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多年來神諭指引夏清修行做事,她是神座下最虔誠的仆人,和其他流著稀薄神族血脈的人不同,她夏清是注定要封神的。 作為神的利劍,她將會為神鏟除一切螻蟻。 上次她受命潛行,卻被天上散落的火星灼傷,火星十分詭異,沾染上便難以祛除,火焰又克制木系,夏清飽受烈火燒灼之苦。 夏清不清楚花醉是不是在詐她,思索間肩膀上又加諸痛苦,花醉不容許她喘息:“是誰?” 夏清看著花醉不言,忽然明白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ㄗ砗退粯佑谐龀H说牧α?,這不只是因為兩人的天賦遠遠高于同期,更是因為她們受命于同一個神。 神垂憐眷顧,她們的實力便會超乎尋常的發揮;若是神不眷顧,不過是一個出眾的尋常弟子。 原來她不是特殊的。 戰斗中不該分心,與敵人周旋時更是如此??上那迦滩蛔∪ゴ蛄炕ㄗ?,任由嫉妒的毒蛇在心頭喉間噬咬,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從來都是十二家中最優秀的子弟,她允許百里辛在她之上,可花醉算什么東西? 夏清啞著聲音道:“是‘它?!?/br> 花醉疑惑的皺起眉頭:“什么‘它?’” 時間悄無聲息的走過,在虛空中溜出滴滴答答的鐘擺聲。一刻鐘已過,保護罩上的金色退潮,連一絲金光都沒留下,力量波重重的回彈,裴煙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花海女拿起一早準備好的帕子拋向空中,精準的將鮮血攏在帕子里,收回懷中:“鳳凰血,可別浪費了?!?/br> 裴煙吐的眼皮沉重,連眼神都欠奉一個,直愣愣的往樹下掉?;êE琶θソ?,但見一陣冷風,一道黑衣翩然而至,穩穩的接住了蜷成一團的小鳳凰。 夏清原本被不要命的花醉血呼啦的壓制著,忽然覺得天空潮濕,一道超乎尋常強大的力量從天而降,強行灌輸到她的體內,大風不知從何而起,將她被血液染紅僵硬的大袖吹的獵獵作響。 夏清的骨頭發出不堪忍受的咯咯聲,隨之而來的識海中淡漠的聲音,神諭再次出現了:“殺了她?!?/br> 第56章 花醉勝 夏清驟然受力, 還不能完全的適應身體中肆意流淌的力量,小腿剛剛支在地上便又軟倒下去。 夏清咬了咬牙,生怕神對自己的無能不滿, 正要強撐著起身,只見花醉背后一棵參天大樹被天雷劈中,徑直朝花醉倒了下來! 這棵樹矗立在競技場的正中央,作為保護罩的支撐, 眼下突兀的倒地, 竟連破空之聲都沒有發出, 安靜的詭異。 花醉在看清夏清神色的剎那抱頭滾開, 甚至來不及回頭看——“唔!” 這棵樹實在太大,樹冠上的枝葉都比得上尋常樹干?;ㄗ黼m然避開了要害之處, 本就受傷行動不便的小腿卻再次被壓中,生生受了這一擊,骨頭碎裂聲聽的人牙酸。 樹干落地發出轟然震響, 場外一片嘩然。喬鶯鶯猛地站起身道:“這踏馬也行?” 夏清借此機會恢復體力, 鋪天蓋地的藤蔓匯成綠色的洪流鎖住花醉,四周大樹應聲而倒, 從高空中看去,花醉只是一個血色小點,被無數高大的綠色包圍著。 觀眾席上再次響起了心滿意足的噓聲。正如古羅馬斗獸場上酒足飯飽的貴族們, 心滿意足的欣賞最強壯的奴隸和兇猛的野獸赤手空拳搏擊, 用鮮血刺激感官, 獲得殘忍的快感。 花醉和夏清素日里和他們平起平坐, 甚至是更高貴的身份, 如今在競技場上殊死搏斗,他們卻衣著鮮亮的觀賞, 更是極大的滿足了有些人心底陰暗的渴望。 顏季同淹沒在亢奮的眾人之中,平靜的表情遮不住眼底的快意。他正要悄悄退出場內,一臺輪椅擋住了他的去路。 百里時推著輪椅,站在百里辛身后對他擠眉弄眼扮鬼臉,看的顏季同心頭火起,計劃成功的快意都沖淡了不少。 百里辛看顏季同的表情,就知道百里時又在不老實。他不想在顏季同面前教訓百里時落他的面子,只是面無波瀾的抬眼看著顏季同,頷首道:“大哥?!?/br> 顏季同眉心一跳,別過臉去。 一旦大樹落下,花醉必然粉身碎骨,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夏清下的是死手。 裴煙勉強睜開一條眼縫,恰好將此景盡收眼底,不由得勃然大怒,翅膀正要揮動,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按在她翅膀上,輕柔而強硬的將裴煙捂回了懷里。 玄淮用兩根手指順了順裴煙頭上乍起的羽毛,低聲道:“我來?!?/br> 他看也不看保護罩和競技場一眼,一手牢牢圈住小鳳凰,另一只手向著晴朗的天穹平平推出,雷聲炸響! 喬鶯鶯焦急的在原地踱步,如同一個候在產房外的焦急老父親。她情急之下在傳訊中把師兄玄淮喻央的名字叫了一萬遍,此刻人還沒有出現。 一片葉子吹到她后頸處,葉子上細小的倒刺掛住她的頭發。喬鶯鶯遷怒于這片該死的葉子,心煩氣躁的握在手心碾為粉末,繼續惱怒的原地轉圈。 轉了兩圈后喬鶯鶯猛然停下,搓了搓手心殘存的葉子碎末,細微的痛楚幫她回想起方才的風向:她站在競技場外,身后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花醉與夏清的打斗帶動風向,風從競技場吹向樹林??煞讲拍瞧~子,分明是逆風吹到了她的身上。 喬鶯鶯出了一身冷汗,正要轉過身去,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伴著驚雷炸裂,強大的沖擊波從樹林的方向傳來,狠狠的將喬鶯鶯撲倒在了地上! 雷聲滾滾,白光乍現,天空自半邊昏黃泛紅,喬鶯鶯趴在地上,拖著重重磕在石頭上的下巴艱難道:“真像世界末日啊?!?/br> 白光摧枯拉朽并不停止,掃過觀眾席上亢奮眼紅的眾人直奔競技場,保護罩轟然碎裂,元素界中的植物化為齏粉,飄飄揚揚的綠色棕色木屑隨風四散,逼的眾人捂住口鼻,免得窒息。 過了不知多久,風聲和鳥鳴才重現世間。 眾人抖落衣裳上的粉塵,向競技場內看去。場上一片狼藉,高大的植物盡數毀去,不難看清場上的情況。 花醉被一棵巨大的樹壓在下面,茂密的樹冠反而在狂風中保護了她,雖然看起來依舊重傷瀕死,起碼有口氣在。 夏清就不那么幸運了:藤蔓攻擊力強而迅猛,但力道上有所欠缺,夏清沒有成功固著在地面上,在狂風中卷動,眼下周身都以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顯然是個全身骨折。 十二家的裁判從邊緣走出,面色凝重。 如此強大的攻擊,真的是兩人碰撞中產生的嗎?果真如此,縱使花醉不屬于十二家,也要重新估量她的價值。 裁判們心照不宣的對視:“鑒于花醉與夏清兩人雙雙昏迷,本次對決平——” “慢著?!?/br> 花醉沒有睜開眼睛,她臉頰邊一只黑色小貓對著她一陣狂舔,帶著倒刺的舌頭將花醉的臉舔的微微泛紅。 她閉著眼睛,舉起還能動彈的一只手道:“我沒暈?!?/br> 夏家裁判的臉色不太好看,但在其他十一人虎視眈眈的眼神中,不太情愿的道:“本次對決,花醉勝!” 喬鶯鶯在場邊蓄勢待發,聽到花醉勝利的消息臉上也沒什么波動,一陣風似的刮到花醉身旁,對著渾身是傷的花醉頗感棘手。 她實在傷的太重,不管挪動何處都會牽動傷口,喬鶯鶯手忙腳亂的比劃了好一會,氣的破口大罵:“好你個花醉!難道我就是給你們收拾爛攤子的嗎!你和裴煙打架一個比一個不要命,比著賽氣死我是嗎!” 她還想說什么,眼圈卻紅了,正要掏出丹藥喂給花醉,卻見那只裴煙傾情推薦的地獄冥貓輕盈的跳來跳去,舔砥著花醉的傷口,只小心的避開了“枯木生春”。 被他舔過的地方發紅發黑,傷口rou眼可見的愈合止血。待小黑貓氣喘吁吁的忙碌半響,忽然看見了什么,喵的一聲跳進靈獸袋里去了。 喬鶯鶯還在疑惑,有人摸了摸她的頭。 喻央大大咧咧的蹲在她身邊,任由華麗的袍擺拖在碎石堆上。他帶著一股清爽的微風,輕聲道:“不好意思,師兄來晚啦?!?/br> 旋即轉身去探花醉的傷口,咦了一聲:“她的傷怎么愈合的這么快,你做了什么?” 喬鶯鶯想起跳來跳去的小黑貓,神色復雜道:“我什么也沒做?!?/br> 看到喻央和喬鶯鶯都在場上,裴煙才放松了梗著的脖子,從立在玄淮的肩膀上滑下來,被玄淮兩手兜住,松弛的躺成一攤。 反正她現在是一只鳥,鳥有羽毛,什么都有羽毛蓋著,要什么形象?她這么輕輕的一只小鳥,也不會把玄淮壓趴下,讓她躺躺怎么了。 小鳳凰仰躺在玄淮的懷里,看著晴朗的天空和漂浮的云朵,玄淮的袖子里散發出陣陣若有若無清幽的冷香,讓鳥很喜歡。 她情不自禁的蹭了蹭玄淮的胸口,全然沒想到為什么自己恢復了裴煙的記憶和神智,玄淮還是像一個大型鳥籠一樣,精準誘捕了天地間最強大的一只鳥。 如此躺了一會,羽毛被陽光曬的蓬松,加之擺了天道一道,她鳥心大悅,十分愜意,忍不住在玄淮懷中滾來滾去,只覺得日子實在過分安逸了些,這一刻的幸福有些虛幻。 若是沒有討厭的天道成日的蹦噠,就這樣也挺好。 直到她倚靠著的“墻”,也就是玄淮的胸膛低低的震動起來,低沉的笑聲傳進裴煙的耳朵,震的她羽毛亂顫,她才不滿的坐起身,相當大爺地道:“笑什么,讓不讓鳥睡覺了?” 玄淮胸膛的震動停止了,但裴煙直覺他笑意還掛在嘴角。裴煙懶得去想他為什么笑,繼續躺下裝死,下一刻便被玄淮的話驚的坐了起來:“不是叫你在床上等我,怎么悄悄跑了?” 這是什么話,太玷污鳥的耳朵和清白了!裴煙覺得自己的臉燒了起來,從沒這么感謝過自己現在變成了一只鳥。 鳥多好啊,有羽毛遮住臉,玄淮就看不到她臉色發紅?! ∷贸岚驌踝∧?,又被玄淮輕輕拿開,理不直氣也壯道:“雛鳥情節,雛鳥情節!” 哦?!?/br> 聽起來玄淮十分給面子,打算掀過這件事了。裴煙如釋重負,又聽玄淮道:“那現在呢,你還有嗎?” 讓不讓鳥睡覺了! 裴煙面紅耳赤,如果她真的有耳朵,真的能被看清臉的話,此時臉上必然艷如煙霞。微風都被玄淮的袍袖牢牢擋住,裴煙所在的小天地里連一絲風都沒有,沒有什么能幫助她沖淡眼前化不開的空氣。 她憤憤的爬起來,在玄淮的胸前一陣尋覓,看清他仍舊掛著那條靈獸鏈,便一頭鉆進鏈墜里,怎么也不肯出來了。 直到小鳳凰長長的華麗尾羽也消失在鏈墜之中,玄淮臉上的笑意盡數退散,快的像不曾來過。 他的手虛虛抹過鏈墜,形成一道金色的網,將昏睡的裴煙牢牢護在其中,看向遠處的蒼穹。 任她是什么小鳥,總要翱翔天際的。在她起飛之前還有時間,足以鏟平眼前的阻礙。 這一次,他不會再失手。 裴煙在鏈墜里打了個滾,半醒不醒的樣子。玄淮輕輕拍了拍,金色的神息輕柔的注入鏈墜,包裹著四仰八叉的小鳳凰。 競技場外一人匆匆跑來,臉上是十二家中人最不屑為之的驚慌,他喘著氣喊道:—— 第57章 異動 來人吸引了場上所有人的目光, 他氣喘吁吁的來到競技場正中央的高臺上,取出一面陳舊的純黑旗幟,用力的揮動著:“東海查探出魔族行蹤!” 如是重復三次, 他將手中黑旗插在高臺上,對著一旁的十二家裁判行禮道:“見過長老?!?/br> 夏家的裁判率先問道:“魔族在何處,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人是秦家子弟,看了一眼秦家裁判才回道:“回長老, 秦氏鎮守東方, 觀察到東海魔氣濃重, 還未來得及仔細查探, 先來報與各家知曉?!?/br> 夏家長老嘴角下撇,本就蒼老的臉耷拉下來, 帶出幾分刻薄的紋路。號稱不敗神話的夏清在眾目睽睽之下戰敗,不止夏清的名聲一落千丈,連帶著夏家的聲譽也會受到影響。 本想著魔族一事可以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好將夏清這件事一筆帶過, 可像這般的例行通報,誰也不會放在心上。夏家長老不耐煩的一甩袖子:“大題小做!” 魔族的存在形式多樣, 只要體量足夠龐大,哪怕是心魔也能修行,故而實難趕盡殺絕。只要魔族乖乖的待在一個地方, 不在十二家眼皮子底下招搖過市, 魔族存在是心照不宣的事, 沒什么大不了的。 何況能做十二家裁判的人, 向來都是家族中德高望重, 見多識廣的長老,自然不會把區區不成氣候的魔族放在心上。是以夏家長老拂袖而去, 眾人雖不說什么,心中想法也大抵相同。 秦氏子顯然是剛入世不久,諸事都還肯用心,在眾人眼中習以為常的事也一定要報?,F在諸位長老不屑一顧,他喘著氣站在原地,紅色從脖頸攀到臉頰,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陷入尷尬的沉默。 秦氏長老雖覺得這孩子心眼太實,到底是自家的子弟,便走近打個哈哈,為他打了個圓場。因方才夏清戰敗而露出各異神色的眾人借此機會,借著秦氏長老的玩笑遮掩了神色,一時其樂融融,場面竟是十分融洽。 裴煙坐在鏈墜里,呆呆的撲閃了兩下翅膀,視線悄悄轉向了花醉?;ㄗ砩性诨杳?,被喬鶯鶯妥帖的抱著,方便喻央查探她的傷勢。她的靈獸袋幅度極小的挪動著,里面的靈獸顯然不太老實。 是危則。 裴煙整個鳥還是呆呆的,但久遠的思緒翩然吹來,有關危則的記憶開始浮現。 第一世的時候,裴煙真心實意的覺得大荒是一個小說世界,因此自動把花醉和危則的性格對標成小說人設,花醉是豪爽大女主,危則最常見的美強慘掛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