚這才將面上的好奇擺了出來,問道,“娘,二嬸嬸那話啥意思啊,我小時候和蘇郡王爺很要好嗎?我怎么什么都不記得了?!?/br> 安國公夫人有些好笑,以前嫵兒可很少好奇的,自打這身子有了起色,這才越來越像個孩子了,是故她面上的表情是越來越柔和。 “嫵兒你和瑾之當年的確很是要好?!卑矅蛉讼萑肓嘶貞?,廳內的氛圍突的變得安靜又祥和了,安國公夫人繼續講著,“他當年有著什么好東西可都是先緊著你,你的兄長們可從沒有那般好的待遇?!?/br> “你還記得你那件狐貍毛的披風嗎?就是那件雪白雪白的,那皮子,嘖嘖,你娘我這么多年也沒見過幾張比那還要好的了。結果瑾之那小子到底偏心,送來的時候,還指名點姓說給嫵兒的,嘖嘖,我瞧著他是記不住我這個人老珠黃的馮姨了?!卑矅蛉苏f這話時還特意瞧了瞧謝嘉魚,見謝嘉魚有些愣,心道還得再加幾把火才是。 是的,這安國公夫人這是特意來幫蘇瑾之刷好感來了。安國公夫人的想法很是簡單,她本身就疼愛蘇瑾之,在她心中,蘇瑾之和她那幾個兒子是一樣的。這會兒瞧著蘇瑾之真要成自個兒的半個兒子了,又說愛慕自個兒閨女,那她還不趕緊的好好和閨女兒說道說道。 往日是沒有找到機會,這會兒機會可不就來了嘛。 謝嘉魚其實不是愣,她是一時半會沒有消化過來,原來那件她很喜歡的披風是蘇瑾之送的啊。那這般說來,恐還有很多東西也是他送的了,之前生辰的靶鏡也是...... “娘,這......這,那位郡王爺,還送了多少東西啊?!蹦?,她覺著她開口都像沒了底氣一般了。 安國公夫人笑道,“可多了去了,你以前不是有陣子偏鬧著想要吃外面的點心?后來大郎被你鬧得沒了辦法,只好給你帶了一匣子回來,你可還記得,那點心便是瑾之特意為你準備的?!?/br> 謝嘉魚記得才怪了,她臉上面無表情,可耳朵尖卻隱隱有些紅了。 安國公夫人心里覺著好笑,不待謝嘉魚出口,便又如數家珍,“還有你屋子里那琦壽長春白石盆景,也是瑾之送來的呢;還有去年元宵節送來的那盞五連珠圓形羊角宮燈,你不是還歡喜得很嘛;還有那琉璃風燈、寶藍色掐絲琺瑯的果叉……” 謝嘉魚整個人都不好了,仿佛一瞬間,她這位未婚夫就侵入了她的生活里。 “娘……這些東西,你們就這樣接下了?” 安國公夫人用帕子掩住嘴角,說,“當年,我與瑾之她娘是最為要好的手帕交,瑾之叫我一聲馮姨,這些東西沒有什么不能收的?!?/br> “怎么我從未聽你們提過蘇……蘇郡王爺啊?!敝x嘉魚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叫著郡王爺。 “你不都記不得人家嘛,何苦和你提這些?”安國公夫人瞧了謝嘉魚一眼,見她耳朵都紅透了,心中暗笑,“你以前不一口一個瑾之哥哥叫得可歡了嘛,郡王爺還是太生分了些?!?/br> 安國公夫人沒有告訴謝嘉魚蘇瑾之的事兒,蘇瑾之那些年究竟在做什么,她不想詢問,她知道這個孩子一直是好的就好了。 這些過往,也沒有必要一一和謝嘉魚分說,她早晚有一天會知曉的。 “娘,嗯,大昭有沒有一個王爺封號‘宸’的啊?!?/br> “哎喲,你在胡說什么,‘宸’這個字是可以亂用的嗎?那個王爺用得起這般的封號,嫵兒,你最近是又讀了什么話本子嗎?” 直到回到怡然居,謝嘉魚還有些恍惚。吉祥進門來說道,“娘子,明安郡主下了帖子來?!?/br> 聽聞是明安下的帖子,謝嘉魚自然得打起精神來。她伸手接過吉祥手上的帖子,帖子是大紅灑金的,一瞧便是明安的風格。 帖子是邀請謝嘉魚明日赴宴,宴會設在長安郊外的莊子里,明安還點明了來的皆是高門貴女和一些郎君。 謝嘉魚萬萬沒想到明安還邀請了郎君的,大昭并不禁止女子出府,也很是有些夫人娘子樂衷于舉辦些男女混合的宴會,也算是一種變相的相親交際了。 只要你知禮識趣,便很容易在這般宴會上風生水起。 謝嘉魚明顯不清楚這等宴會背后的寓意,雖是奇怪明安為何邀請郎君,但也不大在意。 明安這個人,經過這兩次來往,謝嘉魚算是看得比較明白了,她做事很是有分寸,雖說不上滴水不漏,也算得上面面俱全了。 她不會做出不恰當的事兒來自掃名聲的。 謝嘉魚這個宴赴得很是心安,估計是上次的事兒讓安國公夫人下定決心整治府上了,這才謝嘉魚收到帖子的事兒那是誰也不知道。 當然知道了也沒有關系,估計這次誰也不想跟著前去了。 次日一早,謝嘉魚便打扮好了,長安的夏日日頭還是頗大的,故而謝嘉魚上身著淺金絲線紗衣,下搭一條杏子黃縷金挑線紗裙,一眼瞧上去很是富貴明麗。 這身打扮倒是讓安國公夫人心生歡喜。 請安的時候,聽聞明安郡主下了帖子,也再沒有人敢說道什么了。謝二夫人還有求于安國公夫人,自然是不敢多說的。 謝盈想著那日,那個盛氣凌人的明安郡主,她發自內心的有些懼怕,更是不愿意和明安在同一個地方出現。 謝淑和謝琪向來曉得分寸,更不會隨便開口。 謝嘉魚便一人赴宴,安國公夫人瞧著謝嘉魚那幾個丫鬟,心中暗暗搖頭,心道,是時候為嫵兒再多填幾個丫鬟了,這么幾個丫鬟實在撐不起來國公府嫡出娘子的氣勢來。 且不說安國公夫人如何思索,便說謝嘉魚,她并不覺著有什么氣勢撐不起來的。 燕先生曾經教導她說,“一個人的氣度來源于自身,而不是外物?!?/br> 一個世家子的氣度與氣勢,來源于自身而不是身上的華衣美服,身后的成群仆役。 她也一向不喜人多的。 明安的莊子果真是個避暑的好去處,花木成群,背靠著幾座小山,很是有幾分隱世的意味。 莊子修建的不華麗,很簡單的青磚綠瓦白墻,謝嘉魚卻一見便心喜。 她下了馬車,便見著門口站著個身著綠裙的丫鬟,莊子兩邊掛著牌匾,一邊書“最是難得今日酒”,一邊書“奈何不見舊時人”。 謝嘉魚駐足觀望,在心中默念道,“最是難得今日酒,奈何不見舊時人……” “這位娘子,奴婢帶您進去吧?!?/br> 那綠裙丫鬟柔聲說道,這才將謝嘉魚從沉思中喚醒,不知為何,瞧著那兩句詩,她竟是有些難過。 舊時人…… 誰是誰的舊時人。 綠裙丫鬟帶著謝嘉魚并喜樂這幾個丫鬟東走西繞的,走了估摸一炷香時間,方才到了地兒了。 只見這是一篇寬闊的草地,周遭種植著各種花卉,現在許是正好是開花的季節,姹紫嫣紅,好不美麗。 草地中間有一條很是狹窄的水渠,這水渠彎彎曲曲的,中間還漂浮著一個大大的托盤,謝嘉魚瞧著里面放著的,像是幾個杯子。 水渠將草地劃分成了兩半,之間左面是一群娘子,右面是一群郎君,這距離并不近,想來明安還是頗有分寸的。 謝嘉魚未有帶面紗,又穿著明麗,雖年歲不大,可那模樣一瞧便知道是個美人胚子。 頓時便有人起哄道,“郡主殿下,不與我們介紹介紹這位小娘子嗎?” 明安身著一件大紅繡金牡丹的紗裙,行走間搖曳生姿,美不勝收。她聞言連忙迎上來,又用眼睛瞪了一眼方才說話的郎君。 這才低聲說道,“嫵兒meimei別將那人的話放在心上,他是我姑母的小兒子,打小便寵溺慣了,素來沒得分寸?!?/br> 說完又朗聲道,“你們想知道我這位meimei是何身份,不若問問咱們的蘇郡王爺?!?/br> 謝嘉魚這才發現蘇瑾之也在,這人就那么隨意坐在水渠旁,身上明明穿著很是普通的蜜合色綢杭直裰,卻是顯眼極了。 他似乎也發現謝嘉魚的目光,沖著謝嘉魚微微一笑。 一瞬間,謝嘉魚覺著這滿園的花色都比不過這人遠遠的一笑。 “安國公府上的嫡出娘子,我的未婚妻?!?/br> ☆、第40章 三十八曲水流觴(改錯字) 安國公府的嫡出娘子,我的未婚妻。 一剎那間,好幾位小娘子向謝嘉魚投來艷羨的目光。同為世家貴族,那也是要分個三六九等的。 皇族當為第一等,再次一等的便是那些個國公爺、侯爺們,這些個豪門往下便是些縣公、柱國之類的爵位了,再往下還有些五六品的勛爵,因著不入流,便不一一提及了。 不要覺得大家伙同為一二品勛爵,在社交場合之中便一定是平起平坐的。 這還得瞧瞧家族底蘊,還得瞧瞧圣寵幾何。有時候一個不受圣恩的落魄侯爺還比不得那些個正三品實權在握的大臣們。 在場的,明顯都是站在大昭上層的世家貴族子弟,但就是這樣,也肯定要分出個高下的。 郡主和那位蘇郡王爺,肯定是站在頂尖的,往下可就說不清了,但謝嘉魚無疑是站在上位的。 身份高貴,安國公府上的嫡出娘子,其父深得帝心,其母亦出自侯府世家。明顯與明安郡主交好,又有位郡王爺的未婚夫,這個身份足以笑傲在場的大部分娘子了。 再瞧瞧這樣貌風度,皆是一等一的。 難免就有那年紀不大的娘子心生嫉妒了。 尤其是在瞧見了蘇瑾之那般好模樣后。大昭人好顏色,瞧著那等貌美的,總是先心生幾分愛慕與向往的。 蘇瑾之那種介乎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美貌,實在是很吸引人,遠遠蓋過了現在五官還未長開的謝嘉魚。 謝嘉魚背后有著安國公府,又有著明安郡主和蘇瑾之,這些個娘子便是再艷羨、再嫉妒,也得笑臉相迎,這便是殘忍的現實。 一群娘子迎上去jiejiemeimei的叫得歡,謝嘉魚卻未被這般境況晃花了眼,仍是很平和的與眾人相交。 “行了行了,都圍著做什么,嫵兒meimei第一次來,你們不要嚇著她了?!泵靼灿行┎荒蜔┻@些個人,便出言道。見人散了些,又轉過頭對著謝嘉魚說道,“跟我來?!?/br> 這便帶著謝嘉魚尋了個頂頂好的位置。 這位置就在水渠邊上,周邊生著幾叢粉色的花,謝嘉魚認不出這花來,卻覺著這香氣倒是好聞,不濃不淡,恰到好處,可見這主人家的用心了。 這兒竟是不曬,早早有丫鬟布置好了傘,又打著扇。 最是奇妙的是對面坐著的,正正好是蘇瑾之。 明安與謝嘉魚相攜來時,正瞧著馮靜姝半躺著,手上端著冰碗,吃得正正歡呢。 “哎喲,嫵兒來啦,來來來,來表姐這兒,這兒可是個上好的位置呢?!边呎f道邊擠眉弄眼的,瞧著真真兒是一點侯府娘子的風姿也無,不知曉的還以為是哪里跑出來的野丫頭呢。 “我也覺著這位置不錯呢,瞧瞧表姐這愜意的模樣便曉得了?!敝x嘉魚覺著有意思,一邊笑著一邊與明安一同坐下。一旁的小丫鬟立馬便拿起宮扇,在身后為兩人打起了扇來。 謝嘉魚身子雖是好了許多,但也很少吃冰,便獨自飲著茶水。 “明安jiejie你這兒可真真兒是個好去處,想來費了不少心思吧,布置得真是美妙極了?!?/br> 聽見謝嘉魚的話,明安略微有些詫異,但很快便明白過來,用手輕點謝嘉魚的額頭,親昵的說道,“也是你不知曉,這兒哪里是我的莊子啊,那兒,莊子的真正主人可好端端在那兒坐著的呢?!闭f完一示意,謝嘉魚自然順著明安的目光瞧了去。 這一瞧,正正好與蘇瑾之的目光對上了。蘇瑾之勾唇一笑,點頭示意后,一口飲盡了杯中之物。 倒是鬧了謝嘉魚一個大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