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第一次聽徐硯思同自己談心,徐硯琪眉頭微挑,饒有興致地認真聽起來。 “以前我總覺得你和大jiejie還有三meimei是同一種人,唯一不同的便是你心思單純,沒有她們兩人心里的彎彎繞繞,不過那也是你自幼便站在高處,沒有什么是得不到的,自不用去耍什么手段。最近我才突然覺得,以前是我看錯了?!?/br> 徐硯思說著突然苦笑一聲:“也是我自己心高氣傲,容不得見你在這個家里倍受寵愛,所以才會有以前的偏見。因為此事,慧兒曾勸過我幾次,我卻根本聽不進去,甚至為此與她一個多月都不曾說話。如今看她這般痛苦,再想想她自己滿腹委屈卻還一心為我的話,倒覺得一下子想通了許多?!?/br> “我總覺得你比我擁有的多,可如今想來我有慧兒這樣的知己,又有夫君的萬般寵愛,還有什么不能滿足的?又為何非要同你一較高下?” 徐硯思眼中的真誠徐硯琪自然看得出來,她幽幽嘆息一聲:“二jiejie想明白就好,若說幸福,我嫁給戴贏又何嘗不是一場不幸?其實,上蒼還是公平的?!?/br> 提起戴贏,徐硯思不由想到懷寧侯家的大公子朱斐來,面帶關切:“其實,懷寧侯府的婚事,如果四meimei不愿嫁,憑著爹娘對你的疼愛,自不會逼你,四meimei又何苦為難自己?” 難得有來自姐妹的關切,徐硯琪心頭一暖,故作輕松地笑道:“我倒覺得嫁入侯府沒什么不好,說不定哪天我便做了世子夫人了呢?” 看著眼前這個自己討厭了許多年的meimei,徐硯思第一次有了心疼。她一直覺得這個meimei擁有太多,卻不曾想過她心中也有自己的苦楚。 在戴家的半年里,沒有夫君的寵愛,那日子有多難熬?如今好不容易擺脫了,卻又入了侯府那樣的地方。她嘴上說的輕松自在,其實心里也是為了整個徐家著想吧。她一直羨慕徐硯琪嫡女的身份,可這身份之下卻也有她這個庶女體會不到的責任。 徐硯思的這些想法徐硯琪自然不會知道,她只是覺得這個二jiejie突然之間也不那么討厭了。其實,她也從沒有討厭過,只是不喜歡接觸罷了。 不過,既然徐硯思能同二嫂的感情那么好,想來身上也是有自己的優點的。 .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陳慧的事情過后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徐硯琪每日里待在自己的閣樓上自己動手做些珠寶首飾,看芷巧和朱彤感興趣便教她們一些,倒是不覺得寂寞了。 而欺辱陳慧的張彪,因為這是多年前的事情,張彪早已記不太清陳慧的長相,所以當絮窕把那件事的時間地點都說出來時,便也只得認下了。 卻原來那日張彪去林子里砍柴時喝了些酒,恰巧碰到陳慧經過那里,一時色起便做出了那齷齪事來。 張彪這樣的罪在大齊律法中還不至于送命,被徐知縣送到了窯洞里做苦力。當然,徐宗文暗地里不會讓他過得太舒服就是了。 一時的鬼迷心竅害了一個美好女子的一生,每日看著依然情緒不對的陳慧,徐宗文心中豈會不恨?這個時候,怕也只能找找罪魁禍首來撒氣了。 窯洞那樣的地方,本就條件極其惡劣,縱然是死個人也不會引人矚目,張彪自以為逃得一死,卻不知痛不欲生的事情還正在等候著他呢。 不過,他自己做的事,終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因為陳慧的事,絮窕獨自忍下了眾人異樣的眼光。徐府下人們明里暗里的議論總歸對絮窕不好,徐硯琪本想著讓二哥做主給絮窕找一個好的婆家。不料朱清突然找到徐硯琪央求著把絮窕嫁給他。 難得有人不在乎絮窕的“過往”,而朱清徐硯琪瞧著本性也不壞,再加上兩人情投意合,便應允了此事。 徐宗文感激絮窕,給朱清和絮窕辦了隆重的婚禮,還為她們二人在芙蓉巷制備了一處院子。 看著朱清和絮窕滿臉的幸福,徐硯琪不由想到自己的婚事,對于這門婚事,徐硯琪稱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她只是希望進入侯府罷了。 心中的仇恨太深,這一世若不能給坑害自己的人一點教訓,這心里又豈能舒坦了? 至于朱斐,崔玥覺得這是自己欠他的,上一世他一心一意為她,她卻只想著朱霆,最后落得個香消玉殞的下場。 如今重活一世,也是該補償他曾為自己做的一切了。 原本朱徐兩家的親事早已定下,便是隔年的三月份。然而世事難料,懷寧侯府的朱老夫人突然生了病,怕自己什么時候便去了,非要將兩人的婚期提前。 所以,這婚事便一下子挪到了九月初六。 一下子提前了六個月,若擱在一般人家里,恐怕早已亂成了麻。不過朱家畢竟是堂堂懷寧侯府,訂好了日子之后早早地便開始花重金招募打雜的人手,甚至連徐家需要的人丁也給添補上了。 所以,日子雖急了些,但一切依然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九月初五的夜色格外濃重,徐硯琪著了一件月白色碎花長裙婷婷站立在閣樓的闌干前,偶爾吹來涼風瑟瑟,使得她披散下來的墨發飄飄灑灑,肆意飛揚。薄薄的長裙也隨之舞動,裊裊若仙。 想到明天便要出嫁,崔玥心中有些淡淡的傷感。從夏到秋,不知不覺她已在徐家待了數月,這幾個月,她早已和真正的徐硯琪融為一體,對這個家,家里的人有了感情。 如今突然之間要離開,崔玥心中覺得不舍。 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的出嫁,想想明天那些繁瑣的禮節,以及難以預料的未來,她只覺整顆心悶悶的,甚至有些寂寥。 其實,她一直都是孤獨的,而這份孤獨讓她害怕,患得患失。 在這個世界上,她真正的父親以為她死了,如今的父母把她當作另一個人,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誰,也沒有人知道她心里的苦,心里的恨。 原本,她崔玥可以過得很好,很好的。 她緩緩抬頭看向天邊那一抹彎彎的月牙,口中不自覺喃喃出聲:“爹,如果你知道阿玥還活著,是高興,還是覺得給崔家丟臉呢?不過都不重要了,因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不是崔玥,我是徐硯琪?!?/br> “一個人自言自語什么呢?”蘇氏想到女兒明日便要出嫁,便過來陪陪她,順便再說說體己的話,誰知剛一上閣樓便聽到女兒在喃喃些什么。 徐硯琪嚇得一顫,忙回過頭來,看到蘇氏低低地喚了一聲:“娘?!?/br> 蘇氏看到女兒不由嚇了一跳:“怎么一個人站在這兒哭???” 徐硯琪聽罷伸手摸了摸臉上冰涼的淚水,笑了笑道:“想到明天要出嫁,有些不舍罷了?!?/br> 蘇氏這才稍稍安下心來,上前拉住女兒:“傻孩子,怎么站在外面,當心著涼。走吧,進去陪娘說說話?!?/br> ☆、第22章 成親 九月初六,清原縣難得的熱鬧了一回。 徐知縣的愛女嫁入懷寧侯府,雖說門不當戶不對,但在尋常的老百姓眼中都是朝廷的官員罷了,自不會太在意這些,所以圍著看熱鬧的不在少數。 徐硯琪早早便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穿上了鳳冠霞帔,直看得芷巧在一邊夸贊:“小姐真是生得好,倒教我們這些人羨慕?!?/br> 徐硯琪嗔了她一眼:“你這丫頭,越來越會拿我尋開心?!?/br> 一旁的楊蓉也跟著笑:“芷巧這丫頭說的很對嘛?!闭f完,又拉著徐硯琪的手接著說道,“原以為還能留你在家里兩日,不想這么早便要走了,你大哥這沒心沒肺的竟也不說回來送你,等他回來了,我定饒不了他?!?/br> 徐硯琪拍了拍她的手笑說:“大哥哥生意繁忙我自是知道的,原本不是也打算回來的嗎,誰曾料到這親事又提前了呢?!?/br> 崔玥到如今還不曾見過徐硯琪的大哥徐宗益的面,不過在徐硯琪的記憶力徐宗益是個很有錢的主兒,他很早的時候便出去闖蕩了,很少有歸家的時候,所以同徐硯琪這個meimei的關系并不親近。就連同楊蓉成親都是匆匆的回來,匆匆的走。徐硯琪并不知道他在外面究竟做得什么生意,但每年送回來的銀票數目卻是嚇人的。 其實對于這個素未謀面的大哥,崔玥說不好奇那是假的。不過如今人不在,只好奇又有什么用呢?不過以后的日子還很長,總會有見面的時候吧。 徐硯琪正思索著,外面已有人傳話說吉時已經到了,芷巧和朱彤聽了急忙拿了蓋頭為徐硯琪遮上,這才由喜娘攙著下了閣樓。 根據清原縣的習俗,女兒家出嫁都是由家里的兄長背著上花轎的,所以剛下閣樓便見徐宗文等在了那里。 從徐府宅院至大門口,一直到上花轎,徐硯琪都被嫣紅的蓋頭遮著,看不到前面的景象,卻能聽到大家一言一語的熱鬧。 崔玥第一次嫁人,雖然一切都在按自己計劃的向前推進,但想到自己馬上便要為人.妻,她還是覺得有些緊張。 坐在轎子里,她藏在袖中的手緊緊地握住,薄薄的雙唇緊抿。 接下來的生活,又會是怎樣的呢?不過,有崔嵐在,想必還是有些意思的吧。 . 懷寧侯府果真還是個注重禮節的地方,徐硯琪頂著重實的嫁衣和首飾,等拜完了天地早已渾身酸痛無力,不想動彈。 入了洞房,朱彤和芷巧守在門口,徐硯琪則獨自端正地坐在榻上,背后是喜慶的鴛鴦被,被子的下面撒了許多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赡苡捎谔^疲乏,雖一天沒有進食,徐硯琪卻并沒有太餓的感覺。 雙肩微微有些酸痛,脖子也被頭上的重物壓得難受,不過自幼的教養擺在那兒,她還是不敢亂動,只默默期盼著朱斐能快些回來把她的蓋頭揭下來,等喝了合巹酒,她便可以卸下這身裝備了。 巧的是,徐硯琪剛閃過這個念頭,朱斐果真便推門走了進來,這倒讓徐硯琪心里咯噔一下子,再一次緊張了起來。 說起來,她同朱斐自幼便相識,算不上陌生,不過如今成了自己的夫君,那感覺自然便和以往不同了。 然而,正當徐硯琪心如小鹿時,朱斐的一句話瞬間便打破了二人的氛圍:“神仙jiejie,你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來呀,要跟我玩兒捉迷藏嗎?” 徐硯琪蓋頭下面的臉色微怔,唇角不由彎起一抹淺笑。她怎么給忘了,朱斐的意識如幾歲的孩童,又有什么可緊張的呢?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對著已經立在自己面前正彎腰探著腦袋向蓋頭里面看的朱斐道:“新娘子的蓋頭是不能自己取下來的,你幫我取下來好不好?” 朱斐似懂非懂地站起身,輕輕地“哦”了一聲,果真伸手揭開了徐硯琪頭上的蓋頭。 洞房里的景象映入眼簾,徐硯琪斜眼看到不遠處放在案幾上的喜稱用紅布絹花纏著,她無奈地搖頭嘆息,怎么這府中就沒有人告訴他喜帕是要用喜稱挑開的嗎?罷了,既如此,倒也不必遵守接下來的禮節了。 徐硯琪正暗想著,卻見朱斐竟把那蓋頭蓋在了自己的頭上,看上去倒是很興奮的模樣。 “神仙jiejie的手帕好大,好香啊,蓋在頭上就看不見了。銀屏的手帕很小,只夠遮個臉,想玩兒個捉迷藏都不行?!敝祆痴f著伸手把頭上的蓋頭拉下來,一張俊逸的面容笑起來格外好看,“不如我們叫上銀屏和兮然一起玩兒捉迷藏吧,以前都是我跟她們兩個人玩兒,如今有了神仙jiejie,肯定很有趣?!?/br> 徐硯琪蹙了蹙眉頭,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把這稱呼改掉,聽著‘神仙jiejie’四個字她有些出雞皮疙瘩。于是,她柔聲說道:“神仙jiejie這四個字太難聽了,你換一個稱呼好不好?” “難聽嗎?”朱斐摸了摸頭,好似在思索的樣子,“那我應該叫你什么好呢?” 徐硯琪想了想道:“那就叫我硯琪吧,我身邊的人都這么叫我的?!?/br> 朱斐一副不樂意的樣子,搖了搖頭:“我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樣呢?”說著伸手撓了撓耳朵,突然眼前一亮,“對了,孫嬤嬤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娘子了,就像我爹和我娘那樣。我爹叫我娘阿敏,那我叫你阿琪,你叫我阿斐好不好?” “好?!毙斐庣鞯?。 說完了名字的事,朱斐倒把捉迷藏的事情拋諸于腦后了,想起孫嬤嬤之前的話,朱斐又有了別的興致:“對了,我們以后會像我爹娘那樣生小寶寶嗎?是我生還是你生呢?我聽人家說生寶寶可疼了,怎么能讓阿琪疼呢,還是我來生好了?!敝祆痴f著漸漸直起了腰板,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這一次,徐硯琪實在是有些憋不住了,用帕子半掩朱唇輕笑出聲來,男人生孩子,她可是頭一遭聽說。以前倒是沒有發現,這朱斐竟然有如此有趣的一面,倒像是個開心果。 朱斐卻是有些不解了:“阿琪笑什么,我說的不對嗎?” 徐硯琪強自憋著笑,卻也不打算同他解釋,對著朱斐道:“你剛剛不是說要玩兒捉迷藏嗎,你先去外面和銀屏、兮然她們玩兒吧,我有些累了,想沐浴一下?!?/br> 朱斐聽了有些失望,不過也點頭應下了:“那好吧,我過一會兒再進來?!?/br> 朱斐走后,徐硯琪便喚芷巧和朱彤進來幫自己卸妝,再準備些沐浴的東西。 朱彤捧了一碗醒酒湯進來:“小姐先把這醒酒湯喝了吧,您平日里喝不得酒,這會兒怕是頭已經難受了吧?!?/br> 徐硯琪笑著搖了搖頭:“放那兒吧,不需要了?!?/br> 朱彤一愣,隨機便明白了,驚訝地看著她:“小姐和姑爺沒有喝合巹酒?” 徐硯琪一邊摘去著耳垂上的玉墜,一邊道:“都是些過場罷了,他不懂這些,又何必去計較。左右我們不說也不會有人知道?!?/br> 朱彤心想也是,便沒再說什么。 沐浴過后,徐硯琪這才漸漸覺得肚子里有些餓了。正想著隨便吃些什么墊一墊肚子,卻見朱斐端了盤糕點走進來。 “阿琪,你一定還沒用晚膳吧,我讓膳房給你做了糕點,快來吃呀?!?/br> 芷巧正侍奉徐硯琪梳理帶著濕意的長發,聞聲走上前接過朱斐手里的盤子,看到里面的點心有些好奇:“這是什么點心啊,以前從來沒見過,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br> 朱斐很是得意的回她:“這叫金菊佛手酥,這金菊可是西域的貢品呢,整個清原縣只有我們家有?!?/br> 聽到這糕點的名字,坐在梳妝鏡前的徐硯琪身子一陣,猛然回頭,映入眼簾的便是那一盤金菊佛手酥。淡黃色的糕點被做成佛手狀,手心一點朱砂紅是處理過的櫻桃果脯,看上去小巧逼真,很有食欲。 金菊佛手酥,這是崔玥最喜歡吃的糕點。第一次在懷寧侯府吃過以后,便一直忘不掉那酥脆滿齒留香之感。 后來她每天早上起來都會看到案幾上多出一盤這樣的點心來,直到半年后才知道,這點心是朱斐每天早上偷偷放進去的。 想到自己以前得知是朱斐送來的糕點后嫌棄的樣子,崔玥心上一痛,滿滿的愧疚涌了上來,鼻子竟也一點點變得酸澀起來。 朱斐看徐硯琪面色不對,之前的歡快也消失了:“怎么了,阿琪不喜歡這點心嗎?以前阿玥喜歡吃,我還以為女孩子都喜歡呢?!?/br> 朱斐說著,一臉失望地嘆了口氣,“算了,既然阿琪不喜歡我就讓銀屏和兮然她們吃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