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就算她是郡主,以后要成婚必然是招婿。但對方會是真心實意地想娶她的嗎?又怎么確保他不是沖著她的身份來的,或者是沖著她背后的皇帝和程家…… 阿綿蹲下身,兩手拖腮。才七歲的年紀,就開始思慮起未來郎君,腮間生出一絲憂愁,這小大人的模樣看得香兒好奇不已。 “小姐怎么了?在夫人那兒挨訓了嗎?” 阿綿搖搖頭,她沒有和香兒討論這些事,畢竟兩人觀念不同,就算說了估計香兒也會是和那個嬤嬤一樣的看法。 唉,她前世也沒談過戀愛啊。阿綿委委屈屈地想著,這輩子想和這些古人來一場真正的戀愛估計是更不可能了。 香兒見不得她家向來開朗隨性的小姐一副苦悶的樣子,正想著要用什么法逗她開心,小路間就走來一眼熟的侍衛。 阿綿了然,“陛下又傳我進宮了?” 侍衛點頭,“已經備好馬車了,陛下讓郡主早些動身?!?/br> 阿綿唔一聲,反正午膳她也不想吃了,衣裳什么的也不用收拾,直接帶香兒和小九走人吧。 和程王氏老夫人打過招呼,阿綿就坐上馬車,一路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風景,紅色宮墻,行走的宮人。 才到元寧帝平時辦公的太極殿中,阿綿就被一陣風似大步走來的元寧帝熊抱了個滿懷,“阿綿,總算回來了,可有想朕?” 阿綿:……呵呵。 似乎察覺到自己用力太過,元寧帝稍稍放松,將阿綿往上托了托。他抱慣了阿綿,即便如今小姑娘已經七歲了,仍沒改掉這個習慣。 阿綿心情復雜,雖然她內心一直對元寧帝存有畏懼和警惕,但也不得不承認,平時這位帝王對她是真的好。有時阿綿自己都覺得這人是她的第二個爹了,可惜這個爹有點危險…… “今日朕準備微服私訪,帶阿綿你一起去可好?”元寧帝興致沖沖,語氣不容置喙。 去哪兒?阿綿還沒將這個問題問出口,就被元寧帝吩咐的宮女換好了衣裳頭飾,將她扮成了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公子。 路上內侍總管李安才對她解釋,說一月前長公主才成婚,元寧帝此次便是要私下去公主府看看女兒過得如何。 阿綿覺得元寧帝還算正常,畢竟作為一個父親關心女兒婚后過得怎么樣,也不像是個瘋子能想到的。只是她不明白,他看女兒為什么要拉上自己? 公主府修建得不遠,帝后都很疼愛這個女兒,怕她進宮勞累,特意選址在最近的街道。 說好了是微服私訪,元寧帝在對門房亮出身份后就令他不得驚動他人,自己帶著阿綿和李安在公主府走起來。 公主府修建得奢華精美,在修建時其實有超出依制。本來有御史想進諫一本,但還沒呈上去就被截了下來,被人教育一番后也就熄了心思。這可是長公主,帝后唯一的女兒,府邸修建得豪奢些又怎么樣。 當初嫁女兒時,元寧帝和皇后都十分舍不得。但這個駙馬是公主親自看中,加上長公主年紀也有十七了,便不得不擇了吉日讓他們完婚。 阿綿看過這位駙馬,確實生得儒雅俊秀,氣質不凡。聽說還是什么京城中有名的才子,又是致遠侯的嫡幼子,也怪不得長公主一見傾心。 “阿綿可別出聲?!痹獙幍蹱恐⒕d,“朕要好好看看那小子是否善待了清悅?!?/br> 阿綿嘴角抽了抽,這傻父親的模樣還真不太符合元寧帝的形象,不過他這樣總比做那些毫無意義又血腥的游戲好。 由于沒有通報,又對府邸不熟,三人一時并沒有找到長公主身在何處,駙馬的身影也暫時沒看見。 “不如找個侍女問問?”阿綿提議。 元寧帝微一沉吟,又看了眼阿綿的少年扮相,“那便阿綿去問吧?!?/br> 他抬首示意前方正走來的一個侍女,見阿綿不情不愿還故作發怒。阿綿只得拍拍灰,剛要蹦跶出去就被人抓了回來。 原來另一邊出現了一個男子身影,看其衣著身形,應該就是駙馬了。 駙馬正在看書,他似乎來了興致,正拿著書本看得入迷,邊走邊念,偶爾伸手灑一些餌料入池引得魚兒爭搶。 侍女走近,對駙馬說了些什么。只見駙馬微微一笑,敞開手來,而侍女上前為其解開腰帶,二人動作頗為親密。 元寧帝眼神立刻變得不善起來,但他仍蟄伏著,忍耐著并沒有動作。 原來駙馬的外衫沾了泥土,侍女準備幫他脫下換掉??闯鼍売?,阿綿松了口氣,心道換衣服不知道回室內嘛,這樣多惹人誤會。 可事情還沒完,那侍女手中拿了外衣并沒走人。而是指著駙馬的臉說些什么,二人一同笑起來,駙馬微微低下頭來,侍女則踮起腳尖用手帕為他拭去了臉上的東西,順帶眼角似嗔含媚地瞪了駙馬一眼。 元寧帝眼力極好,本來兩地隔得就不遠,他將駙馬的神態和侍女的嫵媚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阿綿覺得肩膀有些疼,她抬頭一看,元寧帝嘴角緊繃,神色肅然,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不停收緊,已經是要發怒的模樣了。一旁的李安緊張得不行,不住對阿綿使眼色,似乎在暗示她安撫住元寧帝。 可阿綿也不敢開口啊,她從來沒主動去安撫過什么,因為每次元寧帝發病只要在她身邊就會自動漸漸平靜下來。 而且,他現在也不像是那些發病時的模樣。 另一邊,駙馬和侍女的動作越發大膽了。駙馬放下書,手摟在了侍女腰間,低頭微笑說些什么,逗得侍女嬌笑不止。二人走到亭間,離阿綿他們近了些,能隱約聽到幾個詞句。 駙馬說了句什么“外邊、添香”的話,那侍女立刻羞紅了臉,不住捶打駙馬胸膛,卻沒有抵擋駙馬緩緩低下來的唇齒。 “嗯~”侍女嚶嚀一聲,軟在了駙馬懷中。 阿綿都要捂住眼睛了,她不時偷看一下元寧帝,卻發現元寧帝臉色竟越來越趨于平靜。心中不由咯噔一聲,總感覺大事不好。 果然,元寧帝緩緩放開了她,對李安道:“你和阿綿在這里呆著,朕馬上回來?!?/br> 兩人不好跟上去,只得聽令,心中著急得不行,也不知道元寧帝到底要去干嘛。 沒過一會兒,元寧帝就大步走了回來。令人心驚膽戰的是,他手中提了一把沒有鞘的劍,劍光閃爍,刺得阿綿腿都有些發軟,她試圖去扯住元寧帝衣角,輕喚了聲,“陛下……” 元寧帝沒理會她,亭中的二人已經打得火熱,侍女被抱趟在亭間的石桌上,衣衫半褪,香艷無比。 元寧帝冷笑一聲,驚回二人神智。駙馬回頭一看,立馬嚇得魂飛魄散,忙放下衣擺,“陛下……” “朕將公主托付于你,你便是如此對待公主?”元寧帝冷聲質問,帝王威勢大開,直逼得駙馬雙股發顫。 “兒臣,兒臣……” 不待他將話說完,元寧帝繼續道:“既是不忠,公主也無需你這個駙馬了?!?/br> 語罷,他猛然出手,鋒利無比的劍刃正刺中駙馬臍下三寸。 駙馬怔了一瞬,直到劇痛傳來,才抱著下身翻滾起來發出慘叫。 “??!————” 第十九章 元寧帝提著瀝血的劍在公主府中行走,長公主寧清悅看見他還沒來得及高興,下一刻就被告知駙馬被一劍廢了命根的事情。 長公主身形一晃,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等再度醒來,她已經回到了皇宮,所在處是她無比熟悉的皇后寢宮——鳳儀宮。 皇后神色關切,讓宮女扶她坐起,“清悅,可好些了?” “母后?”長公主疑惑,“我怎么會在宮中,對了,駙馬,駙馬呢?” 她想起昏迷前的事,頓時激動地要翻身下床,被皇后命人制止。 皇后略帶猶豫,看著這個她一向寵愛并引以為傲的女兒,輕聲道:“清悅,母后……母后會再給你選個更好的駙馬?!?/br> “那,那是真的了?!”長公主神色大變,“母后,駙馬他真的、真的被父皇……?” 皇后輕輕點頭,怕她大受刺激下生出什么想法,便拉上她的手,“你父皇也是為你好,駙馬人品不端,才與你成婚一月便尋花問柳,光天化日之下在公主府內就和侍女做出茍且之事。你父皇責問他時他還不知悔改,所以你父皇一氣之下便……” 見長公主神色呆怔,皇后不再多說,讓宮女端來一杯安神茶,“如今事已發生,你也莫再想??傊佼旕€馬是不可能的,我和你父皇會擇日為你再定一個好夫婿?!?/br> “清怡晚些會來看你,你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姐妹間說說也好?!被屎笠娕畠翰淮鹪?,便忍住了還想言語的念頭,吩咐宮人好好照看公主便出去了。 剛出寢殿大門,皇后一個趔趄,扶住柱子,終于流下淚水,“本宮苦命的清悅……” 大宮女上前安慰,“娘娘莫急莫氣,以咱們公主的身份容貌,還怕找不到另一樁好婚事嗎?!?/br> 皇后搖搖頭,“我并非急這個?!?/br> 她氣的是陛下這件事做得太過隨性,絲毫沒有顧及長公主的聲譽。 即便駙馬真的在成婚一月時就與侍女在府中……他也可以當場處置了那侍女,再尋個由頭敲打駙馬,令駙馬不敢再犯就是了??杀菹缕昧诉@么個辦法,毀了駙馬,與致遠侯府生了嫌隙不說,還毀了清悅的聲譽。從今日起,大概會有好些長公主貌若無鹽或生性跋扈毫無女兒家溫柔,讓駙馬成婚一月就忍不住和侍女偷歡之類的話傳出。 而且這樣一來,以后還有誰敢迎娶宮中其他幾位公主,有個這么可怕一言不合就廢人命根的老丈人,恐怕那些世家顯貴們誰也不敢讓兒子孫兒娶公主了。 想到成婚前長公主談起駙馬時嬌羞期待的模樣,皇后心中擔憂不已。她身為皇后,夫君是這世間至尊,注定要與諸多女子分享陛下。但她的女兒貴為公主,她本來滿心希望女兒可以過上與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無論出嫁前還是婚后都可以享盡寵愛。 沒想到,沒想到才一個月就出了這種事。 皇后對元寧帝又怨又怒,即使他做的這件事完全是為了長公主好,可后果卻是得不償失。 皇后的想法絲毫影響不到元寧帝,廢了駙馬之后他心情大好,命人將駙馬丟回致遠侯府再把公主帶回皇宮,就帶著阿綿策馬奔了出去。 阿綿被他這前后反差嚇得有些不敢說話,心中想著這到底是發病還是沒發病呢。 “阿綿莫非覺得朕做得不對?”元寧帝心情很好地問她。 阿綿看著他,試探性軟聲道:“陛下突然這樣,恐怕大jiejie會傷心,她好像…很喜歡駙馬?!?/br> 元寧帝一怔,顯然沒想到這一茬,隨即不在意笑道:“這有什么,不過是個油頭粉面的小子,朕會為她尋個更好的?!?/br> 阿綿不說話了,元寧帝接道:“日后你成婚,朕自會讓人看仔細,省得再遇著駙馬這樣不堪的紈绔子弟?!?/br> 如果駙馬這樣就叫不堪,那你都不知道不堪到什么地步了。阿綿默默腹誹,不說別人,就說柔妃和鈴美人,這兩人是姑侄,而且鈴美人還害得柔妃差點沒命,元寧帝明明都一清二楚,卻仍能毫無芥蒂地左擁右抱。 阿綿前世今生都過得沒什么心機,對政治敏感性也弱,所以除了覺得元寧帝這做法有些偏激了之外,絲毫想不到會有什么嚴重后果。 更何況她才受過‘古代男子都妻妾成群’的刺激,看到駙馬的下場,心中其實是覺得有些大快人心的。 他們散心散得融洽,致遠侯府卻炸開了鍋。 一個月前高高興興和長公主大婚成為駙馬的幼子,陡然被人粗魯地敲開府門扔了回來,還是下身血淋淋的姿態,侯府中的老太爺氣得差點沒暈厥過去。 “我,我的孫兒啊……”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老太爺焦急地詢問,“我孫兒如何了?可有性命之憂?” 致遠侯臉色黑沉,不得不答話,“爹,良瑾并無性命之憂?!?/br> 老太爺長長舒了口氣,就聽致遠侯又道:“只是他被人傷了下身,恐怕……恐怕今后難以有子了?!?/br> …… 老太爺還是昏厥了,致遠侯府一陣混亂。致遠侯來到房內,看到臉色慘白的幼子握緊了拳,“大夫,我兒真的沒辦法……” 大夫搖頭,嘆氣道:“二少爺被一劍刺中下身,刺得極深極重,只剩一層皮還連著,老夫著實無能為力啊?!?/br> “圓木!”致遠侯厲聲道,“將之前的事再說一遍,仔仔細細的,不可有一處缺漏?!?/br> 名為圓木的小廝匐在地上,叩首飛快道:“是。當時小的正要給少爺拿書去,在路上就有人將少爺扔給小的,并道‘駙馬無狀,觸怒陛下已被嚴懲,陛下命你將其帶回致遠侯府,永不得再回公主府’。小的見少爺渾身是血,也不知傷了哪里,又見公主府中突然有帶刀侍衛出現,便忙雇了馬車將少爺送回來了?!?/br> “少爺犯了何事?” “這……”小廝低聲道,“小的來時曾模糊聽人說過,似乎是,似乎是少爺光天化日之下與婢女偷、偷偷偷偷……正好被陛下撞見,陛下大怒之下就……” 他本想說偷情,可一意識到面前的是致遠侯,便有些不敢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