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眸光流轉時,當真是人間美色堪稱絕。 兩個人離得很近,男人發冠上垂下來的兩根紫帶流蘇落在臉邊,隨著他的動作在她眼底微動。 他長得可真好看,怎么能這么好看! 寶兒的心里,像是有無數個糖泡泡飛起來,就像每次歡喜一樣,她仰起臉就在他臉上香了一口,然后也像每次一樣,被他逮個正著好一頓糾纏。 迷迷糊糊當中,聽見他說:“我剛說的話,你記得了?” 管他叫她記得什么,她撞進了他的懷里統統答應下來:“記得了,記得了!” 她在他懷中笑,其實真的從未想過,竟然會嫁給這個男人。 感慨世事無常的時候,她想起了從前的那些時光,彼時她還不姓林,也不姓顧,更不叫什么寶錚,只叫寶兒,只是寶兒。 寶兒七歲入的燕京城,才有的這一段天賜好良緣。 第二章 第二章正文 戰國時期,趙楚燕周四國征戰不休。 □□皇帝建立齊國,遷都燕京,從此天下五分。齊國興,以蠶食之勢擴張,人口漸趨繁多,而流民問題也隨之凸顯。興平六年,新帝登位后首次重用文臣開始改革,各地流民戶籍嚴查,男孩女孩分別在八個月六個月時上貼,之前并未上貼的需錄用父姓統一姓名年紀,登貼完成戶籍。此舉一出,各地流民逐漸安定下來,京中越發繁華。 雨后陽光又好,燕京城前等著盤查的百姓們排隊而行。 一輛馬車緩緩駛了過來,車上放了許多的雜物,當中坐著一對母女模樣的都仰臉看著高高的城樓。尚還年輕的女人也就二十二三歲的模樣。她一身婦人打扮,灰撲撲的衣褲穿在身上像是剛逃難出來的一般,只烏黑的長發簡單綰在腦后,雖然上面簡簡單單插著一根竹簪,但她的臉,卻是十分的秀美。 很顯然,她的臉看起來是柔美之相。 柳葉彎眉櫻唇挺鼻,一雙美目顧盼生輝。 相比較她而言,她身邊坐在草袋上面的的小姑娘,簡直是小一號的她,只不過這孩子柳肩薄面,臉色蒼白,是天生的病相。 她們不是母女。 李朝寧和侄女李清止并排坐在一處,趕車的是她的侄子李厚。 馬車慢慢停了下來,城前的守城兵士在前排查。 不知道為什么,前面排隊行進的百姓走得都特別的慢,到處都是被快速疏散開的人,李朝寧在快清查到自己的時候才看了眼侄女:“熱嗎?沒事吧?” 十歲的李清止白著張臉,緊張地絞著手里的帕子:“姑姑放心,我受得住?!?/br> 女人隨即握了握她的手:“進城就好了,一會兒先找個地方讓你好好休息休息?!?/br> 小姑娘點頭,拿著帕子擦著嘴角,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移向了雜物當中的一口矮缸。正是到了門前盤查,當即交上了自己的臨時戶貼,齊國為了固國,開始改革律令法令,人口也是徹底清查的,想要到處行走,則必須帶著個人的臨時戶貼,否則寸步難行。 守城的兵士檢查了戶貼,又來查馬車上的雜物。 李朝寧眸光頓緊,正在這個時候,車上的清止突然驚叫了一聲,然后摔到了矮缸上面開始口吐白沫,周邊的百姓都被嚇到了,有的人還叫著要找大夫,馬兒也驚,少年李厚甩著鞭子,守城的兵士一臉嫌惡,趕緊放行了去。 姑侄二人在車上可都是松了口氣。 八年前,李朝寧的家還在江淮,各地戰亂,她的父親是當地有名的大夫,經常帶著自己的兒子和徒弟趕赴戰場救治傷兵,她的夫君常生就是那個時候被李父帶回的家,彼時他傷得很重,在李家養了小半年才好。 他儀表堂堂為人正直,她才貌雙全少女心動,后來二人情投意合在李父的見證下成了親??上СI鷽]有等來京中父母的回信,很快就離開了江淮去了邊疆,這一走就再沒回來。而戰亂當中朝寧生下了女兒寶兒,兄嫂也扔下了一雙兒女被山匪殺害了,李家數度搬家,徹底離開了江淮。 今年春,外出的李父終于得了常生消息,回到家中一病不起,他沒有捱過三個月人就撒手人寰。留下了書信才叫女兒知道,原來常生就是如今的護國大將軍常遠山,而他這幾年除了名動天下之外,家中也由母親做主有了嬌妻美妾。 朝寧不能相信,李父過世后,她拖家帶口開始尋找常遠山,可惜每次都遲了那么一點點。如今可算是打聽到了他早已班師回朝,當即帶著寶兒和侄子侄女又趕了燕京來。自打頒令新政,因七歲的寶兒還未入貼,一路上是躲躲藏藏,這不到了燕京城前,又給藏了缸里。 可惜進了燕京城,也才發現到處都是巡查隊。 街上四處可見官兵在驅趕人群,也不知道哪里出來的那么多老百姓人頭攢動,本來在外面就等了太長的時間,天氣這么熱,一想到缸里藏著的那個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三人都心急如焚。 路邊看熱鬧的人們議論紛紛,說什么信陵君回京的,都抻著脖子往城門處看,知道有大人物即將入城,朝寧果斷拍了李厚的后背,叫他趕車離開南大街,往小巷口里去是越偏越好。 又過了一刻鐘左右,馬車果然沖出人群,入了巷口, 車一停,朝寧趕緊將行動不便的侄女抱了起來,趕車的少年也跳上了馬車,車上雜物一扒開,這就露出了那口矮缸。朝寧拍著缸身,這就叫了兩聲:“寶兒,寶兒!” 李清止拿著帕子擦嘴,也在旁望著:“這么長時間,不會悶出個好歹吧!” 李厚拿著撬棍用力撬開了上面嚴實合縫的蓋板,雖然板子上面有鉆好的透氣孔,但是現在天氣尚熱,真怕時間長了孩子悶壞了,啪嗒一聲,撬棍將板子撬起都摔了旁邊,三人趕緊上前,異口同聲地叫出了聲。 “寶兒!” “寶兒!” “寶兒!” 沒有人應聲,三人扒著缸口一看,里面一個小家伙呼吸淺淺,吐著泡泡是睡得正香。 李清止無語:“什么時候都能睡著,我真是服了她了!” 朝寧勾唇,其實這樣天真也未嘗不好。 也不怪她沒心沒肺,寶兒出生的時候正趕上戰亂,朝寧和父兄走散了,躲在一個農家廢院子里,三天三夜才獨自產下女兒。這孩子三歲才開口說話,長大些做事也是一根筋,天生帶著些傻氣,從來不哭。她總覺得這應當是在娘肚里時間太長了,憋壞了腦子才變成這樣的。 說來也奇怪,寶兒簡直是天養的孩子,從小經歷戰亂紛爭,可她即使遇險也總能化險為夷,如今寶兒七歲了,即使是一根筋也是好的,是娘的心頭rou。 女人伸手去摸小女兒,缸里熱,孩子渾身是汗都濕透了,這剛抓住了衣領拎了拎,揉著眼睛的小人兒立即從缸里探出了頭來。寶兒的嘴角似乎還有類似口水的東西,她臉上紅撲撲的,一睜眼看著陌生的街道和已經停下來的馬車,頓時爬了出來:“娘,阿姐,到燕京了嗎?找到我爹了嗎?” 李清止將帕子狠狠按了她的臉上給她擦汗:“擦擦你的口水,你是八輩子沒睡過覺怎么的,一天到晚弄得我們在外面唱大戲,你倒好,不耽誤吃不耽誤睡,這一道我看是得長了兩把的rou,這才進燕京找……我呸你哪來的爹,別隨便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