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張晃站在門口,目送何家翎漸行漸遠的背影,了然一笑——怪不得經理會叫他聯系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律所,也怪不得一個從不跟下屬吃飯的人,那天會破天荒地帶他去吃火鍋。 先前種種,原來早有預謀。 張晃嘖嘖稱嘆,想不到經理如此悶sao, 從頭到尾,竟是一點痕跡都不露,一個桌上吃飯的時候,他還裝作不認識徐律師,徐律師要走了,他也沒反應。要不出了這樁事,就他那九曲八灣的心思,對方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 何家翎去而又返,還從冰箱里給張晃拿了瓶果汁。 張晃接過果汁,簡直有點受寵若驚,“謝謝經理?!?/br> “出去說吧?!焙渭音犭S手關上大門,領張晃來到了附近的沙灘上。 張晃先是給何家翎匯報了下近期的工作進度,然后才說:“經理,這事根本查不下去啊,剛找到點苗頭,過兩天就斷了?!?/br> 何家翎眺望著海平線上的紅日,鮮艷的好似一灘血潑在了天邊,他靜默了半晌,若有所思道:“那就換個方向查?!?/br> “哪個方向?” “從何自堂那里下手?!焙渭音崧龡l斯理道:“看看他跟林絮的案子有什么關系?!?/br> 他跟何自堂是天敵,一向各過各的,只不要他不給他老子丟臉,他老子都懶得拿正眼瞧他,更沒有閑心管他和誰來往。然而這次,何自堂卻一反常態的,派溫榕來敲打他。他不是傻子,過慣了血雨腥風的日子,丁點貓膩他都能察覺出來。只不過他之前一直置若罔聞,就算這家鬧翻天了,跟他也沒有半毛錢關系。 張晃瞪圓了眼睛,懷疑不是何家翎瘋了,就是他要瘋了,“經理,你、你是讓我去、去查董事長?” 何家翎“嗯”了一聲,“要多少錢,等會兒我匯你戶頭上?!?/br> “不、不是?!睆埢窝柿讼驴谒?,“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要是得罪了董事長,那以后還有得混嗎?” 何家翎轉頭看他,忽而微微一笑,“你怎么不考慮考慮,得罪我的下場?” 果然,經理還是那個經理,張晃欲哭無淚地看了眼手上的果汁,儼然成了瓶送刑酒。 他垂死掙扎,“經理,您找別人吧,我這、真不行,我膽子小,您別嚇唬我了……” “你在后面盯著就行,錢給你,你去找幾個靠譜的人?!焙渭音嵋皇峙脑诹怂募绨蛏?,“記住,做事要干凈利落,別打草驚蛇?!?/br> 何家翎手力很輕,可張晃登時覺得自己肩扛玄鐵,快要直不起身了,他猶猶豫豫道:“我——” 何家翎斂了表情,語氣淡漠道:“你怕什么,這事要是真計較起來,那也是算到我頭上,害不了你?!?/br> 張晃聽了他這看似承諾的話,心神穩了些不少,同時也暗暗權衡了下利弊,自己畢竟是在經理手下吃飯的,董事長離他太遠了,一時半會兒的也管不到他這里。況且經理和董事長還是父子,父子之間,能有什么事?父親總不能害了兒子,兒子也不至于傷了父親。他一個局外人,領著薪水干活就是了,瞻前顧后的,反而惹人嫌。 張晃成功說服自己后,立馬答應了何家翎的大膽提議。 何家翎沉吟了一會兒,又問:“徐俏呢?” 張晃來了底氣,“徐律師是香達大學法學系畢業的,高中在十三中讀的書,但是聽她同學說,她是高三上半年才突然轉學過來的??赡芫褪且驗檫@樣,所以她融入不進去,獨來獨往的,平常也不愛說話,她同學對她也沒有什么印象。十三中在沙田灣,沙田灣比后嶼鄉大一點,算是個鎮。她和外婆一起住在那里,不過她外婆在她大二那年就去世了,聽說是被人給氣死的?!?/br> 何家翎蹙起眉頭,“氣死的?” “她外婆年紀大了,心臟有問題。那年有一群地痞流氓突然跑到她家里去鬧事,又罵又砸的?!闭f到這,張晃有些心塞道:“她外婆一受刺激,當場就昏死了過去,等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徐律師沒有爸媽,外婆走了以后,家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br> 何家翎沒再說話,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張晃沒去打擾他,安靜在旁待著。 良久,何家翎聲音低啞地出了聲,“她爸媽怎么沒的?” “這——我,我暫時還沒查到?!睆埢尾患偎妓鞯溃骸敖浝?,再給我幾天時間,我肯定給您查全了?!?/br> 何家翎也不為難他,又問了一些關于山里的事,便放他回去了。 何家翎沒有離開沙灘,而是獨自站在原地看海。海面上灑了一層金光,沒有風、沒有浪,岸邊停了幾艘小船,和海一樣,船也平靜得像幅畫。 看畫就夠了,沒有人會去看這畫底下深不可測的黑,也沒人會去想這黑里到底封存了多少秘密。 欲望滋長秘密,無窮無盡。 可能得要來場巨浪,才能讓海里的秘密吐出來些。 徐俏來到沙灘上時,何家翎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徐俏沒有立刻走近,她習慣站在四五米遠的地方看他,可以看清他,又不至于打擾到他。 何家翎身量高挑,正正經經站著好看,歪歪斜斜坐著也好看。 徐俏看著看著,就思忖著要怎么把眼前的景象給畫下來。上方是青灰色的天,前邊是靛藍色的海,腳下是沙,可以用褐黃色來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