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此刻,季蘭綺已經退到了大堂最里側的一個角落。掌柜的眼神關切地看著她,她也看到了鐘離嫵,卻只是微不可見地搖頭,以眼神示意他們不要上前。 掌柜的見到鐘離嫵,招手示意她過去說話。歸云客棧絕不會讓誰受委屈,但如現在這情形,就是他沒法子喚人阻止的了。受委屈的不讓別人管,要是管了,落個兩面不是人的后果倒是無妨,要是給蘭綺惹出更大的麻煩又該怎么辦。 而那男子卻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離季蘭綺更近,抬起的手伸向季蘭綺的面頰。 鐘離嫵怒不可遏。不論因何而起,今日她都要好生教訓那個混賬。 可是,她剛要舉步的時候,有人經過她,語速很快地道:“我來處理?!?/br> 是簡讓。 ☆、第21章 心動 21心動 這時候,季蘭綺對跟前的男子道:“我jiejie來了。有話日后再說?!?/br> 男子回頭看了鐘離嫵一眼,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我會怕她?我剛才跟你說過的那些話,你要讓我告訴她么?” 季蘭綺瞧著簡讓步履如風地走過來,鐘離嫵亦緩步跟在他后方,就知道眼前這人今日是得不著好了。她在心里嘆息一聲,索性不再言語。 “到底答不答應?”男子的笑容愈發輕挑,即將碰到季蘭綺面頰的手,落到她的領口,“你是打定主意當眾出丑……”話未說完,他聽到一道沉冷的語聲: “你,離她遠點兒?!?/br> 男子的手一頓,轉頭望去,見一名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站在幾步之外。 季蘭綺趁這間隙,想要離開是非之地,肩頭卻被男子扣住。 男子挺直脊背,冷眼看著簡讓,“你是什么人?又是這丫頭的什么人?” “管閑事的?!焙喿尩?,“你習武?” 男子頷首,“怎么?皮癢了?” 簡讓不怒反笑,對他勾了勾手,“讓你惹的手癢了,過來?!?/br> “沒眼色?!蹦凶勇犓@樣說,反倒按捺下了動手的沖動,“沒見老子忙著呢?!?/br> 簡讓從來不是有耐心的人,磨嘰這幾句,是因為季蘭綺奇怪的態度,想盡量息事寧人?,F在對方不識好歹,那就用拳頭說話。 季蘭綺的心懸了起來,這是因為知道男子的底細——他是姚興,曾經的身份是南楚暗衛,自幼追隨先皇,新帝登基之后,暗衛大多數被滅口,應該是為這緣故,他才來到這里。 如果是鐘離嫵出手,她不需擔心,但此刻是簡讓幫她們姐妹出頭——她并沒親眼見過簡讓的身手。 念頭一閃而逝,見簡讓已錯身到了姚興近前,以手為刃,直直劈向姚興面門。 是一點兒花哨也沒有的招式,但是速度奇快。 姚興心頭一驚,索性手上用力,把季蘭綺推向簡讓。 簡讓仿佛算準了他有這樣卑劣的對策,手從容收回的時候,順勢把季蘭綺帶到身邊,再施力推到身后??臻e的另一手則握成拳,速度更快地擊向姚興的太陽xue。 姚興眼中閃過驚愕之色,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少見的高手。他偏頭躲閃,感覺明明能夠躲過,頭部卻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他悶哼一聲,腳步迅速錯轉,到了宴席間,從身邊的飯桌上抄起一個茶壺,對準簡讓的頭擲出去。 簡讓并沒躲閃,將茶壺接在手里,當即以牙還牙,反手揮了出去。 砰一聲之后,是碎瓷聲。 頭部被尋常人打多少下也沒事,但被行家里手連打兩次,滋味可就太難受了。姚興用力甩了甩頭——頭暈的緣故,他眼睛有些發花。 只這一息的工夫,簡讓到了他近前,飛起一腳,正踢在他心口。 姚興的身形不自主地飛出去一段。 原本高高興興用飯的賓客,便是想忽略這場風波也不行了,齊齊轉頭觀望。 季蘭綺已經到了鐘離嫵身邊。鐘離嫵握著她的手,關切地詢問:“怎么回事?” “……唉,說來話長?!?/br> “我要你告訴我?!辩婋x嫵小臉兒繃得緊緊的,是命令的語氣,“有什么事不能跟你jiejie說?” 季蘭綺聞言險些落淚,躊躇片刻,湊到鐘離嫵耳邊,微聲告知原由。 鐘離嫵聽完,眸子里似有火焰,“知道了,別怕?!敝?,她專心看著正在過招的兩人,或者也可以說,是看簡讓修理姚興。 季蘭綺此刻已放松下來,又對簡讓存著好奇,便也凝眸望去。她發現這男子與人過招的情形十分有趣: 他的速度奇快,那是習武有天分且苦練多年才能有的速度;他出手讓人完全摸不到規律,根本不用成套路的招式,那是街頭地痞斗毆常見的最奏效的手法。 若在以前,她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將這兩者幾近完美地結合到一處,而此刻,事實擺在面前,他簡讓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而且很好看,最要緊的是擊中的都是姚興的要害。 鐘離嫵當然也意識到了這些,心里有了一點兒笑意。 昨晚看他就特別好看,此刻呢?他簡直是迷人眼眸。 像只野性十足漂亮至極的獵豹,敏銳、迅捷,唇畔掛著殘酷而愉悅的清淺笑意,整張臉都煥發出無形的光彩。 后來,她瞧出了不對勁——這廝似乎是想把姚興活活打死。 打死就打死吧?;钤?。 季蘭綺卻低低地嘆息一聲:“真丟臉?!?/br> “嗯?” 季蘭綺微聲道:“南楚暗衛到了大周暗衛統領跟前,只有挨打的份兒,連跪地求饒的機會都沒有?!焙喿尣幌『?,不然早就停手了。 鐘離嫵失笑,敢情蘭綺是在為故國難為情。她不會這樣,因為在她心里,西夏才是故國。而且就算是西夏人被當場教訓到這地步,她也喜聞樂見——哪里都有人渣,正如哪里都有好人。 門口有人輕咳一聲。 簡讓忙里偷閑望過去,隨后將姚興踹到了鐘離嫵跟前。 鐘離嫵知道,一定是景林和傅先生來了——在這島上,能阻止簡讓做什么事的人,應該只有一個景林。 滿座賓客也是到這時候才回過神來,方才不是轉頭瞧著別處,便是看得興致勃勃。不習武的人,看不了簡讓修理人那個情形;習武的人,則對此大為興奮,很想繼續看下去,能學兩手再好不過。 掌柜的站起身來,笑呵呵地走過去,低聲告訴景林和傅先生這一幕因何而起。 鐘離嫵微聲叮囑季蘭綺兩句,后者聞言點頭,垂首走到景林跟前。 鐘離嫵則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道:“景先生、傅先生可知因何而起了?” 兩人俱是頷首。 鐘離嫵再問:“那么,依島上的規矩,這人該如何發落?” 當眾意圖輕薄女子,雖然沒幾個人看到吧,可事情畢竟是出了??傻降自撛趺窗l落惹禍的人呢?傅先生沉吟著。以前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今日這一出則是沒得逞,只有個意圖——他一時間找不到相應的懲罰,要現立規矩。 景林則含笑望向鐘離嫵,“你怎么說?” “我要廢掉他一只手?!?/br> “嗯?!本傲峙c簡讓俱是頷首。 客棧的伙計自然向著自家人,紛紛高聲附和:“就該如此!” 在這里不論常住還是暫住的人,誰不希望日后出事也有客棧幫自己出頭?因此,也紛紛出聲表示贊同。 “那就依你?!备迪壬鷮︾婋x嫵溫和的一笑,“說起來,我是最欣賞護短兒的人?!彼吹贸?,若出事的是她自己,她的態度興許就不會這樣堅決。 姚興緩了這片刻,體力恢復了一些。聽聞自己要被廢掉一只手,心里急得要命,掙扎著站起身來,不顧身形搖晃,指著離自己最近的鐘離嫵道:“賤丫頭,你知道什么?今日要是不讓我好端端離開這里,來日你們一行三個人,都沒好果子吃!” 鐘離嫵從容轉身,面對著他。 這頃刻間,她取出兩樣東西戴在了右手的中指和無名指上。 “罰的還是輕?!彼Z聲未落,右拳已狠狠揮出。 姚興慘叫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身形痛苦地掙扎著,雙手則捂住了臉頰。 很多人沒明白是怎么回事,俱是站起身來望過去,就見鮮紅的血液自他指縫里沁出來。 鐘離嫵只是挑一挑眉,繼而歉然地對傅先生一笑,揚了揚手,“白日戴上的,忘了摘下來?!?/br> 簡讓滿心笑意。她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方才別人沒看到,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傅先生凝眸看著她的手,見她手指上帶的是兩枚純銀打造的指環,上面有著細如牛毛并且極短的針。 不需看也知道,那男子的半張臉已經毀了。 傅先生失笑,“無妨?!彪S后對掌柜的道,“你去料理他。他若再生事,只管綁了石頭扔進海里?!?/br> 掌柜的笑著稱是,親自與伙計把姚興抬了出去。 鐘離嫵已沒心情逗留,親自送季蘭綺回房,本意是要仔細詢問,卻沒想到,季萱趕過來了。 “我要跟蘭綺說幾句話,沒你的事,你回房吧?!奔据孢@樣對鐘離嫵說道。 鐘離嫵頷首一笑,叮囑季蘭綺,“有事就讓丫鬟去喊我過來?!?/br> 季蘭綺回以一笑,“嗯,你快回房歇息?!?/br> 回房的路上,鐘離嫵看到簡讓走在前面,緊走進步趕上去,“謝了?!?/br> 簡讓則只是道:“我點了幾道菜,去我那兒吃?” “好啊?!辩婋x嫵干脆地答應下來,一面走,一面時不時側頭看他一眼。 簡讓喚杜衡去找好酒好茶,等房里沒別人了才問道:“又瞧著我不順眼了?” “沒?!辩婋x嫵滿眼笑意,索性凝視著他,“嗯……你以前說過的話,還算數么?” “……要娶你那句?” 鐘離嫵訝然,“你幾時說要娶我了?” “看上你卻不想娶你——是人辦的事兒?” “……”鐘離嫵笑起來,“嫁娶是以后的事,別打岔?!?/br> “當然算數,我死之前都不會改變心跡?!?/br> “嗯……那多好。很好?!彼偛荒苷f“我也看上你了”吧? 簡讓走到她面前,俯身撐著座椅扶手,含笑凝視著她,“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呢?” 鐘離嫵抿了抿唇,心想說這種話怪掉價的,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