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芷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里是她心細,是朱彤先想到來著,她不過是出來跑腿兒罷了。 “對了小姐,我剛剛在外面看到了懷寧侯府的馬車,也不知是哪位夫人過來上香,那個鄭管家也跟著來了?!?/br> “哦?”徐硯琪柳眉微挑,來上個香連鄭管家都給帶上了,看來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夫人少奶奶了。 “衣服送來了你就先回去吧?!毙斐庣鲗χ魄烧f罷轉身便又向著后院而去。 而當她到的時候,卻見蘇氏正同懷寧侯府的朱老夫人和懷寧侯夫人柳氏坐在院里的石凳上閑聊。 徐硯琪腳下的步子頓了頓,果真是朱老夫人在此。 ☆、第15章 無病 徐硯琪正在發呆便見蘇氏揮著手喚她:“杵在那兒做什么,還不過來見過老夫人和侯夫人?” 徐硯琪如夢初醒地走上前去,桂姨上前接過徐硯琪手里的衣服,徐硯琪這才對著朱老夫人和柳氏屈膝行禮:“見過老夫人,懷寧侯夫人?!?/br> 柳氏上前親自拉了徐硯琪起身,面上帶著和善的笑意:“快起來吧,倒是個水靈的丫頭,平日里怎的也不曾見徐夫人帶著去府上轉轉?” 雖說徐知縣不過是個七品小官兒,但懷寧侯府畢竟在這清原縣自老侯爺走后便沒什么人脈了,所以但凡有個事也需要徐知縣幫襯著,所以兩家倒是偶爾會有些往來。 不過畢竟門不當戶不對,蘇氏每每去侯府也從來不會帶任何人去,以免出了什么差錯,所以徐硯琪是不曾隨蘇氏去過侯府的。如今見柳氏問起,蘇氏笑著道:“小女自幼頑皮,怕做出什么錯事擾了大家的興致,故而很少出門?!?/br> 朱老夫人笑道:“我倒覺得這丫頭沒一點兒頑皮的性子,乖巧得很,比我們家里的那些個姑娘們可安生多了。你叫硯琪是吧,來過來讓我好好瞧瞧?!?/br> 徐硯琪聽罷乖巧地走過去對著老夫人跪了下去:“見過老夫人?!?/br> 朱老夫人親切地拉她起來,臉上帶著笑意:“不必如此生分,跟斐兒一樣喚奶奶便可,來,叫聲奶奶我聽聽?” 蘇氏面色微驚:“老夫人不可……” “沒什么不可的?!敝炖戏蛉舜驍嗵K氏的話,再次看向徐硯琪,“這丫頭我是越瞧越喜歡,又乖巧又懂事的,真想留在我身邊日日看著。瞧著你呀,倒讓我想起我的大孫女兒錦丫頭來了,也不知她在京城里日子過得可好?!?/br> 朱老夫人口中的錦丫頭是朱斐的大姐朱錦,也是當今皇六子黎王殿下的王妃。黎王妃遠在京城,在徐硯琪的印象里好似是不曾回來過的。崔玥小的時候倒是見過幾次,不過那時因為她選擇朱霆而拋棄了自己的親弟弟,朱錦并不怎么喜歡她。 “錦華縣主有老夫人這般惦念著,想來日子也會過得不錯的,老夫人不必過于擔心?!?/br> 朱老夫人笑著摸了摸徐硯琪的臉頰:“乖孩子?!?/br> 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便有懷寧侯府的下人過來傳話說智仁大師已經閑下來了,如今請老夫人和候夫人過去。 智仁大師見多識廣,又精通醫術,難得游歷回來,原本今日朱老夫人和侯夫人前來便是想請智仁大師為朱斐看病,如今聽說智仁大師得了空,老夫人也不敢再多聊,匆匆的便去了。 . 朱斐早就同朱霆等在那里,見朱老夫人和柳氏趕來,慌忙便迎了上去:“奶奶,娘?!?/br> 朱霆也跟著喚了一聲:“祖母,大伯母?!?/br> 朱老夫人點了點頭問朱霆:“智仁大師呢?” “大師已在屋內等候,孫兒帶祖母和伯母過去?!敝祧f著對著二人做了請的手勢。 屋內,智仁大師一邊為朱斐把脈,一邊觀察著他的面容,時而眉頭緊鎖,時而面色陰郁。 過了一段時間,朱老夫人見大師仍沒有要說話的打算,不禁有些著急了,看了看身旁的兒媳柳氏,見她也是面帶憂慮,老夫人徹底沉不住氣了:“大師,敢問我孫兒的病……” 智仁大師搖了搖頭,將為朱斐請脈的手收回,這才說道:“令公子無病?!?/br> “這怎么可能?”老夫人面色一驚,“我孫兒十歲時突然身染重病,連續七日高燒不退,退燒以后便成了如今這癡傻模樣。大師怎會說我兒無???” 智仁大師道:“令公子確實無病,至于說癡傻如幼兒……”大師的話突然頓住,盯著朱斐看了半晌,方又接著道,“緣分到了自然便會安然無恙?!?/br> “緣分?”朱老夫人還欲再問些什么,智仁大師卻是不愿多言,直接起了身,“諸位請回吧?!?/br> 從龍隱寺出來,老夫人這才將一肚子的氣撒了出來:“都說這智仁大師見多識廣、博聞強記,什么都懂,我看呀全是造謠,一句緣分未到便把我們打發了,若是如此說來,那這世上所有的病人都是要看緣分的了,病好了也便是緣分到了,既如此,那還要天下間的大夫做什么?” 一旁的柳氏安慰道:“母親莫要為此生氣,既然這智仁大師不行,我們再繼續找就是了。這十多年都過去了,還怕繼續找下去嗎?”柳氏這話莫說安慰老夫人了,就是她自己想想心中的那點希望破滅,也是相當不是滋味兒的。朱斐是她的兒子,她比誰都希望他能夠好起來。 柳氏的心思老夫人自然懂得,拍了拍柳氏的手道:“知道你有孝心,怕我難受,原想著這智仁大師能治好了斐兒的病,也趁著方業在京城未回來,順便為斐兒請了世子的封號回來,只是如今卻…… 聽到這話,一旁的朱霆面色微變,心中一陣苦澀。朱斐一個癡傻兒,老夫人卻還想著將世子的封號給他,他朱霆也是侯府嫡子,只因生于二房,待遇便如此不同。 朱霆一直不明白,他的父親和懷寧侯是親兄弟,都是老夫人的孩子,可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卻是如此的不相同。他的父親戰死疆場,為國捐軀,如此竟也換不得老夫人對他這個無父孤兒的一點點憐愛嗎? . 乳鴨啼散玉屏空,一陣新涼一扇風。夏去秋來,日子一天天涼爽下來。 這段日子里,徐宗文倒是沒有再回霖山的竹園,而是留在了徐府。 徐宗文越來越發現自己的妻子像個謎一樣的吸引著他,除了詩詞歌賦竟還懂得男兒才讀的《古文觀止》、《駢體文鈔》之類的書籍,而且對于里面內容的見解更是獨到有趣不同凡響。 陳慧的聰敏博學越來越吸引了徐宗文對她的好奇,兩人經常秉燭夜談至很晚,關系也在日漸變好。 不過,卻是依舊不曾同房。 對于陳慧對此事的抗拒,徐宗文無數次地想要尋求一個答案,卻終是沒有勇氣去問。 一連兩個月下來,兩人之間倒像是一對兒相識了許久的知己一般。 當然了,對于兩人不同房是因為陳慧抗拒一事她的貼身丫鬟絮窕卻是不知道的,只當是二少爺還未完全地接受自家少奶奶,這才如此的。 絮窕看得明白,每次二少爺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找二少奶奶,少奶奶便會一個人站在門外發呆,丟了魂兒一般地一站便是幾個時辰。哪一天,若是得知了二少爺要來,便會早早地讓她去準備各種各樣的點心,有時候少奶奶還會親自下廚。 絮窕是在陳慧出嫁前被買回去的,雖說伺候這位主子已經兩年有余,可是若說了解,還真的談不上。 就比如現在,她家少奶奶又在小廚房里給二少爺做各式各樣的點心,若非自己親眼所見,她真的不敢相信,她家少奶奶竟還會做這么精致的糕點。 自從少奶奶和少爺的關系好了些以后,她覺得自己是越來越有口福了。 絮窕的大腦正在飛速旋轉著,卻聽外面傳來喚她的聲音:“絮窕姑娘在嗎?” 絮窕面上一喜:“大概是朱清來送黑芝麻和蜜棗來了,奴婢去拿?!闭f罷便不見了蹤影。 陳慧見了,面上帶著笑意看了看外面的朱清,便又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朱清,我們家少奶奶要的黑芝麻和杏仁可都拿來了?” “帶來了,你們要的全都拿來了?!敝烨逍χ鴮⑹掷锏氖澈羞f給絮窕,“二少奶奶的點心我是越吃越嘴饞了,一聽說是你們要的東西,我丟下手里的活計就給你們送過來了?!?/br> 絮窕聽了驕傲地笑了笑:“你若喜歡等我家少奶奶做好了我就給你送過去一些?!?/br> “好,當然好??!” 看朱清開心的樣子,絮窕忍不住抿唇輕笑,臉頰竟有些微微泛紅了。 白里透紅的臉蛋兒,嬌俏可人的鼻子,粉嫩如櫻的小唇,這樣的絮窕在朱清眼里當真是越看越覺得好看。 二人一時間都不再說話,氣氛倒是尷尬了不少。 朱清有些不太自然地撓了撓頭:“對了,前些日子膳房剛買了些蜜棗,我嘗著可甜了,你回頭問問二少奶奶,若是需要我明日再給你們送些過來?!?/br> “好呀?!毙躐患泵聛?。 “那好,你先忙吧,膳房里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br> “好,等二少奶奶做好了糕點我就立刻給你送過去,你先去吧?!?/br> 朱清聽得眼前一亮,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 雲熙閣里,徐硯琪靜靜地坐在屋子里仔細地雕琢著一塊璞玉,這幾個月下來,徐硯琪的技藝由之前的糟糕至極到如今能簡簡單單地雕刻些普通的花紋,芷巧和朱彤倒是沒有覺得懷疑,反而把它歸功于是那位“將碧玉觀音像修復的完好如初的琢玉師傅”教導有方的緣故。 這邊徐硯琪雕刻的正興起,卻見芷巧急急忙忙地跑來:“小姐,出大事了,懷寧侯府的人來府上提親了!” ☆、第16章 提親 “懷寧侯府?”徐硯琪手中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芷巧。她等了這么久,終于還是來了。 芷巧點頭:“是啊,據說是那個傻子,小姐,你說老爺和夫人不會迫于侯府的壓力真的應下了吧?” 芷巧一想到自家小姐將來有可能嫁給一個傻子,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她家小姐之前嫁給戴贏那樣的混蛋已經夠命苦的了,如今好不容易脫離苦海,怎么著也不能嫁給一個傻子啊。 見芷巧這般著急,好似要被嫁出去的是她自己,徐硯琪忍不住笑了:“癡傻一些又有什么,縱然這般,那懷寧侯府也不是誰想進便能進的?!?/br> 芷巧撇了撇嘴:“話雖如此,可……可也不能委屈了小姐吧?!彪m說她家小姐如今是嫁過一次的人了,但再怎么說也是徐大人的愛女,外面定然仍是有許多人巴巴地等著呢。 懷寧侯府雖說是高門大戶,但芷巧自由生長在清原縣,哪曾見過什么大世面,在她眼中就是再大的官兒,在這小小的清原縣里,總是讓人覺得和徐知縣差不了多少。 徐硯琪搖了搖頭,卻是不打算再說什么。只是將手里的活兒放下來,悠悠起身道:“想來這個時候提親的人已經走了,我們去見見爹娘?!?/br> 芷巧聽了連連點頭:“是要去瞧瞧,希望老爺沒有答應這門親事,不然小姐又要進火坑了?!?/br> . 徐知縣和蘇氏房內,夫妻二人相對而坐,看著那一箱箱的聘禮,心中不是滋味兒。 朱家雖說門庭顯赫,但那朱斐畢竟有些癡傻,徐知縣和蘇氏又都是愛女如命之人,又哪里肯讓自己的女兒受了委屈?但堂堂懷寧侯親自來他這么一個七品知縣的府邸提親……這簡直就沒有什么可以轉圜的余地了。 “你說我們的女兒可該怎么辦吶!都是你,當初若不是選的戴贏那個登徒子,女兒到如今還過得好好的,哪里還有如今這檔子事?!碧K氏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將來要嫁進侯府,和一個傻子過一輩子,一顆心就不寒而栗。一個癡傻之人如何能給自己的女兒幸福? 徐知縣嘆息一聲,終是說不出什么話來。所有的兒女中,他最疼愛的就是這位小女兒了,如今攤上這么一樁婚事,他又哪里心甘情愿呢? 除卻朱斐癡傻這一點不談,就懷寧侯府和朝廷的關系,他也是不愿意女兒去趟這渾水的。 當年老侯爺隨先帝一起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卻不肯留在京城里繼續為國效力,反而躲在這清原縣里清閑,這件事但凡懂些政治的人都能發覺其中的蹊蹺。 老侯爺離開清原縣幾十年,這清原縣早已不是當年他做鐵匠時的模樣,又有什么可留戀的?而且,同侯府里結親的雖說都是清貴人家,但身居朝中要職的卻是沒有,連懷寧侯自己也只是個閑散人。 唯一能撐得起臺面的或許便是錦華縣主的夫君是當今的黎王殿下,但黎王殿下也不過是個閑散王爺,空有皇室貴胄的虛名罷了。 身為一等公侯,受到的卻根本不似一等侯應有的待遇,說起來怕是也和朝廷忌憚朱家在軍中的勢力有關。 正所謂功高震主,便是如此了。 徐知縣和蘇氏正各自思索著自己的心事,卻聽得外面傳來女兒的聲音:“爹,娘?!?/br> “你怎么過來了?!碧K氏起身拉住自己的女兒,想到朱家的婚事又是一陣心疼。 徐硯琪瞧了瞧屋里擺放的聘禮,這才道:“我聽說懷寧侯府來提親了,這可是真的?”畢竟是嫁過一次的人了,徐硯琪也不害臊,直接問了出來。 說起此事,蘇氏不由得掩面而泣:“我可憐的女兒啊?!?/br> 徐硯琪拉著蘇氏的手安慰道:“娘,好端端地怎么就哭上了,不過是來提個親嘛?!?/br> “這哪里是你說的那般簡單,來提親的可是懷寧侯本人,若說是提親,倒不如說是來下命令更為恰當。如此這般,又哪里給了我們選擇的余地?可憐我的女兒如今才不過十七,若是嫁了過去,豈不是把自己的一輩子都給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