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她連忙撇下李昶,急巴巴追了過來。 勉強搭了個順風車,才沒晚。 結果咧! 進了宮連個引路的小太監都沒有,還是顧蓮池帶著她輕車熟路到了偏殿等候。 寶兒仔細整裝,可等了好半晌,一直沒有人來傳喚。 她坐不住,就在門前搗鼓冰,團了兩個雪團雙手冰涼,殿內很溫暖,寶兒想起那張冷冰冰的臉,眼睛一轉頓時笑了。她刻意抓了一小把雪,這就把手背在了身后。 喜童低著頭,看見她走回來,不由看了眼她的裙子。 裙擺上已經有泥點了,外面天冷,冰雪沾在她的裙子上,一進殿里冰雪一化就留下了泥點子。顧蓮池手里的書好半晌都沒有翻頁了,聽見腳步聲,他也睜開了眼睛。 他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沒有看她,不過半闔著眼,在她快走到身邊的時候翻了一頁書。 可能也是心虛,寶兒腳步很慢,見他稍微坐直了點身體更是攥緊了手里的雪。 滴落的雪水在她身后滴滴答答,顧蓮池仿若未見,終于抬眸看她:“怎么?等得不耐煩了?” 寶兒點頭,移動著腳步走到他的面前。 顧蓮池一襲白衣,比門外的雪還白。 明明她們都曬黑了,但是他現在的膚色似乎并未令他遜色,相反,在他這個年紀,他這般模樣,當真令人更為癡迷。不僅是他的臉,也難怪李靜一直不能釋懷,從頭到腳,就連頭發絲都比她服帖。 寶兒在他面前,尤其是被他的眼睛盯著的時候,最容易自慚形穢。 他是這樣的干干凈凈,然而她還時常胡鬧完全是個孩子,就像現在這樣,她手里的雪分明就是那樣冰涼的,原本是想趁他不注意塞他脖子里或者呼他臉上的,結果看著他黑漆漆的眼睛,竟是開始懊惱起來,覺得燙手了。 現在到底是拿出來,還是不拿……呢? 站在顧蓮池的面前,寶兒眨巴著眼睛。 喜童抿著唇,已經發現了她身后滴滴答答的雪水,他瞪大眼睛,發現顧蓮池就像沒看見一樣。 非但他像沒發現一樣,他甚至還微微揚著眉,就那么看著她。 顧蓮池沒有開口。 寶兒淡定不下去了:“那個……那什么,我們還得等多久??!” 他眸色漆黑,暗自嘆息,到底是坐直了身體:“手伸出來?!?/br> 寶兒嘿嘿直笑,磨磨蹭蹭把雙手都舉了他的面前,顧蓮池在懷里拿出了帕子,一把拽過了她的手低頭給她擦拭起來。寶兒不好意思地直往后躲:“拿著玩的?!?/br> 他修長的十指緊緊握著她的手,了然地嗤笑出聲:“一把扔在我脖領里,這樣才好玩吧!” 當真是一下說到了她的心里去,寶兒詫異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就想想而已的!” 顧蓮池給她手指一根根擦干凈了 ,才抬頭看她:“你剛才一直在盯著我的領口看,都寫臉上了?!?/br> 寶兒頓窘:“呃……” 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喜歡到處亂看,胡亂打岔:“不是說急召的么,怎么沒有動靜?” 顧蓮池沉吟片刻,低頭又給她整理了下裙擺:“現在宮里亂得很,也興許是有事岔開了,難得光明正大的進宮,你去看看你表姐也好,我在這等著就行?!?/br> 寶兒聞言大喜,眉眼間全是笑意:“那是最好,我去去就回!” 說著快步走了出去,這偏殿可真夠偏的了,平時沒有什么人在,顧蓮池重新躺回躺椅,又翻開了書。喜童看著寶兒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底,輕輕嘆了口氣。 半晌,他又嘆口氣。 過一會兒,還是嘆氣。 顧蓮池極其疲倦,本來已經昏昏欲睡了,但是聽見他的嘆氣聲一聲接著一聲,一揚手就要抽他。結果喜童早已察覺,還不等到跟前,飛快跳開了去。殿內也沒有別人,這小子一反嬉皮笑臉的常態,竟也有擔憂之色。 顧蓮池目光沉沉,手里的書照著他的臉面劈頭蓋臉地就扔了過來:“有話就說!” 喜童這回是笑了,慢慢湊了回來:“我就是覺得吧,主子你這么騙寶兒真的好嗎?再說這么下去什么時候是頭??!” 什么時候是個頭? 寶兒的臉似乎就在眼前,顧蓮池伸手輕撫額角,閉上了眼睛:“等她嫁人,就到頭了?!?/br> 喜童哦了聲:“既然都這么想了,為什么又把她從沈公子那騙過來?人家公子都二十一了,活活等她好幾年了吧,同齡都養了孩子了,沈家就這么一根獨苗,怎么能不著急呢!家里指定是催了又催,大公子當真放得下,那就推一把,也好真斷了這念想?!?/br> 顧蓮池沒有回答他,又抬了眸,只拿那雙冰冷的眼睛淡淡瞥著他。 要是有他說的那般簡單就好了,扶著躺椅一下站了起來,顧蓮池負手而立。 窗外不知什么時候又飄起了雪花,走到門口推開門,還能看見屋檐下幾坨冰溜子亂七八糟地在雪里,那股子涼意一直涼到他的心里,讓他不得展顏。沈江沅雖常是花言巧語哄著她,但是禮法上還算君子,不然李朝寧也不可能一直任由他來往郡王府。 眼前浮現的他親吻寶兒的那一幕,卻是令人心如刀絞,而又嫉得發狂。 說是一回事,想是一回事,親眼見又是一回事。 眼看著他眉眼間全是冷意,喜童只得在他身后好言相勸:“我覺得大公子也是不常出去走動,現在改革以來,大家閨秀也時常上街聚一聚,好多千金小姐還結伴而游,三天兩頭辦什么小宴,詩會啊,琴社啊,個高的個矮的,圓潤的消瘦的,有才的有貌的當然了還有很多才貌雙全的,大公子可以適當看看嘛,喜歡俏皮些的還是矜持點的,要說這五條腿的兔子不好找,能入眼的小姐們一定能有,主子你說你一天天的眼里都沒有個別人,天天看著那只傻兔子,能斷得了嗎?唉……說什么現在也是遲了,好歹也是郡王府的人了,戶帖都一起的,兄妹啊兄妹……” 他嘆著氣,先還好言好語地說,后面提及兄妹二字了也替自己主子傷心,又是難過起來??上Р坏人捳f完,顧蓮池已經走了出去。雪花飄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頭頂的白玉冠竟是比雪更為瑩潤,翩翩公子如初雪一般精絕,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風景。 出了偏殿,喜童不敢大聲嚷嚷,就挨了他的身邊來繼續小聲地勸:“我的小祖宗誒,自古以來自古以來啊,兄妹之間人倫都不能違……” 話未說完,顧蓮池已然回眸,那漆黑的眸子里似乎下了冰刀子一樣。 他抿唇,當即不敢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