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
顧蓮池淡淡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她的臉上:“多謝公主?!?/br> 李靜咬唇,想寒暄兩句,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到頭來,也就說了句你好好照顧寶兒,我走了,轉身上了馬車。她來之前心情也極其復雜,在她下山之際,是真心想救寶兒,等寶兒下落不明時候,她又生出了別樣的情緒。 或許是上天的旨意。 她想,或許真的是上天的旨意。 后來她靜靜等在燕京,終于等到了寶兒的消息, 不敢置信之余,她心底的那一絲絲的希翼也隨之破滅,帶著這種情緒走了一路在臨水又等了三天,等來的是一個對過往全然不知的寶兒,傻寶兒終于還是變成了傻寶兒。 她們是要好的朋友,寶兒可以說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倘若她還記得,恐怕她自己也不會再和顧蓮池有任何的牽扯,然而她不記得,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坐上馬車,李靜疲憊地靠在了車壁上,捂住了雙眼。 摒除了心底那最后的一點卑劣,她開始想如何能最快毀掉婚事。 這是她能為寶兒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顧蓮池送走了公主,又匆匆返回書房。 趙將軍還等著他商議軍中事宜,趙國雖亂,但是齊國此時已經開始入冬了,軍資有限。天子病危,顧修已經回了燕京了,此時原地待命,估計撤回的軍令也快到了。他心里也清楚,齊國北國快到寒冬,然而現在燕京也亂,讓他這個時候帶著寶兒回去,他怕生變,不帶著她吧,他又放心不下。 一會看不見,都不能放心。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夜幕降臨,顧蓮池在書房當中給顧修回信,他坐在窗前,聽著院子里突然有了寶兒的動靜。李連衣牽著她的手,讓她坐在樹下,到了暗夜時候,她眼睛上的白綾已經摘了下去,在屋里看著她,只覺歲月靜好。 樹上掛著的燈籠邊,招了不少小飛蟲。 林寶錚坐在石凳前面,表姐在缸里舀了水,端了水盆過來給她洗手。 剛在廂房里面,李朝寧打開寶兒眼睛上面的白綾,白綾下面她的眼睛腫得老高,她說沈江沅帶她去領秀山上看她爹了,哭了一會兒,這會覆了一個時辰的消腫藥,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寶兒睡了一覺,醒過來忍不住癢癢伸手抓了抓,抓了一手的藥味。 李連衣拿了一塊胰子給她蹭著手,好好洗了手和臉,一回頭才想起沒拿手巾地:“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拿手巾來?!?/br> 說著站了起來,水盆里映著一張模糊的臉,隨著水波來回顫動,寶兒才想叫住她,人卻已經早跑了。 天黑了,這個時候沈江沅想必已經進了晉陽城了,李靜也該往回走了,這一切似乎都過去了,過去得這么快,仿佛他們從未出現過一樣。林寶錚怔怔看著水盆,恍惚間好像還在顧蓮池傷重的那兩日。 她還和他嬉笑打鬧,情意綿綿。 正是胡思亂想,背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以為是表姐去而復返,回頭便笑:“表姐,我是腦袋摔壞了不是腿腳……” 話未說完,已然抿住了唇。 來人并不是表姐,而是半路將手巾截下來的顧蓮池,他站在她的面前,示意她站起來:“來,我給你擦擦手?!?/br> 林寶錚也起,就對著他伸出了雙臂來:“擦擦?!?/br> 她眉眼間都是笑意,這一幕似又回到了醉酒的那一夜,似又回到了從前情深不知的時候,顧蓮池滿心柔軟,勾唇。他微微傾身,仔細給她擦了手和臉,伸指給她額前的碎發抿了她的耳后去,他彎下腰來。 對上她的眼睛,顧蓮池在她的眸光當中看著自己:“為什么要和沈江沅走?那么喜歡他嗎?” 林寶錚眨眼,搖頭。 他不為所動,聲音淡淡的:“為什么記得他,不記得我?” 她笑,繼續搖頭。 顧蓮池站直了身體:“不喜歡我了?” 寶兒也站直了身體,也不回答他,只揚著臉,定定道:“江沅哥哥帶我去看了我爹,我很感激他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我爹為我舍生,我想為我爹守孝,僅此而已?!?/br> 她神色凝重,不似玩笑。 顧蓮池盯著她的眼,隨即皺眉:“那我呢,孝期三年,只怕變數太多?!?/br> 林寶錚唇角微揚:“倘若哥哥若是變心,大可婚娶,不必顧及我?!?/br> 此話猶如利刃一般,割裂他的五臟六腑。 她于情于愛,總這般灑脫。 但他卻不能放任她,他怕的不是他自己變心,只怕三年時間太長,他一時不在,她回頭就忘了他是誰! 如此如何能答應:“我不信你?!?/br> 雖然知道不管是現在的寶兒,還是從前的寶兒,她都會給林十三守孝,但是這個時候又想要舍棄他的這種認知,還是傷到了他,顧蓮池赫然轉身,背對著她站住了:“林寶錚,你好好想想,我是誰?!?/br> 他抬腿要走,卻不想身后的人兩步追上了他。 軟香自背后抱住了他,林寶錚的聲音悶悶地:“好哥哥,我必當讓你放心,你也信我一回?!?/br> 說著自他身側拉住了他的手。 她走到他的面前,盯著他的眼睛與他十指交纏,笑。 林寶錚的眼里,都是他錯愕的臉,她握緊了他的手,扯著他就往西廂房走了過去:“在守孝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也好叫你放心?!?/br> 說著將他拉到西廂房的石階下面,高聲叫了一聲娘。 很快,李朝寧聽見她的動靜開門走了出來。 屋檐下的紅燈籠晃著紅光,林寶錚雙膝跪下,扯了扯顧蓮池的手,抬頭:“娘,我要為我爹守孝,然而三年太長,不想留有遺憾,希望娘能讓我在明日守孝前,嫁了他……” 還不曾懇求,卻發現手還吊著,身邊的人還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