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手，病房里的男人轉身，有氣無力的走到床邊，兩手抓著床柱，身子緩緩蹲下。

    他真的好累。

    再見了言姑娘。

    再見了，我最愛的你。

    他大概真的支撐不下去了，這里的醫療環境差，自從轉移到這個醫院，顧浩南已經連續昏迷了兩次。

    他很意外能接到沐小言的電話，畢竟在分手后他們就沒怎么用電話聯系了。

    顧浩南著屏幕上的電話號碼，他默默記在了心里。

    她竟然換了號碼。

    曾經，他們的電話是情侶號碼，很難得的數字。

    也是，像墨少辰那么強勢的男人，又怎么可能讓她留著他們曾經的回憶。

    只要她好，他便好。

    而在這一天，顧浩南再一次陷入昏厥。

    病情開始極度的惡化。

    這家醫院的走廊里沒有暖氣，程婭姝一個人焦急徘徊在搶救室外，她大腦空白，目光死死的盯著緊閉的搶救室大門。

    也就是在這一刻她想起，顧承恩已經兩整天沒有出現在醫院了。

    她正想打電話，這個時候，

    程婭姝愣愣的站在原地，她不敢往前，更不知道以什么樣的身份去接近顧浩南。

    等顧浩南轉移到普通病房，醫生才出來和她做交流。

    “我兒子怎么樣了，他要不要緊？需要我做什么？”沒等醫生開口，程婭姝按捺不住內心的恐慌，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其實，她又能為顧浩南做什么呢，就連近身照顧都是不行的。

    “必須馬上進行骨髓移植手術，錯過了這個時機，以后即便你們有心也沒有機會了?！?/br>
    “你是說？”程婭姝艱難的張著嘴，后面的話她哽咽著沒說下去。

    “患者的情況很不理想，我們難以保證他下一次的昏厥會不會醒過來?！?/br>
    “什么！”程婭姝搖頭，玩玩接受不了這樣的狀況。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在那家醫院的時候顧浩南雖然很累，卻沒有出現過昏厥的情況。

    醫生也提議，“我建議，轉院治療?！?/br>
    這里的醫療條件有限，出現緊急狀況連醫生都沒有辦法。

    轉院？！

    對，轉院。

    只有轉院了她的兒子才有希望，病情得到控制后才能做手術。

    但這個決定，她必須要和顧承恩商量，也只有他才能把這些安排好。

    等她給顧承恩打電話過去，那頭顯示的無法接通，程婭姝打了好幾次都是同樣的結果，她沒辦法，只好撥了顧承恩秘書的電話。

    通過和秘書的聊天，程婭姝這才知道，顧承恩因為欠下兩家銀行的巨款被抓了。

    通話在這一刻被切斷，程婭姝的手機掉落在地，她無助的蹲在墻邊，凍得毫無知覺的雙手捧著臉，豪放大哭。

    顧承恩被抓了，留下她和顧浩南兩個人在這孤零零的世界，要怎么辦？

    怎么可以這樣！

    年輕的時候，顧承恩拋下她一個人在國外，她熬著，為的就是機會成熟一家團聚。

    給她的就是這一種結果么！

    而顧浩南剩下的治療費，顧承恩全部繳清了，大概是早就做好了安排。

    程婭姝想起他們爭吵的那個晚上，顧承恩對她說的那番話，原來是一種訣別。

    她當時怎么就沒往深處想呢。

    另一家醫院，同樣上演著悲痛。

    老爺子在昏迷的第二天醒來，到了晚上能勉強進食了。

    喝了點熱湯，他這才有力氣和兒子說話。

    “爸，你感覺怎么樣？”墨云楚留在醫院親自照料，一碗湯還剩下半碗，他把老爺子攙扶起來坐著。

    墨老爺子用毛巾擦了下嘴，點頭，“嗯?！?/br>
    墨云楚放下碗，他深知老爺子擔心什么，搶在他之前開口，“爸，您好好休息，后面的事交給我處理就行了?！?/br>
    “云楚，你說，少辰真的……”老爺子望著他，嘴角艱難的顫抖著，雙眸通紅。

    因為這事，老爺子在醫院也休息不好，今天早上醒來，雖然沒有開口說話，墨云楚卻聽到他一直在唉聲嘆氣。

    “爸，您別cao心好么，醫生說了您再這樣下去會很危險?！蹦瞥瑯拥碾y過。

    也怪他，當時沒控制住，怎么就把這件事給抖了出來。

    老爺子痛苦的搖頭，“云楚，我想知道結果，其他的都不在意?！?/br>
    墨云楚抿唇，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結果已經出來了不是么，為什么還要問，說出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啊。

    “如果少辰真的不是我們家的血脈，要怎么辦，家業要怎么辦啊……”

    老爺子情緒激動，只差捶胸頓足了。

    墨云楚的心如同刀絞，他垂著頭一句話沒說。

    這個結果，他同樣的接受不了，甚至心里的怨念比老爺子強一百倍。

    原來，愛情真的可以殺死人。

    他現在不就生不如死么，都是因為愛程婭姝太深，以至于她說什么都相信。

    墨云楚依稀記得當年，在駱家找到墨少辰的那一刻，他內心的亢奮與激動，那么強烈，仿佛這輩子都沒有過。

    當時他甚至還想，無論程婭姝做了什么他都可以原諒，因為這輩子有少辰就夠了。

    至少，她給他留下了唯一的至寶。

    “少辰，要不我們換個醫院查查，嗯？”

    老爺子始終不相信，總覺得是醫院弄錯了。

    當年認回墨少辰之前，他們都有偷偷的做過親子鑒定，難道這里面有人搞鬼？

    “爸！”墨云楚喊了聲，滿是無奈與痛心。

    “哎?！崩蠣斪訃@氣，“云楚，你聽我的話，再多找幾家醫院吧?！?/br>
    “爸，您為什么不接受現實，我辦事您還不放心么?！?/br>
    墨云楚的意思再明顯不過，g市能做親子鑒定的醫院他該去的都去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是假的。

    可，事實就是事實。

    等老爺子睡去，墨云楚回了一趟墨家。

    程素涵恰好在院子里散步，看到男人迎上去，“云楚?！?/br>
    墨云楚朝她看了眼，冷冷道，“收拾一下東西，我在外面等你?！?/br>
    轟。

    程素涵的腦子一下子就炸開了，也包括陪同在一旁的楊mama。

    他的這句話再明顯不過，是要趕她走。

    男人呵。

    她該怎么去評價？！

    程素涵萬萬接受不了這種安排，即便墨少辰真的不是墨家的孩子，那也不是她的錯啊。

    這些年，她在墨家恪守本分，也想過給墨云楚生一個孩子，但是墨家的男人……這些是她的錯嗎？

    “云楚?！背趟睾蟛阶飞夏腥?，“墨云楚，你告訴我這是什么意思?！?/br>
    楊mama追著過來，也忍不住為程素涵說話，“老爺，夫人她真的不知道，她也是受害者，這些年，夫人在……”

    墨云楚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楊mama的話他也沒有耐心聽進去，只是重復道，“什么都別說了，趕快收拾?！?/br>
    男人似乎一刻也等不了，冷眼催促。

    “墨云楚！”這一聲程素涵叫的撕心裂肺，她淚流滿面的擋在男人身前，那樣子恨不得撕碎他，“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讓我走去哪里，我什么都沒有了，你讓我走去哪里啊?！?/br>
    她的這番話沒讓墨云楚有丁點動搖，男人雙手負在身后，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宛如帝王，“離婚協議書我已經準備好了，該是你的東西，一分也不會少給你?！?/br>
    這算是施舍嗎？

    “墨云楚……”程素涵哭倒在地，遠遠看著男人決然離去的背影，心如刀割。

    這些年，她到底算什么。

    就是一個傭人，也不會是這樣的待遇吧，墨云楚，你真的好殘忍。

    這個冬天，她簡直比竇娥還冤。

    “夫人?！睏頼ama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你別這樣，地上涼?！?/br>
    “你說，我還能去哪里，還能去哪里啊?！背趟睾薜没杼斓匕?，她哽咽著，“當初從駱家來，是駱老爺子做的主，難道還要讓我回去找他么，你說，我還有什么臉面留在這個世界？”

    她又一次成了棄婦，在這個圈子里早就淪為笑柄了，難道還要她感受一次？

    “夫人，你別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給老爺一點時間，他會想明白的?！?/br>
    程素涵吸了吸鼻子，“楊mama，你別安慰我了，他但凡對我有一點感情都不會做的這么絕?！?/br>
    可是她要怎么接受這個現實，離婚后又該去哪里。

    這個世界好像容不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