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季蘭綺最關注的是衣料鋪、裁縫鋪有沒有新的衣料、樣式。傅四夫人最常去的是筆墨、玉石鋪子,她很喜歡長房的兩個孩子,常給他們添置文房四寶和玉石擺件兒。 此刻,傅四夫人率先走進一間筆墨鋪子,腳步微頓,轉身往外走,匆匆地道:“我剛剛落了東西在衣料鋪,得去找找。你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就回來?!?/br> “噯,我跟你一道回去……” 傅四夫人卻道:“不用不用。你在這兒等我就行?!闭Z畢,快步走遠。 季蘭綺一頭霧水,走進鋪子,明白過來。 關錦城在里面。 傅四夫人分明是有意讓他們說說話。 關錦城正在挑選文房四寶,聽得有人進到門里就停下了腳步,不由轉頭望去。見到她,愉悅的笑意自心底蔓延到唇畔、眼底,“這么巧?!?/br> “是啊,很巧?!奔咎m綺笑了笑,多少有些不自在。 “這兩日置辦了一所宅院,離簡宅不遠?!标P錦城和聲道,“書房里空落落的,便來挑選些東西?!?/br> “置辦了一所宅院?”季蘭綺訝然。他這意思是要在島中部常住了? 他笑微微地凝視著她,“嗯。這樣離得近一些?!?/br> 季蘭綺不知道說什么好,低頭看著柜臺上的紙筆,笑了笑。 掌柜的殷勤地招呼季蘭綺,“小姐要看看什么?” “筆洗、狼毫?!备邓姆蛉说闹蹲?、侄女用得到。 掌柜的將幾個筆洗和三支狼毫拿給她鑒賞。 關錦城選好了兩套文房四寶,趁著掌柜的妥當裝入匣子的工夫,與季蘭綺說話:“前幾日,你和令姐每日出門,是不是在選地皮或宅子?” “是啊?!奔咎m綺點頭,“姐夫和jiejie不定何時就要開鋪子或是另建個宅院,牙行里沒有合心意的地方,只好親自轉轉?!?/br> 關錦城問道:“是想離家遠一些還是近一些?” “遠近都無妨,最要緊是合心意?!奔咎m綺笑盈盈地看了看他,“景致要好,住著舒心最要緊。要是開鋪子,周圍的環境要其樂融融才好?!卑吃谶@方面,是特別挑剔的。無奈之下,睡在山里喝風都行,但自己的住處,決不能有絲毫的不滿意。就是那么個擰巴的人。 “是該如此?!标P錦城一笑,隨即跟掌柜的借了筆墨紙,走筆疾書,等墨跡干了,遞到季蘭綺手邊的柜臺上,“我恰好知道兩個地方還不錯,都是地皮,在島中部,一個路程較遠,一個是鬧中取靜。若日后實在找不到合心意的,你不妨讓令姐過目,命人去看看?!?/br> 話說得很委婉。季蘭綺笑著點頭,“多謝?!?/br> 關錦城走之前,問起自己關心的一件事:“仙人球和仙人掌,需要每日澆水么?我問過年長的人,他們說不用,可還是有些不大放心?!?/br> 季蘭綺笑意更濃,“不用??粗ㄅ枥锏耐烈l干的時候,澆些水就行?!?/br> “我記下了?!标P錦城笑了笑,拱手道辭。 過了一陣子,傅四夫人神色如常地進到店鋪,認真地挑選了一個筆洗、兩支狼毫、兩把小銅剪。走到陽光和煦、行人如織的街上,才笑嘻嘻地悄聲問季蘭綺:“你不會沒理關公子吧?” “怎么會?!奔咎m綺斜睇她一眼,“就算你不避開,我跟他也是說幾句閑話而已?!庇謱㈥P錦城寫著兩個地址的紙張拿給傅四夫人看,解釋了由來。 傅四夫人有些佩服關錦城了。蘭綺這個人,不管誰與她接觸一段時間,稍稍留心就會發現:對鐘離嫵好一些,遠比對她好一些還能博得她的好感。 鐘離嫵呢,對這些細節有些粗枝大葉的,但平時就像是護食的貓一樣護著蘭綺——只要出門,她的小廝就會隨行,隨時留意著周圍有無異常。一次兩次可以不當回事,但長期如此,足見姐妹情分。 說白了,鐘離嫵就是闖得起禍,又能擔保身邊的人不會被連累。 這一點,如今亦是傅四夫人與姐妹兩個愈發自心底的親近的原因。 ** 晚間,鐘離嫵給季蘭綺做了蓋碗rou、蝦油豆腐和燕窩羹,隨著廚房準備的膳食一并送去。 她給簡讓做的是龍井蝦仁和粉蒸rou,另有一碗素面。 飯后,凌霄來稟,傅清暉過來了,在外院等著。 簡讓頷首,更衣以后叮囑鐘離嫵:“我和傅清暉先去攬月坊,戌時前后離開,去四海飯館。你和傅四夫人何時前去都可以,但一定要在戌時左右離開?!?/br> 如果出了意外,她還留在攬月坊的話,很可能會生出不必要的枝節。 鐘離嫵明白,“放心,我不會給你添亂?!?/br> “你聽話的時候,最招人喜歡?!焙喿屌踝∷哪?,用力地親了她一口。 鐘離嫵白了他一眼。 簡讓笑起來,又親了她一口,“傅四夫人會過來找你,你等等就行?!?/br> “好?!辩婋x嫵應下之后,開始犯嘀咕,“總拉著傅四夫人一道前去,不是明晃晃的利用她是傅家人的身份么?其實不用這樣,橫豎傅四爺已經敲打過攬月坊,誰也不會再對我下手?!?/br> 簡讓刮了刮她的鼻梁,“傅四夫人巴不得常去,這幾日見到我就問你何時再去攬月坊,嚷嚷著上次都還沒跟人賭,就被亂七八糟的事擾了興致。你要是過意不去,只管與她直說?!?/br> “嗯,我是得跟她說說。這些話不挑明,心里總歸是不踏實?!?/br> “誰是你的朋友,誰有福氣?!?/br> 鐘離嫵笑容璀璨,“不對朋友好對誰好?你還不是一樣?!闭f著推他,“你快去外院,別讓傅四爺等著。我也得抓緊換男裝?!?/br> “好?!?/br> 簡讓和傅清暉出門沒多久,傅四夫人就到了。 這次,鐘離嫵讓小虎隨行。 傅四夫人今日也循例是男子裝束,是策馬前來。 鐘離嫵見了不由綻放出笑容,喚外院的小廝備馬。等待期間,她把之前的顧慮告訴了傅四夫人。 傅四夫人哈哈地笑起來,“沒想到,你也有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同前去,你不嫌我是累贅我就燒高香了,你的身手我又不是沒見過。況且這也是大伯和大嫂的意思——他們要是不同意,我怎么走得出來?”繼而壓低聲音,“大伯讓我和四叔瞧瞧那里是不是藏污納垢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要是實在骯臟,便不能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br> “那就好?!辩婋x嫵笑道,“只是我偶爾也會良心發現,怕你心里不舒坦?!?/br> “又挖苦你自己,這是壞習慣?!备邓姆蛉诵χ樟宋甄婋x嫵的手,“那我們今日就說定了,你日后去攬月坊之前,派人去告訴我一聲?!?/br> “好?!?/br> “說起來,你白日里都在家忙什么呢?還是沒去找我玩兒?!?/br> 鐘離嫵半真半假地道:“這幾日九姨娘不是在這兒么?我總要設法打聽點兒消息吧?”悶在家里的時候,她忙著梳理方方面面的消息,每日苦思冥想,怎么給攬月坊挖個坑。 傅四夫人釋然,“也對。我就是這樣,什么事轉頭就忘了?!?/br> 小廝牽來駿馬,兩女子各自上馬,帶著隨從去往攬月坊。 ** 這一晚,季蘭綺心里莫名有些發慌,預感要出什么事。 為此,她去找鐘離嫵,但是晚了一步,鐘離嫵和傅四夫人已經出門。 “傅四夫人都能去,我怎么就不能去?”季蘭綺忍不住嘀咕。 水蘇笑著勸慰道:“您是待字閨中的人,去那種地方可不行?!?/br> “就算我嫁了人,她也不肯帶我去的?!奔咎m綺很郁悶,去了外院。 麒麟迎上來,賠著笑:“二小姐,天色已晚,您可不能出門?!?/br>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堵住了。季蘭綺無奈,“我今晚心里發慌,想去找jiejie。你跟我一道去,行不行?” “不行?!摈梓肜侠蠈崒嵉氐?,“大小姐說過了,晚間若是她和公子不在家,您不能出門?!?/br> “……好吧?!奔咎m綺想了想,也就面對現實。自己那點功夫,真有什么事的話,去了也是給阿嫵和姐夫添亂,還是省省吧。 ** 賀蘭城親自將鐘離嫵和傅四夫人迎到三樓。 傅四夫人還不知道這里的規矩,可鐘離嫵卻是心知肚明,將賀蘭城喚到一旁,悄聲道:“我等會兒叫隨從回家,備好銀錢送過來?!?/br> “那怎么行,不用?!辟R蘭城微笑,“每年報一次總賬,平時賬面上的支出、進項,只需走走章程。況且我手里不大干凈的銀錢多得很,足夠你和四夫人的開銷。你們便是再富裕,也犯不著花這種冤枉錢?!?/br> 鐘離嫵笑著握住賀蘭城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那就多謝啦?!?/br> “該當的?!?/br> 傅四夫人見兩個人咬耳朵,等到鐘離嫵落座之后,輕聲問道:“說什么悄悄話呢?” 鐘離嫵見賀蘭城遣了伙計離開,便將這里的規矩、賀蘭城行的方便如實相告。 “啊,還有這種規矩呢?”傅四夫人先是驚訝,隨即就對賀蘭城欠了欠身,“多謝賀樓主?!?/br> 賀蘭城忙笑道:“四夫人不要客氣。本就荒謬的規矩,遇到投緣的人,我自然要破破例?!?/br> 傅四夫人端詳著賀蘭城,又看看鐘離嫵,“自己人,對不對?” 鐘離嫵笑了,“嗯?!庇帜速R蘭城一眼,“若是我說錯,你只當我是自作多情?!?/br> 賀蘭城笑出聲來,“簡夫人可折煞我了?!?/br> 傅四夫人見這情形,心里就有數了,不由放松許多?!凹葋碇畡t安之,”她笑道,“我還是想與一樓二樓的女子對弈幾局?!?/br> “這好說?!辟R蘭城道,“我喚幾名女子上來,您隨意挑選一個對弈?!?/br> “好啊?!备邓姆蛉怂禳c頭。 賀蘭城吩咐下去,過了一會兒,幾名服色各異的女子婷婷裊裊上樓來。 傅四夫人選了一個容顏俏麗的,轉到西北角的桌案前對弈,期間輕聲細語地說著話。 鐘離嫵對賀蘭城道:“要是可能,我想見見花雪。依你看,是將人請到你這里,還是我去皎月樓點名見她更妥當?” 賀蘭城思忖之后,正色道:“還是在這里吧。免得皎月樓里的人又生出不必要的枝節?!?/br> “嗯,聽你的?!?/br> 賀蘭城起身時笑道:“她已是皎月樓的頭牌,恐怕很難打動?!?/br> 鐘離嫵就笑,“無妨。大不了我把她捧成攬月坊的花魁,或者是踩她幾腳,讓她再無過人之處?!?/br> “可行。只是,踩踏容易,若是捧她——夫人可是女子?!?/br> “女子都青眼有加的人,才是真的資質不俗?!?/br> 賀蘭城滿眼笑意,“的確。我去請她過來?!?/br> 到了皎月樓,賀蘭城著實等了一陣子,花雪才面無表情地出現,眼睛卻是特別的亮,閃著說不出是喜悅還是興奮的光芒,“賀樓主叫我去你那里款待何人?” “是女子。只是要你與她對弈,或是彈奏幾曲?!?/br> 花雪眉梢微挑,“是簡夫人,還是傅四夫人?” “簡夫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