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起來!”黑衣人冷聲命令道。 余露不敢耽擱,這人是真能要人命的,就算看著不像有殺她的意思,可卻不介意給她罪受。 她再次撐著身體爬起來。 陳昭這回沒有再摔她,他已經聽見馬蹄聲了,有人趕了過來。他此刻受了傷,來人了他只怕不一定打得過,只能盡快走了。 他掐住余露的胳膊,一用力就把余露拽了起來,兩手配合著把余露托到馬背中間,直接就讓她橫趴在馬背上。 他可不會在意余露舒不舒服,立刻打馬飛奔了出去。 早上她是橫趴在蕭睿的腿上,現在卻是橫趴在馬背上,雖然都是四肢朝下,肚子底下被墊著,可那感覺,真的可以算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馬跑得很快,一顛一顛的,余露只覺得連昨兒晚上的飯都要被顛出來了??善€要顧著自己的安全,手什么都抓不到,便只能手臂和腿都往中間使力,好盡量的讓身體穩定一些。 難受,害怕,委屈,余露雖然死死咬住了牙,可是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此刻只盼著這該死的黑衣人能趕快停下,她好尋了時機給他來兩針,而希望到了那個時候,蕭睿已經找到她了。 蕭?!?/br> 怎么才離開他,就遇到這樣的事情了,余露發現她好想蕭睿。 陳昭一手拉著韁繩,一手卻要分心去捂住不斷流血的傷處,他還真是沒有辦法去顧余露。當然,便是有辦法,他也不會去顧,這個女人,他沒有在一見面的時候立刻殺了她,就已經是對她仁至義盡了。 可隨著不斷的趕路,他傷處的血流失的越來越多,他的臉色便也越來越蒼白,身體感覺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 這個樣子,肯定是不能回京城的,而且,他也不想回去。若是她真的被虞雯公主帶走,成王一發怒,只怕虞雯公主還是會把她交出來,那樣,還不如干脆就不把她交出去了。 他帶著余露一路往北,直又行了有差不多五里路,才終于鉆入了樹林。 余露被提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悶哼了一聲,忙抓住一邊的樹枝穩住了身體。她已經麻木了,渾身都疼,這被摔的這下反倒不覺得那么疼了。 她用余光去看那黑衣人。 黑衣人下了馬,因著傷勢只怕不輕,動作并不利索。他也隨地坐下,拍著馬腹讓馬一邊去了,就扭頭看向余露。 余露忙垂下頭。 陳昭卻是一把扯下了蒙面的黑布,涼涼道:“怎么,無顏見我?” 這么熟悉的聲音!余露一怔,立刻抬起了頭。 “陳昭?!”余露驚訝喊道:“你居然沒死?” 陳昭按著胸口躺下,“你就那么盼著我死?” 從前不,從前頂多算是誰也不欠誰,大家老死不相往來就好??墒乾F在……想到福橘的慘狀,再想到只怕跟著她出來的人也死的死傷的傷,余露還真盼著陳昭死了。 “誰派你來抓我的?”事情已經偏離了小說的劇情,余露猜不到陳昭此舉是什么原因。 陳昭冷道:“為何要讓別人差遣,你害得我險些喪命,我不能來自己來抓你嗎?還是你覺得,只有你可以害人,別人不可以報仇?” 害人?報仇? 她害什么人,指她和他一起逃出成王府嗎? 而報仇,是指他被蕭睿趕出成王府? 余露被他的話激怒,似笑非笑的道:“害人?我害你什么了,當初離開成王府,難道不是你情我愿嗎?既是你自己愿意,又怎么能叫我害了你?” 陳昭看著余露,一瞬間卻好像出現了幻覺。 他好像看到,還是在成王府,還是在尋芳院,余露穿金戴銀,打扮得十分富貴美艷。 她高高在上的坐在上首,看著底下的自己,一臉不屑的笑,她甚至說道:“陳昭,我從來就沒有答應你什么,一切都是你自己愿意的。你愿意幫我打聽消息,愿意幫我張羅一切,甚至我害明月那賤婢肚子里的孩子,那□□也是你幫我找來的。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如今后悔了,想要阻止我,你不覺得你是在跟我說笑嗎?” 畫面一轉,卻是他千算萬算漏了一著,她還是被抓住了,人贓俱獲。 明月求成王放她一條生路,他也想帶著她離開成王府。天大地大,何處不是家,只要她愿意跟他走,他就可以不計前嫌,他就可以什么都不要,豁出臉面的去求成王。 可是她呢,她就是像現在這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底深處,卻是nongnong的厭惡。 “陳昭,你這樣的人,出身卑賤的難民,跟你在一起,你當我瘋了嗎?我便是死,也不要跟你在一起,便是世上男人全都死絕了,我也看不上你!” 陳昭忽然覺得心底像是升出了一把火,且那火越燒越旺,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起來躥到余露跟前,一把掐住了余露的脖頸。 兩輩子了,她還是這樣! 既然看不上他,那又何故要來招惹他! 兩輩子了,她是跟他有仇嗎? “哪來的你情我愿?”他用力的掐住余露脖頸,冷冷道:“若不是你不知檢點,若不是你先來招惹我,我會帶你走嗎?可是你呢,兜了一圈還是回來了,還是跟了成王!你看不上我,覺得我配不上你,你喜歡那榮華富貴,喜歡那權勢滔天,那你何必要來招惹我?” 余露漸漸覺得呼吸困難,看著陳昭越來越紅的眼睛,她則是又怕又怒,她吃力的,一字一句的道:“你,你干了什么,你要把我賣去妓/院,我不逃走,還等著被你賣嗎?” 陳昭的手立刻松了一些,“你,你……” “我知道!”余露趁此間隙,立刻喊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是對我真的好,逃出成王府后我就發現了!我一路全心全意待你,盼著你能改變心意,可是你呢,你卻要把我賣去妓/院……” ☆、第124章 陳昭松了手,連連后退兩步。 似乎被戳破了掩藏在內心深處的陰暗般,他又驚又怒??墒菍ι嫌嗦兜闹缚?,對上余露怒意橫生的雙眼,他卻不由自主的后退。 是,他的確有那個打算。 自己和自己抗爭了一路,到金陵城的時候,他終于敗了,妥協了。即便真的對這個女人生了感情,他也咬牙狠心的打算把她賣了,賣去那樣的地方。 是啊,他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富貴公子哥兒,他見識過人性的丑陋,看過世間各種各樣的不公,他當然知道,把余露送去那里會是什么樣的下場。 而他,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打算送的。 雖然后來,雖然后來他以為余露是被抓了,急得瞬間亂了心,急得后悔不跌,急得想要立刻再次看見她??墒?,即便事情從來,他應該也還會和當初的選擇一樣,還是會想,好好懲罰一下這個女人的。 可……可之后會不會后悔,會不會在剛把她送走,他就后悔的去把她找回來……這事情沒發生,余露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我……”因而,他說不出辯解的話。 余露劇烈的喘著氣,手揉著脖頸,眼瞪著陳昭,沒有逃出虎口的歡喜,有的卻是心底一片茫然。 陳昭,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陳昭,他又為什么會這樣呢? 她一開始對陳昭,那是勾引嗎?應該算是吧,她朝著陳昭拋出了橄欖枝,目的當然不是玩弄他的感情,她是想和陳昭逃走,想和他在一起,過平平淡淡的夫妻生活的。 她那會兒的心,比鐵杵都真! 陳昭感覺不出來嗎? 是他感覺遲鈍,還是他的心被什么蒙蔽了,所以先入為主,就覺得她是壞女人,覺得她不可信了呢? 按理,一個是王爺的小妾,一直住在后院,一個卻是王爺的侍衛,偶爾才能入一回后院。兩人明明連見面的機會都不多,就更不可能有什么糾葛,有什么先入為主了。 除非…… 余露看著陳昭,眼睛閃了閃。 “陳昭,我能問問你為什么嗎?”她問道:“你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當初和你走,我的真心,莫非你看不到?” 陳昭猛然一怔。 怎么看不到呢,余露那會兒對他如何,他當然看得到。那是全身心的依賴,可是,他卻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看到了她的好,卻總是下意識的忽略。而她的不好,他卻一點一滴記得清清楚楚。 可是,可是即便如此,她后來還不是回去了嗎? 他回神,看著余露冷笑,“怎么,現在害怕了,跟我打感情牌嗎?你全心全意,你真心待我,若果真如此,你怎么又回了王府,還那般得寵,攛掇的王爺居然為你造假身份!還有今日,你和……” 說到最激動處,他突然收了聲。 說不出了,想到蕭睿抱著余露下馬車的那一刻,想到兩人凌亂的衣角,他幾乎可以想象出余露當時是怎樣的面若桃花。 只可惜,讓她這樣的,是另一個男人。 雖然那是他的舊主,可是此刻,陳昭只覺得心底有數不清的怒火,正不受他控制的,一點一點慢慢的往上涌,又快又急,他快受不住了。 他終于明白,這是嫉妒! 余露掩下心底的猜測,被陳昭的話氣得快要抓狂了,“那照你這么說,我就該死在外頭?你要害我,我逃走了,蕭睿找到我,我還要因為你對他寧死不從,然后直接被他殺了嗎?” 臉怎么那么大呢! 余露氣死了,想到一開始她居然會真心喜歡上陳昭,還覺得她好,此刻她真覺得自己眼瞎。如果陳昭真的跟她猜測一樣是重生的,那么他就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這樣的人,和他講道理根本就講不通。 除非,讓他知道,她不是原本的余露。 “帥哥!咱們要講道理!”余露大聲道。 陳昭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相反的,因為屈居人下,他歷來就能聽進去別人的話。余露的指控,他只要往心里一去,就立刻明白怪不得余露了。 只他卻不會承認,相反的,其實他現在已經有些惱羞成怒了。羞他會嫉妒蕭睿,怒他居然對余露還有情,明明人家心里根本沒他! 他冷臉轉開視線,才后知后覺反應出余露說了個他不知道沒聽過的詞。 “帥哥?”他又扭頭看過去。 余露立刻解釋,“帥哥是尊稱,意思就是說你長得很英俊,是個美男子?!?/br> 陳昭冷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了現在了,居然還在撩撥他??磥砑幢闼钦`會了她,即便他先不對在前,對于這個女人,他也沒有必要存著半點歉意。 余露一看陳昭的臉色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狠狠咬了咬牙,一時卻有些猶豫,不知道她直接挑明真相,陳昭會是什么反應? 會因為被人知道是重生的,而萌生殺意嗎? 會因為覺得她這外來鬼魂可怕,而萌生殺意嗎? 說到底,余露實打實的怕死。 她糾結半天,到底沒敢挑明真相。 陳昭卻叫了她:“你去河邊打點水來,我要清洗包扎下傷口?!?/br> 提到他的傷口,余露立刻想到了福橘,然后便想到了懷中的帕子和銀針。她渾身疼得厲害,可是為了一會兒能逃走,還是硬撐著,雙腿打顫的站了起來,一點一點往河邊挪去了。 沒有打水的容器,余露便用了樹葉包了一些水,然后微微縮了身子,悄悄把銀針取了出來。陳昭習武之人,余露擔心帕子對他無用,銀針卻不一樣,這東西對福橘都能立刻生效的。 她將銀針捏在右手手心,雙手端了水,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