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嘉楠氣得擂了他一拳:“以前怎么沒看出來這么死皮賴臉的?!?/br> 弈楨捉了她手,正色道:“楠楠,與你說個事,你別多心?!?/br> “怎么?” “我讓太醫調理避子湯藥,不傷身的,我來吃。你這生產實在兇險,有一個天麟已經是上天厚賜,咱們將他好好養大就是了。也不要貪心奢求什么多子多福了?!?/br> “這是意外,你怎么......” "嘉楠,我不是與你商議此事。我意已決,我不能承受哪怕一絲一毫可能失去你的風險。" 轉眼到了正月初一,弈楨入宮替蕭嵩賀了萬壽節回府。蕭嵩送了許許多多賜禮給小外甥和jiejie,弈楨挑了幾樣別致的,親自帶了到嘉楠房中,想哄她高興。 他還沒近房門就連聲高呼:“楠楠,看我給你帶什么好東西回來了!” 進去之后,發現嘉楠正靠在窗邊曬著太陽。 他看嘉楠臉上氣色不錯,興高采烈道:“你今兒看起來氣色不錯,來看看我帶了些什么回來?!?/br> 嘉楠恍若未聞。 他感覺不妙,一個箭步沖上去,先摸了摸嘉楠的手,呼了一口氣,溫熱的。 嘉楠自自然然覆上另一只手道,“進來怎么也不吱聲,知道我看不見,還嚇我一跳!” 弈楨瞳孔猛縮,肌rou繃緊,澀澀問到:“我叫你好大聲,你沒聽見么?” 嘉楠沒有發話,只是雙手把弈楨的手背緊緊一抓:“阿楨,是你么?” 她茫然的轉過頭,伸手摸索著撫上弈楨的面龐,聲音緊張:“阿楨,別嚇我,你說句話!” 弈楨心臟像被什么東西用力擠壓,一時緊,一時痛。他拉著嘉楠的手,放在自己喉頭上,痛苦地開口:“楠楠,你能聽見我說話么?” 嘉楠一動不動 他又改為湊到嘉楠耳邊,氣息帶起嘉楠鬢邊的發絲輕動:“楠楠,你能聽見我說話么?” 嘉楠面色一點點黯淡下去,一片死灰。 她埋下頭,捂著臉痛哭。 阿楨,我能感受到你掌心的溫度,我聞得到你身上的龍涎香味,我能感受到你的氣息把我包裹,我體會得到你心頭的焦急與傷痛。 然而 我看不見你了。 我也聽不到你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胎位矯正術一般在生產前一兩周用,生產過程中的矯正傳聞是有的,有流弊的產科醫生可以單手入產道幫胎兒轉頭,然而這只是傳言,并沒有實證。此處小說閑言,不可當真。 ☆、解藥 正月里,正是滴水成冰的天氣,不管地龍燒得多熱,駙馬府里里外外都仿佛在冰窖里。 長公主病了,太醫來輪番看過,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公主的眼睛耳朵沒有異樣,脈象也十分正常,但她看不見也聽不見。宮里已經下旨,遍訪民間名醫為長公主診疾。 長公主是何等樣身份,若是僥幸診好了,豈不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唾手可得。至于敲不好嘛,那也不值得什么,無非是怎么進去的怎么出來罷了。連日來,入府的即有真本事在身的名醫,也有游方的術士,又或者神婆神漢一類。 也有說是病的,但與太醫辯證皆不通,自然不敢呈了方子到近前。也有說是鬼神作祟的,作了十來場法事,嘉楠卻沒有絲毫起色。 弈楨一天天暴躁起來,只在嘉楠面前才會溫柔以待。 這一日管家戰戰兢兢來報:“外頭有客人留了一封信,問名字也不答,叫小的給駙馬爺呈上?!闭f著遞上了一個大信封。 奕楨拆開來一看,里面有兩頁紙。有一頁上面一個字都沒有,只畫有一副小像,他神色大變,脖子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再看了另一張,上面寫了短短一句話:“今夜子時,北校場,一個人來?!?/br> 奕楨把小像往桌上狠狠一拍,下意識想撕個稀爛。然而看那畫像上之人含笑凝望,就下不去手。管家從未見自家侯爺如此失態,忍不住偷偷往桌上瞄了幾眼。 那畫像上畫的是個二十許的女子,十分美貌,看起來和長公主頗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少了少女的稚氣天真神情,多了成熟嫵媚之態。那畫上女子的身上穿了一身華麗的錦裘,頭上的昭君套嵌著綠松石、紅珊瑚、金絞蜜一類的彩寶,倒像是北漠貴女打扮。 奕楨連著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方才平復了心情,把兩張紙折起來放回信封。吩咐道:”命人去查北郊場最近可有什么異樣,是否來過什么可疑之人?!?/br> 管家自領命去了,奕楨一個人留在書房靜思。送信之人的身份昭然若揭,送信來的目的他也能猜到一二。只是,這人有什么籌碼能和自己談的呢。 晌午飯后,管家來回話:”回侯爺,北郊場的駐軍兩月前調防玉關,已經撤走,只剩下一些看守的兵丁,并無什么異常?!?/br> 什么都沒查出來,這也并不出乎奕楨的意料,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管家悄悄的退下了。 子時初刻,北郊場,點將臺。 夜黑得想要滴下墨來,奕楨就靜靜站在那里。 不知道什么時候,臺上多了一個人。 奕楨掃了一眼,厲聲喝問:”阿日斯蘭怎么不親自來?“ ”汗王原本是要親自來的??赡銈儽本秤中埋v了天京調去的大軍,好無恥趁白災襲我王庭。。。。。?!?/br> 奕楨挑挑眉毛,譏誚道:”前兩年朝里有些癬疥之疾占住了手,本將軍不得空理會你們北邊兒。倒叫阿日斯蘭撿了個便宜。怎么,他不是剛剛當上北漠諸部的共主了么?怎么我不過派了區區三萬人去增援玉關,堂堂北漠汗王就從王庭落荒而逃了?” “你們好無恥趁白災。。。。。?!?/br> “是是是,我們好無恥趁白災偷襲王庭。當日誰挑起我天南這幾年亂象的?誰算準了玉關守備空虛,挑唆了阿如汗反目來打草谷的?又是誰在趁玉關軍殺回云嶺馬場的時候,把撤退中的阿如汗部包了餃子?阿如汗當初在云嶺劫掠去的財物與我天南百姓,落到了誰的手中?是誰靠這些不義之財在草原上發了家?” “......今天不是來與你說這個的!"來人一時語塞,想起正事未辦,趕緊岔開話題。 “何事?” “長公主的病,咱們汗王能治!” 奕楨自看到嘉楠的北漠皇后畫像,就確定了阿日斯蘭也重生了。所謂的約見,多半是阿日斯蘭想從中橫插一手。但任他設想了阿日斯蘭的千百個詭計,也沒想到竟然只是派了一個人來直不楞登的張口就說能治病,不禁感到十分荒謬又有幾分震怒:“阿日斯蘭幾時會治病了?難道是你們竟然下毒?” “咱們汗王怎么可能傷害公主,大將軍可記得白撣部的陸仁佳?” 自然記得,那個差點給他惹了麻煩的女人,奕楨皺了皺眉頭,不置可否道:“接著說?!?/br> “陸仁佳不僅是白撣土司的女兒,也是他們部族最有天賦的巫女,最有望接替下一任圣女之位。當初她愛慕你不成,就恨上了你喜歡的女子,以自己的鮮血為媒介,下了最惡毒的降頭之術?!?/br> “什么!”弈楨十分震驚“降頭?” “不錯,而且是準圣女的血降之術?!?/br> 弈楨瞇了瞇眼睛,聽來人將當日的情形細細說了一遍,其中的細節又反復問過,雖然血降之術聽起來匪夷所思,但種種關竅異常合理。尤其是第二日白撣土司只留下一個佐領與皇上告罪,自己卻的不辭而別十分的失禮,如此解釋倒是說得通了。只除了一事,弈楨心中暗想,嘴里就問了出來。 “你們為什么要去殺她?” “汗王說,長生天曾與他托夢示警,這女子接任圣女之后,會受人之托,下降頭暗害公主。所以他曾想著先除了后患再說,派了人去滇洲綁了陸仁佳?!?/br> “綁匪是你們!”弈楨一聽就信了,什么長生天示警之類的只是托詞,只怕是前世確實有托陸人佳害了嘉楠,阿日斯蘭今生才會先下手為強。 哪曾想命運如此荒謬絕倫,阿日斯蘭想除掉暗害嘉楠的敵人,那敵人卻被自己所救,甚至為了自己反而又對嘉楠下了手。 他剛剛想到這里,就聽見來人承認了。 “不錯,若不是當日大將軍好威風救了了那妖女,公主也不會受此折磨?!?/br> 弈楨心中悔痛難當,神情有些扭曲,又帶了幾分希冀:“你們汗王既能治,有什么條件?!?/br> 來人怪笑了兩聲道:“要依著我們的意思,自然是你們自己炸了玉關才好。只是咱們汗王不肯拿公主安危與國事交換,只要你們把公主送到北漠,汗王自會與她驅邪,三年之后,邪術消了,若公主愿意回轉,便好好兒的送她回家?!?/br> 聽起來這條件十分合理,竟然沒有趁機獅子大開口?這可不是阿日斯蘭! 看不透他的陰謀,那就別順著他就好了。 弈楨拒絕道:“我不信。既然汗王沒有其他條件,為何不干脆把治法告訴我,還免了公主舟車勞頓?!?/br> 來人拋過一個小錦盒子:“汗王早料到大將軍不會同意,可惜這是最優厚的條件了。機會只有一 次,下一次汗王的要求可不就只是這一點了。汗王說了,大將軍每拒絕一次,條件就苛刻一分,大將軍若不信,只管拒了就是。這盒子里是延緩降頭術的解藥,一顆能讓公主好半個月,這里頭有四顆藥。兩個月以后汗王在玉關外等著將軍。汗王有個小小條件還要將軍注意了,將軍怎么跟公主說這來龍去脈,汗王管不著??蓪④姴荒馨阉f出來” 來人消失在夜色里,弈楨捏了藥盒神色變幻不定。阿日斯蘭算準了,既然說出了降頭術的出處,弈楨必然要去滇州尋訪解藥。滇州在天南的最南邊,而玉關則在北境。天京到這兩地,快馬都需要近一月才能打個來回。 一個月,只夠他在滇州尋人問個究竟,實在不夠細細尋訪解藥的。在滇州只能確認阿日斯蘭所說的真假,他確認了之后,還得馬不停蹄趕往玉關。要不然兩月之期一到,嘉楠再次發作,他想想連日來嘉楠的脆弱無助,心中就像千萬片小刀在削刮一般,鮮血淋漓疼的厲害。 阿日斯蘭把什么都算到了,然而,滇州他仍舊不能不去。不就是一個準圣女嗎,那若是抓一個真圣女,或者干脆拿了他們的頭人,區區一個白撣部,若是不從,就叫他們整個部落都給長公主陪葬! 弈楨臉上殺氣騰騰,一聲不吭,緊緊攥著錦盒回了府,連夜召集眾將,駙馬府這天夜里人來人往,外書房的燈光亮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打在嘉楠臉上的時候,她的睫毛動了動,大大的杏眼習慣性睜開,又很快頹然閉上。 反正什么也看不見。 她感覺到有人把她扶起,不是玉瓊玉容她們,身后的胸膛寬闊溫厚,讓人心安。她輕輕叫了一聲:“阿楨!” 額頭被輕輕一啄,是他的回應。 唇邊有玉碗輕輕觸碰,是他又得了什么良藥嗎? 嘉楠輕輕低頭,一股淡淡的的甜腥氣,似乎帶著一絲久遠的熟悉的味道,仔細想,卻想不起來, 一時愣住。 弈楨以為她嫌藥味怪,趕緊又親親她額頭催促,嘉楠回過神來,不想了,別讓他著急了。這些日子,真是難為他了。 一飲而盡,藥汁從肚腹中生出一股熱氣,到丹田,到四肢百骸,連日來身上像有一條鎖鏈,鎖住她的眼睛與耳朵,此刻,她感受到那鎖鏈一點點變細、消失。 這藥有效!嘉楠不知道為什么十分的確定。 雖然她還是看不見也聽不見,但是嘉楠從身體里的感受已經幾乎可以確定,這藥和以前那些無意義的苦汁子不一樣。 弈楨是第一個知道嘉楠恢復的人,自喂了她吃藥,看她臉上激動的表情,他就知道,藥力生效了。 他坐在嘉楠身邊,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錯過什么。果然,沒有過多久,他看見那雙他最愛的杏眼逐漸恢復了神采,嘉楠定定地看向他:“阿楨,你瘦了?!?/br> 他欣喜若狂:“那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阿楨,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聲音也嘶了?!?/br> 二人緊緊相擁,弈楨自己濡濕著眼睛,恍然未覺,反而一點點吻去嘉楠面頰上的淚珠。 “楠楠別哭,仔細傷了眼睛,病因我已經清楚了,眼下只有兩個月的藥,我今兒就動身去給你求藥,務必給你根除了?!?/br> “究竟是怎么回事?” 弈楨想了一想,前事未知,若果然滇州不能如愿,再次求到阿日斯蘭跟前,只怕嘉楠心有抗拒,倒是不說的好,故而只撿能說的說了。 嘉楠皺了眉頭道:“陸仁佳?這血降之術聽起來匪夷所思,她只為了一個愛慕你不成,就要對我下如此毒手?!?/br> 自然還是以為你派了人去追殺她的緣故,弈楨心中暗道。但是阿日斯蘭的事情不能提,他就含糊了過去,口里只是說:“說到底還是我害了你。今兒就是想等著你吃了藥看看效果。既然能好我就放心了,果然是有用的。我這就動身去滇州尋藥!”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國慶節玩的高興嗎,看我不出去玩努力碼字這么乖,留個言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