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
寶兒才要回頭,小葉子也不知道從哪里鉆了出來,他趕緊抱住了鳳棲的一邊胳膊,扯著嗓子就喊了起來:“來人啊快來人啊,快叫軍醫過來,常校尉受傷了!” 他這么一喊,立即有人圍了過來。 寶兒松了口氣,走向了顧蓮池。 夜色寂寥,在這遙遠的天邊,齊國的天下似乎從未太平過,顧蓮池站在大帳門口,看著她一步一步走近,目光淺淺。顧寶錚站了他的面前,當著門口兩個守衛的面不好太近乎,像模像樣地躬身,行的是軍中大禮:“顧將,在看月亮?” 其實她是真的很認真的問題,不過這話從她口中說出去,腔調當中還帶著笑意,也難免他想太多。 顧蓮池負手而立:“油嘴滑舌?!?/br> 冤枉的呀! 她什么時候油嘴滑舌了! 寶兒見他轉身,連忙跟上他的腳步,也隨著他走進了營帳當中。 他走到矮桌前面撩袍坐下,拿起了桌上的一塊玉來,不著痕跡地收了起來:“營中多是男人,少勾肩搭背?!?/br> 顧寶錚走了矮桌的對面,一本正經地對他瞪眼:“我把他摔出去了!哪有什么勾肩搭背!” 顧蓮池嗯了聲:“摔得好?!?/br> 他唇角微揚,一看心情就好的時候,更有利于討價還價。 寶兒笑嘻嘻地跪坐下來,對著他眨眼:“剛才一個人騎馬從營地走的,正和我們頂頭,那個人是誰啊,是營里發派出去的人嗎?” 顧蓮池又不輕不罩地嗯了聲,然后不理她了。 他案上放著本國策,才一低頭,她雙手就按了上來。 顧寶錚按著書遮住了書頁內容,手背上還疑似有兩個泥點。 顧蓮池抬眸:“剛才干什么去了?” 她如實回答:“就路上看見的那個年輕的尸首,帶孩子的那個,我和鳳棲去給埋上了?!?/br> 他臉色如常,只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洗手了沒有?” 顧寶錚一下縮回了手去,可已然來不及,顧蓮池案上的那本書卷著他的惱意對著她就飛了過來!她側身避開,任由書本落在了地毯上,悄無聲息地…… 她不敢再在他面前,連連后退。 退到了大帳的一角,看見放置的水盆里水還溫熱著,知道是給他準備的,一手伸了進去。 凈了手,寶兒舉了兩手又轉回來,先是把他的書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遞了他的面前,然后故意把白白的掌心攤開讓他看,對著他訕訕地笑了:“呵呵洗干凈了~” 顧蓮池翻開書頁,卻是也不看她:“拿開?!?/br> 她死皮賴臉地又笑嘻嘻地按住了他的書,不叫他看:“嘿嘿蓮池哥哥,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寶兒晃著兩只手又到他眼皮子底下來擋他目光,來來回回地遮掩著。她的手指頭并不和普通姑娘一個模樣,但是天生的纖細骨架,和后天的保養讓她的手心薄繭只有輕薄一層,低頭看著,反倒覺得十指蔥蔥,在那紋理縱橫交錯的地方,帶著勁道的美。 顧蓮池一手抓下,無奈地看著她:“什么事?” 這就是什么事你說吧,只要是一般不超出他接受范圍都可以的意思,寶兒自動解讀他的潛意思,笑得眉眼彎彎:“地圖,把那個地圖給我看看,我那個什么有點小事?!?/br> 他放開她手,端坐:“給你看你看得懂?” 她狠狠點頭,如果此時她身后有一條尾巴,恐怕尾巴都得搖飛了! 顧蓮池在案子上的卷軸下面,摸出一張小片羊皮卷來,這就遞給了她:“拿去?!?/br> 寶兒飛快將卷繩打開,露出里面的溝溝坎坎來,山丘,流水,大道,無數條長線短線,卻無一個標注。她笑臉頓時凝結在臉上,苦兮兮地把這小地圖放回了他的面前,比劃了一個大的:“這個看不懂,就是平時你和將軍他們演練的那卷大的,讓我看看行嗎?” 他瞥了她一眼,將羊皮卷重新卷了起來:“軍事機密,怎能隨意讓人參看?!?/br> 顧寶錚:“……” 見她又不言語了,他又看著她了:“你看地圖干什么?” 寶兒一不小心心里話就說出來了:“看看我們距離瘟疫區有多遠,看看我爹娘能在哪里,也想看看江沅哥哥和表姐這時候能走去哪里了啊,我路上見著不少尸骨未寒的逃難之人,總覺得心里很難受?!?/br> 難受,那就說明在意著,牽掛著。 顧蓮池別開目光,只當沒聽見一樣。 片刻過后,小葉子送了常鳳棲回來,腳下生了風一樣。 寶兒看見他了,還有點擔憂:“怎么樣,傷到他腰了嗎?” 小葉子連忙搖頭:“沒有,不等軍醫到,常校尉就自己起來走了,我們白擔心一場?!?/br> 他進門就來幫著收拾案上,讓寶兒回去歇息。 也是時候不早了,顧寶錚起身站了起來:“哦,那哥哥早點休息,我也回去了?!?/br> 話音才落,一個粗狂的聲音在營帳外面就響了起來:“顧小將軍可在帳中?我卻要問問他,何以又要繞路,這得猴年馬月能走到晉陽城去!” 另外一人在旁勸著他,聲音也熟悉得很。 營帳外面自然有人攔著他們,顧蓮池沉聲道:“讓兩位將軍進來!” 趙英武便是之前那位聲音粗獷的,進門便見其惱意:“我們已經在路上耽擱了太久,本來走到邢臺已經快到晉陽城了,為何還要繞過汝陽,這樣一來又得耽擱三五天,顧小將軍可知道這三五天時間對于晉陽城的百姓來說,意味著什么嗎?” 顧蓮池一手撫額,卻是看了眼小葉子。 小葉子連忙在書格之上拿下了長篇地圖,手一抖便是掛在了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