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
他這么一說,朝寧又生了些許希望來:“可是還有別的消息?” 誰知顧蓮池重新戴上銀盔,卻是挺直了背脊:“沒有,我昨天晚上夢見了,她不理我,想必還是在生我的氣?!?/br> 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李朝寧怔怔看著他的背影,酸澀難忍,不禁淚如雨下。 而此時在距離臨水有很多個臨水城那么遠的趙國京都,四季如春的永安城里,此時正是一年一度的團圓節。一處緊閉的二層小樓里,這家夫婦都沒有心思過什么團圓節,因為有個人鬧騰得厲害。 屋里,七八個人圍著一個年輕的姑娘,她不斷抓著眼前的一條白綾,掙扎著非要下床要出去,一對自稱她爹娘的老夫婦一邊安撫著她,一邊叫著她的小名,囡囡囡囡地叫著。 被她們稱作囡囡的姑娘已經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三個多月。 起初,是昏迷,全身都是傷,就連眼角也曾撕裂,大夫來看過,只說沒有性命之憂,但是什么時候醒過來卻是未知。她是在一個月之后醒過來的,當時眼傷未好,什么都看不見,還頭疼什么都不記得了,就是力氣恢復了不少,黑暗的恐慌與腦中的空白讓她惶恐,誰也不叫靠近。 她自高空墜落,雙腿已斷。 為了減輕她的痛苦,大夫特意給她服了鎮神的湯藥,一日當中,多半都在睡。 如此反復將養了三個多月,骨折的地方都養好了,偏偏她的眼睛受不了強光,白日一睜眼雙眼便刺痛流淚,撕裂的眼角受不住淚水,可不敢叫她哭泣。 任誰在床上躺上幾個月都得瘋,即使有丫鬟天天陪伴,即使有爹娘日日關心問候,即使好吃好喝的天天被人像個寶似地供著,她也不愿意再躺下去。隔著白綾能看見些許人影,今日起來便覺雙腿有力,這廂才推開眼前的丫鬟毓秀,雙腳著地了,多日不下地的腿酸勁一軟,當即摔倒在地,坐在了地毯上面。 得了消息匆匆趕來的鳳起進門便是這一幕,他一招手,窗邊丫鬟立即拉過厚厚的簾子遮住了光亮,屋里頓時暗了下來,左右連忙退下,就連這對老夫婦都側立一邊,不敢言語。 天旋地轉間,頭痛欲裂。 姑娘雙手捂頭,一把扯下了眼前的薄薄白綾。 她皮膚白皙,眉色如望遠山,眸光似水含波,圓潤的臉上本有嬌憨之氣,俏皮之美,只不過左眼角連帶額邊有傷,之前為了遮掩做了裝飾,如今疤痕才去,不規則的零星散亂往上圖案,既像是一根小扇形羽毛,又似鳳凰展翅,一眨眼便覺妖嬈嫵媚,風情無限。 屋里略暗,即使這樣,她也連眨了幾次眼才適應。 鳳起到了她的面前,單膝跪地。 她不喜歡他靠近,便也不敢真的輕易碰觸她,只柔聲道:“我來過幾次了,你還記得我嗎?” 她的目光,就落在他眼底的那顆淚痣上面:“鳳……鳳什么?” 他笑,似乎對她忘了他名字很不以為意:“又忘了是吧,沒關系,那你記得你自己叫什么名字么?” 她是不記得。 但是她身邊的人每日都在重復著,清歌小姐長清歌小姐短的,如何能忘。 于是她坦然道:“我名清歌?!?/br> 他聽見,眉眼間全是笑意:“嗯,我名鳳起?!?/br> 第179章 一百七十九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男子身形頎長,站在書架邊上。 他指尖掠過架子上面的古書籍,似乎有點漫不經心。 身后的老者一邊在桌子上面挑揀著藥材,一邊也翻著一本雜記,藥童仔細分好藥量,門口還站著兩名帶刀侍衛。過了好半晌,揀藥的藥童去熬藥了,老者才走了書架這邊來:“今日多加了一味藥,或許能緩解小姐頭痛?!?/br> 鳳起自書架上取下一本古醫書來,伸手翻看了兩頁:“我再三試探,她的確是不記得從前了,按道理說她如果記得,見了我也假裝不來,現在她多是懵懂無知,可是摔壞了?我問了幾個太醫,都說從未聽聞過這樣的病癥?!?/br> 老者沉吟片刻:“許是摔落傷了腦中經絡,也許是在深潭中溺水事件太長,也或許是未清醒時候灌得鎮神湯傷了神了,都說不準的事情,公子可觀察她舉止言行,和從前一不一樣,想要治愈得從長計議?!?/br> 治愈,從長計議? 鳳起勾唇,回眸輕笑:“不必,記不得從前了,這便是天意?!?/br> 說著放下古醫書,示意他側耳上前,他在老者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老者聽罷低頭稱是,又撿藥去了。鳳起回身走了窗前,明媚的日光從窗外映照進來,暖洋洋的。 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他張開雙臂,抻了個懶腰。 舒展了下筋骨,渾身都舒坦,正是錯著筋骨,外面又有人來報,說??び袆屿o了。 他冷笑一聲,回身坐下。 很快線報進門便跪:“果然不出公子所料,??|山的墳頭已經被人動過了?!?/br> 這每個月初六可是不白去。 鳳起揚眉:“什么人動過,可曾抓到?” 他在??ち粝碌恼涎鄯?,還有天羅地網,只為顧蓮池所設,那墳頭就在東山上,陷阱重重。線報聽見他是問起,頓時支吾起來:“沒有,是來人了,但是我們怕打草驚蛇未敢驚動?!?/br> 說著,生怕鳳起怪罪,慎重道:“來的是兩個女人,一個是齊國有名的李大夫,公子曾吩咐過,不許傷她,是以不敢動手。更何況她并沒有挖墳什么大動作,就是在墳前燒了點紙,哭了好半天,又給墳頭的草除了個干干凈凈?!?/br> 原來是這樣,鳳起點頭:“知道了,留意顧蓮池動靜即可?!?/br> 他揉著額頭,想著戰事,顧蓮池早已接旨,也正因為如此才更受齊國天子重用,他齊軍勢如破竹,已經犯趙。趙國天子也是個老糊涂,底下幾個兒子只為奪位,對于戰亂絲毫都不關心。在這個時候回來,他幾乎一下顛覆了他們對質子的看法。 他身份特殊,趙國國君親自賜命鳳起,為朝中群臣所拜。 然而,因為寶兒他臨時改變策略,提前進了晉陽城,沒能竊取到更深一步的信息,是為其一,其二便是連失兩城,趙王對他很是失望,一時間見都不愿見他了。 不見也好,他剛好有時間休息一下。 趙王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還不如他,如今他手握兵權,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