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朝寧回頭,男人腳步卻快,到車上拿了弓箭,不一會就消失在了密林當中,她動作稍緩,再轉身時候,已經恢復了平時模樣。 林寶錚仰著臉,任她擦著藥:“娘,我真的覺得我爹挺好的,你說呢!” 朝寧笑:“是挺好的?!?/br> 少女的臉被她按得動彈不得:“他說凡事不能強求呢!” 朝寧嗯了聲,這幾天一直沒有找到好的機會和她解釋清楚,此時看著女兒,見她明著暗著竟然學著撮合她和林十三,才又重視起來。 她理順著寶兒的發辮:“你的名字是你爹起的,那時候,他說由他來做你爹,他一個人也無人照顧,娘病著的那會兒,想兩個人一起,也總比一個人強,的確是動了心思想和他搭伙過。不過你爹他不愿意,甚至是一走了之。有的時候,事情往往這樣,如果他當時答應了,是苦是錯,也能將錯就錯??墒聦嵣?,世上根本沒有如果,他沒有答應,娘也習慣了一個人,這五六年娘并沒有等著誰,娘只是想別丟你舅舅你外祖父的臉,將他們沒有走過的大江南北都走一遍,趁著你還小,讓你體會人間疾苦,以后等你長大了,即使看遍世間滄桑,心里也能平靜地安然無恙,明白嗎?” 雖然小有遺憾,但是懵懂之間,她也輕輕點頭。 朝寧攬過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上面,微微嘆息:“從來都是福禍相依,如今帶你回去燕京,也不知會有什么等著我們,你表姐現在迷住了心竅,唉……” 燕京對于寶兒來說,記憶已經模糊了,她怎么想象也想象不出來,表哥和表姐都變成了什么樣子,隱隱約約地只能記住幾年前,表姐給她做的新衣裳和新鞋。 她還不懂得什么叫選秀,也不明白為什么朝寧為何憂心忡忡。 只是想到要見到表姐了非常高興:“表姐見了我,還能認出我嗎?也不知道她的腿現在都好了沒有,她能走能跳嗎?” 林寶錚在旁自言自語,李朝寧摩挲著她的臉,好笑地看著她:“放心吧,你表姐的腿早好了,她也不能忘了你,選秀的事情是個意外,本來已經剔除了她在名單之外的,不知道怎么就又牽扯進去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br> 小姑娘臉上才擦了藥,嗖嗖冒著涼風:“你怎么知道?我爹告訴你的?” 朝寧張口欲言,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讓寶兒顧看好自己的臉,轉身回去收拾東西,其實燕京的事情,她都知道,之前每次能順利和清止李厚聯系上,是因為有人一直暗中留意著她的動向,后來可能也是京中無事,也可能是因為別的,才斷了聯系。 林十三將李厚一封家書送了來,緊隨其后的,便是親信送到的信陵君親筆信。 他寥寥幾句話,說本來選秀的名單里,清止的名字已經被他抹了去,但不知道為什么又出現在了名單上,而李清止本人,也愿意選秀,望她速速回京。 緊接著,天子一道圣旨,也宣她回京聽賞。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線,牽引著她,只叫她歸心似箭。 天黑以后,林十三果然打了幾只野兔回來,他叫人架起火來,吆喝著侍衛們扎營,等到寶兒得到消息,火急火燎地跑出來時候,兔子已經上了火叉,她圍著幾個火堆轉了幾圈,呆了好半晌。 林十三特意烤了一只特別肥美的,叫她:“快來,爹給你做好吃的!” 林寶錚快步走了過去,這就坐了他的身邊,篝火很旺,少女拿著樹枝來回挑著火,看著架子上面的兔子,一時間竟然魔怔了一般。 十三見她怔怔的,一巴掌招呼在她的后腦勺上面:“想什么呢? 寶兒回眸,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火光之下,她的臉紅撲撲的:“爹,有朝一日,人為刀俎我為魚rou,就像這火架子上的兔子一樣,當如何是好?” 這個火堆旁,一共也沒有兩個人,只對面坐著個副將看著火,聞言哈哈大笑,對著林十三擠眉弄眼:“林大哥,看來你得好好和妞子說說你的功績了,也叫她知道,她爹這幾年杳無音信地都干了什么,奔命在刀尖上的個人,現在封將有位的,誰敢拿她姑娘當魚rou來著!” 這話說得倒是有力,可寶兒抬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自己傷了的左臉讓他看,轉頭又看向十三:“爹……” 十三回眸,對著她笑:“這次是意外,不作數的。你問爹有朝一日的事情,爹也不知道怎么辦,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除非是我死了?!?/br> 林寶錚狠狠點頭,往他身上一撲差點給他撞倒,男人按住她的肩膀,更是哈哈大笑,點了她的鼻尖,讓她坐好等著吃兔rou。 父女二人并肩坐在一起,火光照亮大地,腳步聲在她們身后舉步響起,在這噼里啪啦的火花聲當中顯得十分的輕,顧蓮池的袍角滑過寶兒身邊,這就走了火堆旁,喜童給他墊了墊子,他不知把什么東西放了腳邊,才撩袍坐下。 他也拿了根長樹枝,來抽著火花:“蠢材,你為何要做魚rou?你愿當魚rou,別人自然便是刀俎,日日喊打喊殺,小時候還說要做頂天立地好寶兒,真要頂天立地了,哪個敢來生殺你來?” 林寶錚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坐直了身體:“我不是蠢材,我也不想和你說話?!?/br> 他在她的左邊坐著,右臉唇邊的傷處正對著她,顧蓮池回眸看著她,揚起了眉來:“你不是蠢材是什么?” 一時間還真給她問住了,林寶錚想了片刻才道:“我是寶兒,我不是蠢材?!?/br> 林十三在旁符合:“對,我寶兒就是個寶,只有蠢材才不識寶?!?/br> 顧蓮池只管看著寶兒:“琴棋書畫,你可會?” 寶兒坦然瞪著他:“不會啊,怎樣?” 他一副看吧我就知道是這樣的模樣看著她:“四書五經看了多少?” 寶兒抿唇:“一看就困,陸離說我是女孩,看不看都成的?!?/br> 少年嗤之以鼻:“《國學》學了沒有,《治國》呢,既然想要頂天立地,大字不識幾個,你想干什么去?過年在京中選個好小子,成親生娃子去?” 她怔住,隨即大窘:“我不和你說話了!誰要成親生娃子去!” 小姑娘惱羞成怒,雖然她不成材這是事實,但這么被他一說,她也覺得自己這幾年似乎除了多認識了幾個字,又長了些力氣,別的什么都沒有了??诳诼暵暿钦f要做頂天立地好姑娘,可頂天立地好姑娘究竟是要干什么去,可真是不知道了。 到底是個小姑娘,還是個性子直的小姑娘,林寶錚本來就惱他欺她戲弄她,此時新仇加舊恨,更是別開臉,不理他了。 火堆上又添了火,她抱住雙膝,正是不要看他,顧蓮池卻是忽然站了起來。 余光當中,一個毛茸茸的,白色小團子,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腳邊,少年一腳踩著它,揚聲說道:“哪來的兔子,也烤了吧!” 林寶錚瞪大了眼睛,當即轉過頭來,只見他的腳下一團白,小小的身子還瑟瑟發抖,紅紅的眼睛看著她,好生的可憐。 顧蓮池腳一踢,小兔子立即滾了她腳邊來,寶兒連忙伸手給抱了起來。 他垂眸,對著她伸出了手來:“拿來?!?/br> 她當然不給,怎能舍得讓他把這么可愛的小兔子活生生烤了去,當即抱得更緊了:“不行,你不能烤了它!” 少年拿出絹帕來擦手:“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