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不禁身上又出了一層冷汗,胡成還有這么一個膽兒肥到不顧一切的‘特點’,其實仔細關注,是有端倪的。她一定要在之后更加嚴厲的教導才行。 “正巧偶遇我等,見此賊人已經將他們制住。因著我們都是外鄉人,故爾前去報了官家之事,還要請小兄弟搭把手?!苯x已經隱有急切,雖然話說的不少也兼具客套,但明顯的,胡香珊覺得如果胡成再做糾纏,他能直接將胡成給扔出去。 “那……”我先看過再去尋里長……胡成依然堅持己見,只是才開口要爭辯,就又被胡香珊拉住道:“阿姐與你一道去報里長,再尋個可靠人到鎮子上找典史,總是要押送到縣衙里頭審的。一事不煩二主……” 正好借著這個機會,順理成章的帶著自家阿弟離開,當然事是要做的,只是越早離開現場越好,他們姐弟還是不要知道太多。 “胡家姑娘請留步!”江義直接打斷,甚至因為明顯的急切與即將要失去耐心般的樣子,急步往前阻攔道:“前去報里長就有勞令弟,至于姑娘,我們還有事另外托付?!?/br> 胡香珊的直覺敏銳,江義這等已經幾乎壓抑不了的情緒,更是隱瞞不了她。 眼瞧著江義本就魁梧的身形,那衣衫下更是鼓起,越來越明顯的蓄事待發模樣,胡香珊反而不如起初那般小心翼翼了,她快速的反應了一會兒,便有了大概的猜測與了然,這已經是江義第二次幾欲失去理智的了。 她恢復鎮定的與江義四目相對問道:“可是里頭有人要救?” 江義簡直是要激動的哭了,要不是在他出來尋人之前,世子忍著急促三番四次的叮嚀,他恨不得直接將胡成扔出去,將胡家姑娘一把拉進后院里去。 好在這姑娘確實不簡單! 他連忙點頭:“姑娘所授之法,我等……”還未掌握…… 話音未落,胡香珊心底里也是本能的一顫,快速略過的那個人影……那樣一個看似云淡風清、拒人千里的人,其實卻是個謙和有禮、滿腔熱忱的君子。 胡香珊不待江義說完,就轉頭一邊推胡成一邊急促道:“來不及了,你快去尋人?!?/br> 胡成征愣之間即被胡香珊與江義兩人一左一右的,直接架著出被推出了李秀才的前院。 二進的門在他的身后被砰的一聲關閉,他回首拍了幾下,便無奈的撒腿就往里長的屋子處跑去。 腳下生風似的往里院行去,一旁的江義緊隨其旁。 “怎么樣了?意識可還清醒?”一邊急步跨過門檻,一邊問道江義。 “我離開時氣息紊亂、呼息急促?!辈恍枰桃獾膲阂?,江義顯現出的急臊已經讓他的雙眼變紅。 幾步之間,就到了二進院子后面的菜園子,本就不怎么修整的石桌石椅已經裂碎歪倒在地。殘枝更是散落在地面上,凌亂的像被颶風刮過似的,而李秀才就在那院子靠地窖的地方,想必是哭嚎的累了,此時正喃喃的罵著,至于罵什么,胡香珊聽不清楚,也沒那個心思去聽清楚。 世子已經被挪至正屋子里,程昭滿頭大汗的用著胡香珊所授的法子,嘴里一邊嘶啞的喚著、一邊用力的輪番拍打著世子左右的胳膊。 顯然已經是到了崩潰邊緣,一向以微笑與溫雅示人的程昭,此時頭發散亂、大冬天的滿頭是汗。 “讓開!”胡香珊上前探了探世子的鼻息,入手的已經是些微的涼意。她不由的又急又氣起來,直接將程昭擠開道:“開窗通風?!?/br> 說完之后,她又對江義道:“解開他領口的袍子,將他半抬起頭,喂藥?!?/br> 江義二話不說,即刻動手依著她的吩咐辦事。 “喂了!已喂食那丹青紅丸!無用……無用……”程昭于一旁,神情恍惚中已經帶著哽咽,道:“可是無用……無用……” “什么?”江義手中正拿著藥丸,聞言不由頓住道:“齊良離開時交待過,若是龍虎山的藥丸無用,那便……” 怎么了?要是藥丸無用,就要死……了……嗎? 胡香珊突然間心中十分難受。 這如玉般的公子,臉色蒼白的已然有發青的初顯征兆。 胡香珊不知道是哪兒升起的勇氣,她心里知道該如何全身而退??伤褪遣辉敢庠诘玫饺思蚁嘀?,眼睜睜的不去嘗試就任由他咽氣。 “再喂!”胡香珊奪過江義手里的藥,略略看了看、聞了聞,覺得這個藥丸與現代的速效救心丸很像。 這個藥,是針對心臟類疾病有救急作用,尤其是急癥時,可以加大劑量。 “喂不進!第一粒世子呑入腹中……卻是昏迷不醒……第二粒就怎么也喂不進去了……我依著胡家姑娘的法子……世子期間有醒……可是尚來不及喂食藥丸,就又昏過去……”程昭方才已經試了一柱香的功夫,對于他所認知的,世子連呑咽藥丸的本能都沒有了……而且耽擱了這樣長的時間,他簡直不敢想曾經被不斷提醒的話語就要來臨了…… 程昭的話讓江義也漸漸絕望起來…… 碩大的一個漢子,就這樣呆在當場,眼淚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而程昭則雙手捂臉……指縫處很快也被一股淚意蔓延…… 第五十三章 救治 猛的一聲,拳擊胸腔的聲音傳來。 江義一聲怒吼,簡直是要將房頂都要給震下來,道:“你干什么?給老子住手?!?/br> 正要用力一下將胡香珊給推飛出去,程昭起身快速攔住。 江義當初是沒胡香珊學習急求之法,但程昭學過,他方才其實也想用,但是沒那個底氣不敢,便只能來回拍打兩個胳膊內肘。 故爾,當瞧見胡香珊如此做,他本能的激起心中的僥幸,希望……有用…… 但即使這樣,胡香珊依然被兩人過招而帶起的風,弄得狼狽的摔在了地上,但她無意與他們糾纏太多,現在已經耽擱了救人,她不希望再延誤。 扶著床榻起身,胡香珊輪起拳手,再一次往世子的胸口砸去。 嘴里同時道:“不想讓他死,一個去尋熱水,將藥丸化了。另一個去尋管子,如果李秀才的地窖里藏了麥子,就折一要長一些的麥秸過來?!?/br> 尋熱水倒是不難,可為何要尋麥秸? “還愣著?尋不到麥秸,你們的公子便要遭罪?!焙闵阂皇置雷拥男夭看_定著心臟的位置、同時另一手繼續輪拳往下敲擊,有些喘氣的幾乎用吼的道:“快去!” 江義與程昭兩人同時停止動作,這個時候他們誰也不會在意被一個才十五六歲的姑娘呵斥。 他們只有絲絲劫后余生的僥幸,于是連忙往外各自準備去了。 江義力氣大,自然是干粗活的,程昭則去廚房取燒燙的水與已經放涼的水,因為這種藥丸要燙水才能化的快,但之后喂進人的口腔,那勢必要用涼水況溫。否則不是要傷了世子的喉嚨嗎??? 兩個男子都出去了,胡香珊便能全身貫注的救治世子。 總是那樣砸拳頭定然是不成的,胡香珊改跪扶為站立,躬下身子以自己曾經熟練掌握的急救之法,每十五次按壓心臟,便要送氣。 那問題來了。 按壓心臟沒有問題,口唇送氣…… 胡香珊的雙唇湊近世子冰涼的雙唇之時,不由頓了頓,但這個時候到底旁邊無人、且心思純正,只是略作遲疑,她就捏住他的兩頰,深吸口氣送氣入口。 幾次反復,忘了時辰。 世子覺得自己已經入了鬼門關,恍惚之間被兩點光亮照著,進了一個長長的、黑色的甬道。 “慎兒……”他仿佛聽到了母親的喚聲,那喚聲只停留在八歲之前,之后就再也聽不到了。 耳旁像是有風、又像是有凄厲的喊叫的回音、還很冷…… 這條甬道仿佛無窮無盡,而他背后則有一股強大的推他的力量,讓他只能順著光亮往前…… 他這場拿性命作的賭注,輸贏各半了吧!他……應該還活著吧! 可為何他自己,依然行走在一條通向星點光亮的黑色甬道上呢! 是不是身臨死境,心智都會有一絲動搖……都會胡思亂想…… 腦海無法停止各種念頭…… 興許……能除了皇家對成靖侯府的疑心,甚至因此而生出內疚之情,但……終究是……不曉得押上了他的這條性命……最終到底結局如何…… 成靖侯真的會從此得到皇家信任,走上繁榮嗎? 而他身上的血脈就此斷了,皇家也該徹底放心了……那些成功將他送歸西天的前廢帝殘余,在得知真相后,又是該慶幸他們的犧牲抑或是自刎謝罪??? 真是悲哀……他死了,好像唯有皇家得利,其余的皆輸…… 但是,他活著又是為了什么呢? 繼續往前走著,胡思亂想比活著的時候還要天馬行空…… 眼前光亮漸漸暗淡,豁然一片開朗,那是他小時候生活的村莊……炊煙……孩童的嬉戲……還有父親永遠的沉默與濃重的悲傷與不甘……母親……他的母親是個質仆的村姑,不識字但溫柔體貼,只可惜太過怯弱…… 后來,在他七歲之齡父親遠走高飛了……八歲之齡母親思憂過度,撒手離世了……滿眼淚水的他,眼前一片火光……隨后陷入長久的黑暗…… 他記得當他醒來后,身邊的人都喚他大少爺……從此,他便已經成了成靖侯府的嫡兒子……同年受封世子…… 眼前的場景,隨著他的回憶變幻著…… 正漸漸沉迷在此,突然胸中一股大力、隨后又是……再隨后他覺得心跳加速、整個鼻息之間都是如蘭似麝的香味,口唇處甚至隱有一絲溫暖……及……柔軟…… 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只是他怎么也無法醒過來,就像是被人用布罩著似的,他開始掙扎…… “有動靜了!”程昭與江義一進門便見滿頭是汗的胡香珊,見她停下動作,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見到世子動了動,不由又驚又喜道。 江義一聽,渾身都是菜葉子與麥秸、麥穗的沖了進來。 “灌藥!”胡香珊已經筋疲力盡了,但她仍舊不敢放松,指著世子的下顎道:“撐開!將藥讓他喝了?!?/br> 程昭依言而行,可是這才喂了一點,便見世子牙關緊咬,怎么也喂不進去。程昭不由的望向胡香珊。 胡香珊也能預見這個困難,這也是她方才讓江義出去尋麥秸的用意,于是她鎮定道:“將麥秸從鼻腔處慢慢導進去?!?/br> “什么?”程昭這才對她產生了一些信任,便見她提出這個一個主意,不由反對道:“這得有多痛苦?!?/br> “要不你就直接從鼻腔處將藥倒進去?”胡香珊斜眼看他,道:“走開!這事你做不了,還是得由我來!” “你!”程昭義憤不已,但是他還是讓了讓步。 江義捏著麥秸進退兩難,冷不丁被胡香珊抽走了手里的麥秸。 “傻站著做什么?”胡香珊本就已經沒什么力氣了,插管子倒是曾經與考入醫學院的朋友練習過,但真正用于人那還真是第一次,她這也是沒辦法之下逼出來的,當然是需要幫手,于是大聲對著江義道:“還不過來幫著將下顎打開?” 這一聲吼不知道是鎮住了程昭與江義兩人,還是將躺在床榻上半死不活的人給震醒了。 只聽世子猛的咳嗆兩聲,嘴便張開了。 程昭與江義當下覺得這是個契機,可他們不知不覺間,盡然以胡香珊馬首是瞻,幾乎同時投去詢問的目光。 再看了看手中的麥秸,一不做二不休,她咬了咬牙,道:“你們都出去候著,沒我的話都不許進來?!?/br> “你要做什么?”江義擰眉,問道。 “快出去!不然來不及,便只能插導管了。我可不是醫者,手生的很,插破了鼻腔,雖然人可能救了回來,可到底是受老大的罪?!焙闵阂贿吙焖俚慕忉尲油{,一邊從江義身旁的桌案上,調試著藥丸變成藥湯水。 江義還要再問,到底不放心??! 可程昭于一旁只是擰眉沉默了幾息,便拉著江義往門外道:“我們信你!” 世子只覺得自己那口唇處的馨香又來了,只是混雜著一絲絲藥味,如泉水流過干涸的大地,只覺得通體舒暢,本能的伸舌舔了舔。 這一個動作驚的胡香珊猛的抬頭,紅霞紛飛之余,她不忘在耳旁喚道:“李公子,李公子,您醒醒,您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