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說的這些道理，于瑾怎么會不懂，她只是來探探柳江的口風，評估另起爐灶的可行性。

    假設柳江真像他所說那般拼上一家老小，倒是有很大幾率成事。

    然而聽柳江這意思，一旦她與譚家斷絕關系，柳江必定選擇自保。

    她怪不著柳江，畢竟在智能手機這個行當?里，柳江已經做到頂端了，可以說未來幾年，沒有哪個企業能超越新達，不管譚氏集團的掌門人是誰，都要給他幾分薄面，他完全可以輕松自在的度過后半生。

    可是沒有柳江技術上的支持，她想另起爐灶，做出能比肩新達的事業，起碼要三年以上，更別提其他已經飽和的陌生領域，失去了譚氏集團的支持，想擠進去只能從頭做起，哪怕她目前不缺資金，也要消耗大把大把的時間精力，且這當?中并不包含各種不可抗力所帶來的未知風險。

    想到這里，于瑾輕嘆了口氣。

    柳江見她似乎動搖了，頓時面露喜色，連忙給她倒了杯熱茶，“和你一塊被偷拍的那姑娘，年紀應該也不大吧？是不是大學生??？你們這年紀，別著急談戀愛，把事業穩定下來才是真的，你就讓那姑娘等你兩年，回頭老爺子一死，你再想辦法補償她不就得了，說不準她還會支持你呢?！?/br>
    于瑾盯著他，其神態可以說咬牙切齒，“能不能閉嘴，讓我安靜一會?！?/br>
    “哎，哎?！绷浪那椴缓?，也不和她計較，摸摸口袋，掏出包煙，笑呵呵的遞過去一根，“來，排解排解，別見外啊，我知道你會?！?/br>
    “……”

    柳江憑借著一張好嘴，把于瑾攆出了研發室。

    下午三點，風雨欲來，天陰沉沉的，仿佛一團厚重的濃煙浮在京城上空，從云層中透出的微光落到高樓大廈里，自帶著一種冰冷稠濕的鐵銹味道。

    于瑾漫無目的的開著車，一次次的繞開公寓，不愿意面對譚米雪，這種逃避源自她潛意識里做出的決定。

    她是發自內心的不想傷害譚米雪，可她更不能放棄譚家。

    事實上，從老爺子給出選擇的那一瞬間，她就做好了決定。

    她要另起爐灶，大可以去找公司任何一個骨干，只要她開口，必然能得到一個堅定不移的答案。

    但她還是先去找了柳江，她去找柳江，根本就是想從柳江那里得到認同，證明她的選擇在情理之中。

    生平第一次，于瑾唾棄自己，厭惡自己，這感覺實在很糟糕。

    不知在公寓附近繞了多久，譚米雪按捺不住，打來了電話，“你去哪了？我剛剛打電話問了馮管家，她說你兩點多就走啦，聽馮管家說，爺爺發了好大的脾氣，還砸了杯子，你沒事吧？”

    于瑾將車?？吭诼愤?，深吸了口氣道，“你不要再叫他爺爺?！?/br>
    “??？不叫爺爺叫什么？”

    “死老頭，老不死的，隨便什么都行?！?/br>
    譚米雪見識過于瑾的虛偽，就算別人捅她一刀，只要那個人還有利用價值，她便可以笑臉相迎，可此刻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到底怎么了？”

    “……沒怎么，你mama有問你嗎？”

    “我mama這會，應該已經在白城機場了?！?/br>
    于瑾聞言，眉頭皺的更深，原本打算解決了老爺子，再回過頭來用切實的利益擺平陳安娜，可老爺子那關沒有過去，她拿什么來收買陳安娜？

    真是煩死了。

    “我現在就回去，等我回去再說吧?！?/br>
    從于瑾略顯沉重的語氣中，譚米雪聽出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順利，聲線微顫，“好……”

    于瑾一直在公寓附近繞圈，只用十分鐘就到了樓下。

    她走到地下二層的電梯前，突然想起自己和譚米雪就是在這被偷拍的。

    那天她去參加酒會，一番交際應酬，喝了好多酒，回家時已經很晚了，譚米雪特意下樓來接她，穿著一件非?？蓯鄣拿q睡衣，她不知怎么的，一時心血來潮，很想親一親譚米雪。

    就這一次。

    只有這一次。

    隨著電梯上升，于瑾心中的懊惱也漸漸消散，事已至此，再想這些事只是給自己徒增煩惱。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譚米雪站在那里，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于瑾必須承認，自己有一瞬間的動搖，想要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帶著譚米雪從頭再來。

    “站在這做什么？”

    “等你呀……”

    “先回家吧?！庇阼獱科鹚氖?，露出淡淡的微笑，“外套都沒穿，不冷嗎？手怎么這么涼？”

    譚米雪有著小動物一般的直覺，她能感受到從于瑾身上傳來的負面情緒，因此愈發忐忑，那雙漆黑圓潤的眼睛一眨一眨，簡直像個恐懼被拋棄的小狗。

    于瑾從前很喜歡盯著她的眼睛看，這會卻覺得胸口憋悶，透不過氣，下意識的逃避著她的視線。

    打開門，屋里傳來濃郁的飯菜香氣。

    譚米雪搓了搓衣角道，“你中午應該沒吃飯吧，餓不餓？阿姨剛做好的，還熱著呢?！?/br>
    于瑾一邊俯身換鞋，一邊問道，“都做了什么？”

    “嗯……你最近不是總睡不踏實嗎，廚藝老師說，吃魚可以緩解失眠，我就讓阿姨炸了小黃花魚，還有……還有什么來著?！?/br>
    譚米雪記性沒有差到這個地步，她是心里有事，所以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