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他喜歡徐硯思,從見她的第一眼開始就很喜歡,如今他又得償所愿,娶她為妻。那么現在為了她忍受些流言蜚語又算的了什么呢? 徐硯思身子柔弱,所有大夫都說她受孕的可能性不大,可她仍是冒著生命危險為他生下一個女兒。 得妻如此,他還有什么不滿足呢? 他緩緩走上前去伸開臂膀將徐硯思圈在懷里,俯首吻了吻她的鬢發,用很輕的聲音詢問:“朵兒睡著了?” 徐硯思輕輕地嗯了一聲,轉身將女兒遞給站在邊上的奶娘:“抱她下去吧?!?/br> 奶娘走后,屋子里頓時便只剩下錢常永和徐硯思二人。 錢常永一把抱住徐硯思便要吻上去,卻被徐硯思不著邊際地推開,順勢去脫他的外衣:“今日怎么回來這么晚?” 對于徐硯思的表現錢常永早已習以為常,倒也不甚在意,回道:“之前的案子今日剛有了線索,所以便回的晚了些?!?/br> 說話的功夫,丫鬟茯苓已打了洗腳水端進來,徐硯思扶錢常永在榻前坐下,茯苓走上前幫他脫了鞋襪來洗腳。 徐硯思則隨手從床頭拿起繡了一半的帕子低頭繡著。 “對了,白日里岳父突然被岳母派人從衙門里喚了回來,我聽說是四小姐在夫家出了事情,你們是姐妹,又在一個屋檐下,平日里沒事便多去走動走動。她這個時候,定然是最需要關心的?!?/br> 徐硯思拿著繃子的手一頓,輕輕地“嗯”了一聲,便再無下文。 看她如此,錢常永忍不住蹙了蹙眉頭:“怎么,你今日沒去?” “明日再去,還不是一樣?!?/br> “再怎么說也是自家姐妹,若我們離得遠也便罷了,明明就在一處宅子里,都一天了你作為jiejie怎能看都不去看一眼?” 錢常永語氣里的責怪讓徐硯思心中不是滋味兒,面色也漸漸有些發白,說出的話明顯帶著賭氣的意味:“那你現在替我去看看好了?!眲傄徽f罷便猛烈地咳嗽起來,一張臉也憋的通紅。 錢常永見此也有些急了,慌忙站起身把她手里的繡活放在一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怎么就動氣了呢,當心自己的身子?!?/br> 茯苓慌忙倒了茶水過來,好一會兒徐硯思才漸漸恢復如常。 “小姐今日的藥可服過了?” 茯苓道:“回姑爺,已經服過藥了?!?/br> 錢常永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茯苓下去。這才又轉身對著徐硯思柔聲道:“怎么好端端地便生了氣,我剛剛那般說不過是怕你被人說閑話,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若當真不想去,我們不去就是了。好了,不要生氣了?!?/br> 錢常永的遷就讓徐硯思鼻頭一酸,心中升起一股被捧在手心的幸福感。而這種感覺,是她在爹和姨娘那里從來不曾得到過的。 平復了情緒,她抬頭沖錢常永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明日便去看看四meimei。你一早還要去衙門,早些休息吧?!?/br> 見她如此錢常永方松了一口氣:“你不生我的氣便好,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著?!?/br> 吹了蠟燭,二人并肩躺在榻上,柔和的月光透過窗牖揮灑進來,落下滿地銀輝。 隔著nongnong的夜色,徐硯思看不清錢常永的面容,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穩的呼吸聲。 成親這一年多里,錢常永對她毫無底線的寵愛她豈會感受不到?可任憑他們如何恩愛,在外面仍是閑話不斷。也是她心氣兒高,聽不得那些閑話,這才會不經意間流露出對他的抱怨。 可仔細想想,她這樣的身子,又是個庶女,除了錢常永還能找到更好的歸宿嗎? 想起錢常永平日里的體貼,她心頭一暖,忍不住將身子往他懷里蹭了蹭。 “怎么還沒睡?”錢常永的話語中帶著nongnong的睡意,伸手將她環在懷里,便繼續睡了去。 徐硯思心里卻有些凌亂,竟不自覺地喃喃出聲:“夫君,你有一身武藝,若能是個將軍多好……” 若是如此,她就再也不用擔心徐硯琪什么都比她強了。 ☆、第六章 嫡庶 夏日的朝陽總是出現的比其它季節要早。 清晨,當第一縷晨光透過薄薄的霧氣射進雲熙閣的閣樓時,徐硯琪已經從榻上起身。她本就睡得極淺,自重生之后更是睡意越來越少。 披上一層薄薄的單衣站在閣樓的窗前,看著金光流瀉下熟悉又陌生的徐府宅院,徐硯琪覺得自己整顆心出奇地平靜。 靜靜地站立片刻,將前世和今生的種種思慮清楚,又打算好今后要做的事,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身走出內室。 雲熙閣稱不上大,但該有的東西倒是一應俱全。 寢房的隔壁是一間小書房,里面擺放著文房四寶,還有一把琴。 徐硯琪走上前俯身在琴弦上隨意地撥弄了一下,便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從指尖流瀉而出。 上一世,因為兩歲的時候便和懷寧侯府訂了親,所以崔掌柜很早便請了先生教她琴棋書畫,不過那時候珠寶鋪里生意繁忙,也只是學了些皮毛。 而之前的徐硯琪性子頑劣,也不曾認真的學過,想來她肚子里的那點兒東西也不會讓什么人看出破綻來。 徐硯琪正翻看著書架上的書,卻聽芷巧在外面道:“小姐,二小姐來看您來了?!?/br> 徐硯琪拿著書卷的手一滯,她倒是忘了,這徐府的二小姐和他的夫君是在徐府里生活的。 不過,這meimei出了事做jiejie的到了今日才來探望,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太深的情分在。 徐硯琪由芷巧幫自己換了衣裙,梳洗打扮之后便下了閣樓,前往一樓的客廳。 剛到門口,便見一位身著錦繡雙蝶鈿花羅裙的少婦正坐在客廳的椅子邊上喝茶,那少婦不過二九年華,一頭云鬢綰作云髻,左側斜插一支雀鳥纏枝銀簪,額間墜了一顆心形晶藍色寶石。面上雖施了粉黛,卻仍能覺察出些許病色,纖薄的身材展現出弱柳扶風之感。 和記憶中的一般無二,此人便是徐府的二小姐徐硯思了。 “二jiejie?!毙斐庣骺邕^門檻后輕輕地喚了一聲。 徐硯思也已經放下茶盞站起身,對著徐硯琪露出淡淡的微笑:“我可是來得太早,擾了你的休息?!?/br> 徐硯琪走過去在徐硯思邊上坐下,笑著沖她搖頭:“二jiejie來得正是時候,我也是剛起來?!?/br> “你在戴家的事我也聽說了,別太往心里去,再糟心的日子總有過去的一日?!?/br> “多謝二jiejie記掛,我沒事的,你不必擔心?!?/br> 徐硯思從懷中取出一本畫冊遞給她:“你向來喜歡這些東西,前些日子機緣巧合下得了此書,沒事的時候拿來消遣也好,別總想些個傷心的事?!?/br> 徐硯琪接過來看了看,是一本系列性的游記,不禁有些好奇:“二jiejie平日也會看這些書嗎?” 徐硯思笑了笑:“我不愛看這些,是你三jiejie愛看,這書本就是她托我幫她找的,不過最近她沒回來,便先拿來給你消遣。我記得,你以前好似也喜歡這些東西?!?/br> “是啊,的確是很喜歡,有幾次被爹發現還臭罵了我一頓,以前收集的好多都被爹一把火給少沒了?!毙斐庣饕贿呡p描淡寫地說著,一邊仔細留意著徐硯思的表情。 見她面色微怔,徐硯琪便知徐知縣不許兒女們看這種雜書她是知道的。那么,她今日又為何帶了這么一本冊子來給她?真的是為了給她消遣,還是有什么別的目的? “瞧我,倒是糊涂了,你三jiejie平日里看這些東西時不曾被爹發現過,我差點忘了爹是不許我們女兒家看這種雜書的。爹向來疼你,若是哪天來看你發現了此書,那可真是我的罪過了?!?/br> 徐硯思一臉愧疚地說著,伸手從徐硯琪手里重新拿過此書,“這書我還是拿給你三jiejie看好了,左右爹也顧及不到她,自不會責罰了她去?!?/br> 徐硯思話中的酸意徐硯琪聽得明白,這分明是拐著彎兒地說她自己和三jiejie二人比不得她徐硯琪是個嫡出,還能被爹處處惦記著。 徐硯思的感觸崔玥不能感同身受,卻也是理解的,以前她一直和爹爹meimei生活在三口之家,對于大戶人家后宅院里的事情不是很懂,卻也知道里面的復雜。 就如朱霆總在她跟前提的:自古因“嫡庶有別,長幼有序”這八個字而痛苦的人太多太多。 若徐硯思比徐硯琪差些也便罷了,可偏偏她滿腹才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這樣的人難免便有了些傲骨,又哪里肯服氣屈居于人下? 可也是她命不好,錯投在了姨娘的肚子里,還是一具孱弱的身子。 那也只得受著了。 說起來,若是天下男兒少納幾房小妾,也便沒了嫡庶之爭、骨rou相殘的悲劇。 然世道如此,誰也無可奈何。 徐硯思坐了沒多久便借口離去,徐硯琪看得出她對自己的不喜,便也沒有多加強留。 她和這位二jiejie之間,怕是永遠不會真正地和睦吧。 既如此,只要徐硯思不像崔嵐那般存害自己之心,兩人也便相安無事。 她自己,也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徐硯思離開沒多久,蘇氏那邊便派人過來喚徐硯琪用早膳。 到了廳堂,楊蓉和陳慧已經到了,見到徐硯琪,楊蓉忙起身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今兒倒是起得早,原以為你會不來了呢,我們的小姑子真像是長大了?!?/br> 徐硯琪面色一紅:“大嫂嫂慣愛取笑我,都這般大了,哪里還會像小時候那樣睡懶覺,可要羞煞人了?!?/br> 楊蓉笑著接話:“是是是,我們的小姑奶奶長大了?!?/br> 一旁的陳慧也忍不住抿嘴輕笑。 “說什么呢,笑的這么開心?”慈祥中略顯威嚴的聲音響起,徐硯琪忙扭頭去看,卻見是徐知縣和蘇氏并肩走了進來。 看到徐知縣,崔玥有些不太適應地站起身喚道:“爹,娘?!?/br> 楊容和陳慧也忙起身行禮。 徐知縣走進去在餐桌的主位上坐下。 見人到齊了,蘇氏便吩咐身邊的婆子上菜。 “怎么剛剛還有說有笑的,見到你爹就繃著個臉?剛剛說了什么開心的事,不讓你爹也聽一聽?”徐知縣對著身旁的徐硯琪問道。 徐硯琪不自然地笑了笑:“哪里有什么高興的事,不過和大嫂嫂閑聊幾句罷了?!贝瞢h知道徐硯琪和徐知縣父女關系很好,可如今讓她學著徐硯琪的樣子對著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人撒嬌,還真是有些困難的。 對于女兒的反常,徐知縣并未覺得有些奇怪,只想著是因為戴贏的事情惹得女兒心情不暢,這才換了性格。 徐知縣長嘆一聲:“這件事是爹的失察,才害你受了委屈。戴老爺那邊我已經送書信過去了,想來很快便會有回應。如今還是要問問你的意見,你和戴贏之間是打算……” 徐知縣話說到一半便頓住,轉而將目光頭像身旁的徐硯琪。 徐硯琪佯裝思索片刻,這才啟唇回道:“爹,女兒已經想過,既然戴贏對我無意,縱然林薇的事情解決了,女兒和他也不會幸福。與其同一個不鐘意自己的人過一輩子,倒不如早早地結束了這段姻緣。在戴家的這半年里,女兒早已不對戴贏報任何希望了,還望爹爹能為女兒做主?!?/br> 徐知縣點了點頭:“此事為父也是這般想的,只是你娘擔心這件事對你的名譽有損,這才想著讓你再考慮一下。如今你既已想明白了,爹定當幫你處理此事,斷不會讓我的女兒受了委屈。再怎么說,為父也是這清原縣里的縣令,我的女兒還怕找不到婆家嗎?” 徐知縣滿是寵溺的話讓徐硯琪有些感動,有種被人捧在手心的滿足,乖巧地用箸子夾了一塊梅菜扣rou放入徐知縣碗里:“謝謝爹爹?!?/br> 蘇氏憐愛地看了看徐硯琪,又轉首對著徐知縣道:“我們的女兒,當真是長大了?!?/br> 徐知縣伸手捋了捋胡須,但笑不語。 一家人正聊的開心,卻見門口的家丁領了劉師爺急匆匆地過來。 劉師爺不是個沒分寸的人,如今這個時辰急匆匆趕來,想來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劉師爺,出什么事了嗎?”徐知縣放下碗筷起身問道。 劉師爺對著徐知縣拱了拱手:“回大人,有人去衙門里告狀,說……”劉師爺垂眸掃了眼徐硯琪,這才繼續道,“說四小姐用墮胎藥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