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姜燁不由地朗聲大笑,無奈地搖搖頭:“你這就是什么都打算賴給大哥了!” 兩兄妹歡聲笑語地嘮了片刻,姜燁便自行離去,容華和姜燁一通對話后,心情舒暢不少。之后接連幾日,沈鑒果然都未曾再出現過,置辦婚事十分繁瑣,而他們成婚日期較緊,遠遠不夠精細的去準備。幸而姜家人也都不拘小節,云氏一天到晚都忙活著,幫容華挑選嫁衣,雖然不能親手縫制嫁衣,但花紋款式也是經過精細選定過的。 容華上輩子嫁給殷遠,皇家置辦婚事的排場和禮數要更繁瑣嚴謹,她那時剛嫁過去滿心憧憬歡喜,生生都受了下來,如今反倒對辦婚事的過程沒那么多要求,兩個人一起,過日子最要緊?;槭罗k得太花哨高調也不太好,畢竟她毀容的流言蜚語還沒徹底消褪,因而父母親都覺得簡單些好點,請一些與姜家親近的人,籌辦個家宴,剩余那些婚嫁事宜,能簡略便都略過了。 本以為要好些日子才成,誰想沒一月功夫,都已是安排妥當,嫁衣是命人趕出來的,本按著成衣的制工時辰,最起碼要好幾個月來,像什么洞房時要用的新被褥,枕套,一整件的床用都得耗費不少時間,因而才叫人趕工,這其中請的還是沈鑒推薦的,專門做女紅的一位老婦,手藝極好,在這上頭幫了不少忙。 都準備好了,容華反倒日夜難眠,按著之前擬定的良辰吉日,約莫還剩三日,這幾日云氏閑暇下來,一得空就抓著她嘮家常,最多的就是婚后要怎么去做一個好的妻子,這些話上輩子云氏就與她講過,容華聽在耳中,倒沒怎么真得聽進去。 她總不能說,和沈鑒成婚,多少是勉強自己的,云氏說的那些要她發自內心,真心誠意的去做還是十分艱難。因此暫且先應付應付,母親對這門婚事很期待,在這段時間接觸下,對沈鑒的評價也非常好,時常和她說起沈鑒來,說他這段日子樣樣親為,連父親都對他贊許有加。 容華心里暗暗腹議,他那都是裝的! 不甘也好,煩惱也好,婚期逼近,容華終究是要面對的。 入夜,一月里的天冷得能把人給凍住,容華本來建議過春后再辦婚事,但到春季還需二三月,她倒不急,云氏卻急得要命,恨不得早些把容華嫁出去,便是早一天都好。 她無奈悵然,心想早點和沈鑒成婚也好,拖久了心態一變未必好。就這么熬過三天,終于到了出嫁那日。 容華穿上量身定制的紅嫁衣,坐在鏡臺前正在上妝,云氏站在她身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王mama站在云氏旁邊輕聲安慰,出嫁日子,哭哭啼啼到底敗興。 云氏便忍住這一口氣,強撐笑臉望著她養了十多年的寶貝女兒,之前還想著寶貝女兒會嫁不好,如今突然從天上掉下個沈賢婿,云氏想著心情逐漸好轉起來,只希望沈賢婿不要辜負她的期托,能真的待華兒好,寵華兒,別叫她受傷。 她這寶貝疙瘩,捧在掌心里的明珠,終于要出嫁了啊…… 第二十二章:新婚當夜 過場面的話且不談,這林林總總的儀式完事后,容華就被幾個丫鬟領到新房里,說起來這新房也算不得是新的,置辦婚禮的地方就是在姜府中,因為沈鑒是從外頭過來到建安縣,未曾有自己的房子,按照云氏的說法,同沈鑒商量了一下,先暫時住在姜府,等新房建設好再搬過去。 容華暗道父親怕還是不放心,要看他婚后的表現呢,放在眼皮子底下,讓大哥一塊幫著瞅著。 婚事雖辦得倉促,但沈鑒作為新郎官基本的應酬還是要的,她做過一次新娘,知道這些規矩禮數,既是走個過場,容華心底里也不怎么介意,就頂著紅蓋頭安心等著。 原先她還覺著不放心,這一段時日調整下來,容華也有些想開了,無非不是過日子,沈鑒若真能像他那天保證的一樣履行諾言,她自然會把日子努力去過好,不刻意同他作對,故意給他臉色看。 她本以為他至少得應付個一二時辰,沒想一炷香時間剛過,門外就響起一陣細碎的敲門聲,像是醉鬼毫無章法的敲法。 容華等的時間不長,因此一聽到外頭的動靜立馬把吊起一顆嘭通亂跳心來,她的手下意識地攥緊,這時候開門聲仿佛是近在咫尺,她鼻尖敏感地動了動,果然是聞到一陣從遠處飄過來的濃郁酒香。 她小時候吃過酒,長大了父親不準她吃,容華倒是聽話,只心煩極了才會讓王mama偷來幾杯上好陳釀嘬上幾口。 那酒味一點點朝她靠近,腳步聲沉重而混亂,像是一個人正搖搖晃晃走過來。 “你們……都出去吧?!鄙蜩b的聲音很是低沉,像醞著一口吐不出的熱氣,含含糊糊。 里頭的人相互看了一眼,便都識相的從新房里離開。 屋里當即就剩下容華和沈鑒二人。 容華緊張起來,手心里微微的細汗慢慢地滲,她感覺到有人的視線仿佛穿過這一層薄薄的紅蓋頭肆意打在她面上,她不由地挺起胸脯,暗自深吸一口氣,勉力鼓氣,都成過一次婚,還緊張什么,不就是再成一次! 可是這“再”一次,卻比當年與殷遠成婚時還要心慌意亂,而此刻帶著酒味的男人也已經走到容華面前,容華一低頭,就瞧見他鮮紅衣裳下一雙精致的長靴,鞋頂翹著,被容華看在眼底。 他不說話,就這么站在她面前,也不掀開她的蓋頭,是做什么? 沈鑒不發一言,容華更加難捺,她置放于小腹間的手,掩藏在寬大衣袖之下,隨著這沉默的氣氛不安地一點點攥緊,直至五指交織,似擰成了一股解不開的繩結。 她很亂,心很亂,他打算什么時候開口?難道要一直保持沉默,一直到天明不成?容華原以為自己的忍耐力很強,可這種時候,她也沒法繼續維持冷靜的面具。 稍一思索,她就從袖子里伸出手,一下抬起來就要拽住紅蓋頭把它扯下來,誰知道抬到一半的時候忽地被人給攥在掌心里,像包餃子似的給牢牢裹住。 她猛地揚起下顎,就趕到模糊的紅色里被一片黑暗籠罩下來,隔著絲滑的面料,一抹柔軟的溫熱輕輕撞上她的唇瓣。 停留不過片刻,或許連一秒都沒有,剎那間,那溫熱就從唇上消失不見。 她感覺自己像是產生了幻覺,或是做了夢,又突然被人驚醒,發現其實什么都沒發生。 但有些人,卻不打算讓她這樣想。 “喜歡嗎?”衣料摩挲聲,很輕,靜止后容華就從底下瞧見他的膝蓋,沈鑒蹲了下來,笑聲隔著一層薄布,帶著幾分狡黠和一絲邀功的喜悅。 容華一聽他這笑,立馬就惱了,想也不想,直接把紅蓋頭給扯下來,一雙暈染著淺桃色暗影的眸子里簇生一團冷火,目光瞪著沈鑒,顯然十分不悅他這般調戲自己。 沈鑒看她羞惱發怒,雙手忽然抓在床邊兩側撐起上身,人猛地朝容華靠近,她受到驚嚇忙不迭往后一退,就見沈鑒一轉身已然坐到她身旁來,手順勢從她后背的腰間穿過,一把將容華后退的身子攬到懷里。 容華下意識地推拒,這驚慌之間唇不小心又觸碰到他靠過來的鬢發,陡然想到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腦海里悚然劃過一個畫面,她忍不住呼吸一窒,目光直愣愣地盯著沈鑒。 仔細看,才發覺他的臉那樣好看,細致如羊脂玉般的肌膚,絲毫不比女人差到哪去,一雙眼輕而易舉地便散發出勾魂的桃粉色,就像現在這一刻,他凝視著自己,容華無端端就感到一股子酸膩的氣息籠罩著她,令四肢不由地變得軟麻起來。 他靠得太近了,那眼神明擺著是要誘惑自己,容華被那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她默默地望轉過臉去,胸口處的心跳聲聲如鼓錘,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雖說重生后這具身子恢復如常,可容華仍曉得那種感受。 她最怕就是與沈鑒親密,因此他這樣靠近自己,容華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顯得十分尷尬,想要躲開他的觸碰,奈何這男人格外狡猾,似乎早曉得她會避退,那攬住腰肢的手宛若一條鐵鏈子,將她牢固的鎖在懷里。 兩個人,誰都不說話。 沈鑒就那么凝視她的側臉,呼吸有意的在她臉頰上放肆吐息,她心跳得越來越快。 早點受罪,晚點受罪,都是要受這份罪,容華早想過這一刻,因此她的手盡管顫抖,仍是慢慢地滑向腰間,觸上沈鑒的手腕,她頸項微扭,側眸望向沈鑒。 近在咫尺的雙眸烏黑幽深,即便是沉默著,仍令人心里頭一陣莫名慌亂。 “你……你做你的……”她的聲音很輕很細,宛若蚊吟,雪白的腮頰卻染上仿佛紅霞般的緋色,逐漸暈開,連著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頸,她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睜大,顫栗著微微瞇著眼,似乎是站在斷頭臺上靜默地等待著脖子上的刀落下。 沈鑒見她這般,忽地噗一聲笑出來,他的手仍未放開她的腰,臉卻是往后退了一些,不再貼著她那樣緊。 笑聲傳入耳中,容華一下睜眼,轉頭朝他看去。 他帶著笑的樣子很好看,一如既往的好看,可容華卻一下臉都白了,她以為沈鑒這笑意里帶著嘲諷之意,她愿是要報仇的,如今不僅嫁給上輩子的仇人,還要與他洞房,腦子里思緒混亂,她的目光里漫上些許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