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這邊院子里亂成一團,西邊卻是靜悄悄的,自寶兒走后,朝寧越發地覺得渾身沒勁。李厚給她熬了些湯藥,她喝了之后,先還在躺椅上面躺著,翠環進了看過一次,見她沒動靜,悄悄退出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再睜開眼睛,李朝寧只覺有風吹進來,令人渾身發冷。她扶著躺椅就站了起來,也是病著叫人渾身發飄,眼前發黑,才勉強走到床前,一頭就扎了下去。床上軟褥也軟,朝寧臉上發燙,在微涼的褥子上蹭了蹭,這就閉上了眼睛。 西院里的積雪往出清掃必須得經過郡王府東院的后門,林十三出面幫著干了會活,閑來無事,在西邊院子里走來走去。寶兒在東院似乎又鬧得雞飛狗跳了,他老遠就聽見喜童咋呼著的叫聲,自己偷著樂了半晌。 日上三竿了,他在院子里轉了好半晌,可也不見朝寧出來。 平時這個時間,她早該背著藥箱出來了,林十三特意拿了帕子將鞋面上的雪擦了擦,再沒忍住晃到了門前。 翠環走的時候門是虛掩著的,他剛一敲門,房門就開了。 屋里靜悄悄的,他大步走進去,左右看了看,外間并沒有人:“朝寧?” 沒有人應答他,他轉身要走。 正又走到門前,只聽里間一聲幾乎微乎其微的聲音傳了出來:“我……我在?!?/br> 他當即轉身,大步沖進了里間去,床上李朝寧合衣躺著,連鞋都沒脫,此時她發了一頭的汗,臉色蒼白無力地半睜著眼,呼吸淺淺。林十三拿出帕子給她抹了把臉,伸手想幫忙卻又縮了回去:“我去叫翠環過來?!?/br> 剛要走,朝寧已經拽住了他的袖子:“別去?!?/br>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從一開始認識她開始,就從未見過她如此虛弱的模樣。 十三頓時轉身:“你現在需要人照顧你,聽話?!?/br> 朝寧搖頭:“我不需要,我好著呢?!?/br> 他低眸看見自己的鞋面,頓覺愧疚:“是不是昨天晚上給我送鞋被風吹著了?怎么突然病了?” 她緩了口氣,艱難地將兩條腿移了過去:“幫我脫下鞋,這不是什么大病,早上喝了湯藥了,發了汗睡一覺就好了?!?/br> 他略顯遲疑,猶豫地看著她,一動未動。 李朝寧定定地看著他:“這個時候,要再說什么你心里有人,再說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就不用在我跟前來了,趕緊走?!?/br> 她一頭的汗,擦了又出了。 就那么閉上眼睛,眼淚忽然從眼角落了下來。 林十三心一動,轉身坐了床邊,一伸手就抓過她的腳踝來,他也不言語,默默給她脫了鞋,又拿了被給她蓋上。 朝寧扯了扯唇:“謝謝你,林大哥?!?/br> 他低頭看著她:“睡吧,你不說睡一覺就好了么?!?/br> 她點頭,閉著眼不再開口了。 不過片刻,還未睡著的李朝寧聽見林十三離去的腳步聲,不由轉過身去,抓過被子將自己蜷縮了進去。 被底也不暖,她渾身濕漉漉的,只覺自己掉進了冰窟窿一樣。 越是病了,越是愛胡思亂想,李朝寧迷迷糊糊像是做夢一樣,一會想起了自己少女時候,父兄在旁,一會又想起了嫂子還在,給她做的新衣裙,逢年過節,她這個家里的老幺,總是家人的心尖尖一樣。 那時候家是暖的,也沒見過這么冷的冬天。 女人抱住雙膝,將自己團了個團,正是胡亂傷心,被子忽然被人掀了開來,去而復返的林十三一把將人撈了出來,仔細用被子給她裹了個嚴嚴實實。他半跪在床邊,一手還拿著才去取來的干手巾,這就按了她的額頭上:“怎么了?難受嗎?” 難受嗎? 從前這樣的日子,一個人也真是受夠了。 李朝寧抬眸看著他,從被里伸出手來,按在了額頭上的那只大手上面:“林大哥,你從前有個喜歡的人,我也有。你是忘不了,我是恨不得,既然你這么喜歡寶兒,那就名正言順地當她的爹爹吧,咱們搭伙過,怎么樣?” 她的眸子里,霧蒙蒙的,直叫人看不真切。 是病糊涂了嗎?名正言順寶兒的爹,搭伙過?林十三一下怔住了……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這一覺睡得特別的舒服。 李朝寧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是病了。 她喝了李厚熬的湯藥,一個人在屋子里躺著,起初什么都沒想。 當著寶兒的面,當著侄子侄女的面,她不能倒下,她是家里唯一的大人,等她們都不在的時候,她卻很想倒在床上,然后閉上眼睛,再也不醒過來。 可是,當她迷迷糊糊又醒過來的時候,只覺渾身都疼。 疼得一動不能動,似乎夢靨住了一般,她突然有點想哭,偏偏意識是清醒的,人卻動不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想起了父親病重的那些時候,叮囑她的話,他說就算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一個人也是難捱這世間疾苦,何況一個女人,本該嬌養著的,還是找一個知根知底的人,一起過吧! 于是,這一點點的希翼無限地被她放大了。她突然希望這個時候,有一個男人忽然從天而降,來拉她一把。林十三的出現,似乎是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她覺得她是用盡了力氣,才喊出來那句我在。她問他,兩個人搭伙過好不好,問他,做名正言順寶兒的爹爹好不好,他沒有回答她,給她擦了臉,連人帶被擁在懷里。 之后,她便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朝寧從夢境當中清醒過來,聽見床邊有些微的響動,睜開眼來。 男人美服華冠,俊美的臉上像是沁了一層霜,冰冷的目光里,全是惱怒。 翠環和另外兩個小丫鬟都跪在地上,一臉的惶恐,朝寧眨著眼睛,看著他們,輕笑出聲:“這是干什么呢!” 她的目光在屋里轉了一轉,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