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父皇還有多少國政大事要吩咐,夏宮的防衛也要重新部署,沒空見你!” “那我不跟你走,另派了一隊來,我帶著嶠兒走!” “人多太扎眼了,真要被發現了,多少人也不夠叛逆幾萬大軍追殺的?!?/br> “你有太子有國璽,要追殺也是追你,何苦我跟了你被連累。啊~!” 嘉柳驚叫了一聲,軟軟地倒下,玉瓊趕緊收回手刀把她扶住,轉頭對嘉楠說到:“殿下,還是您說對了,只能這樣帶走?!?/br> 謝皇后搖搖頭,嘆氣道:“嘉楠,你既是長姐,往后能擔待的就多擔待你meimei些吧。只有句話,論理母后不該說,但是當娘的不得不囑咐你。嵩兒年幼,來日你肩頭的擔子有萬鈞之重,若柳兒總是胡鬧,你也不可由著她生事!” 嘉楠含淚應了,把頭靠在謝皇后胸前:“娘,答應孩兒,等孩兒帶了京營來救駕,千萬別鉆牛角尖兒!” 謝皇后輕輕撫著她的頭發:“快走吧,母后在這兒等著你!” 廷鶴帶了人,護著嘉楠等人從往日去圍場的羊腸小道悄悄下山。嘉柳已經被打暈,為了避免蕭嵩蕭嶠哭鬧,也喂了安神藥,由乳母各自哄睡了,一行人悄悄地下了山。 到了山腳,垣鈞早已帶了人馬等候,見了嘉楠一行人趕緊迎了上來:“殿下,自接了信,屬下已經派人往周遭查看過。因不是圍獵的季節,叛軍并沒有往圍場放人,往京中的路也已經派了幾隊前哨去打探,目前尚沒有消息回轉?!?/br> 按照嘉楠的吩咐,垣鈞備了兩輛青氈馬車,一色裝飾全無,看起來就像是尋常的富戶出行。嘉楠上車一看,里頭雖然不寬敞,還算干凈,點了點頭道:“嘉柳與嶠兒一輛,玉瓊與嵩兒一輛,乳母也上去,多看顧著些?!?/br> “殿下?” “把你們的衣裳尋一套拿來我換上,我騎馬在外頭,有事好商議?!?/br> 垣鈞命人尋來一套干凈衣裳,正是惠和衛健婦營中的常服。嘉楠上車把衣服換過,出來時眾人晃眼一看,與健婦營中普通的小卒無異。另有人牽來了她的坐騎,那夜照玉獅子本來通體雪白,一根雜毛也沒有,在這種情形之下未免有些扎眼。垣鈞早拿草木灰混了泥巴把玉獅子涂得灰不溜秋,鞍韉也換了一副半新不舊不起眼的。嘉楠一見之下,先贊許地點了點頭道:“做的不錯!”隨即翻身上馬。 嘉柳等在車中昏睡,嘉楠騎了馬緩緩行在青氈馬車之外。廷鶴策馬上前,壓了聲音問道:“殿下預備眼下從哪條道兒回京?” 嘉楠沒有發話,而是轉頭看向垣鈞。垣鈞說:“閩王在天京城外并沒有避人,京營原該即刻拿下閩王部,再往夏宮護駕。此刻陛下已發了勤王詔令,京營卻沒有動靜,實在可疑。屬下一早已派了人往天京各城門打探,還是待他們回轉后再行決定為好?!?/br> 垣鈞見廷鶴一邊聽,一邊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漸定,又接著說到:“幸而圍場甚大,現在又不是秋狩的時候,場里基本沒有什么人。屬下尋了一處可扎營的谷地,可上直通天京的官道,若放馬疾馳,不過個半時辰就可入城。若京中果然有不測,咱們可以迅速匿往山林中去,沿著山脈一路向北,可繞過天京,到達幽州。" 廷鶴聽垣鈞籌謀得當,心中也是十分寬慰,贊許道:“殿下,垣統領所慮甚是周全?!?/br> 一行人就先到垣鈞所說之山谷,果然距離官道很近,但因入口一片松林遮擋,內里十分隱秘,若非事先探得,多半都要忽略過去。 眾人在此等候修整了個把時辰,松林里終于鉆出了一人一馬的身影。一個行商打扮的精瘦漢子風塵仆仆地從松林里出來,垣鈞早等的不耐煩,迎上去問道:“桂齊,怎么就回來你一人!” 那桂齊也顧不得許多,喘著粗氣對垣鈞時候道:“京中肯定出事兒了!兄弟們分開去了幾處城門打探,入城格外難。有幾處查有十四五的姑娘和四五歲的小男孩子的。咱們不敢再上去,唯恐打草驚蛇,準備調了碼頭回營,但不知道是哪里露了馬腳,咱們剛剛出城,就遇到有人綴上哨探的兄弟!” 垣鈞急了:“然后呢?” “咱們鳳翎的規矩,為了避免被追蹤,事先都預留押后的小隊。這次負責押后的就是標下,標下發現了有人追蹤,就趕到前頭去留下記號,想來兄弟們這會兒正帶著追蹤的王八蛋們在外頭兜圈。只是這京城,殿下萬萬不能再去冒險了?!?/br> 嘉楠心中翻滾,天京回不去了,她帶著meimei幼弟,該往哪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又掉了一個收藏,5555555 今天好困,先放2000字吧,剩下的明天補上。 ☆、俘虜 就在幾天之前,她曾經以為所有的苦澀和傷痛都已經遠去,未來的日子都應該是被無盡的瓊漿和蜜糖包裹,然而現實給了她無情的一棒。她比前世更為輕松的斗垮了華家,又救下了母親,但此時此刻,她不知道這一切有什么意義。 被逼到絕境的華興卓,居然勾結了閩王! 京營里有多少華國公的舊部,他們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太后死于自己人手上,反而一直隱隱地為華家不值? 前世里父皇一直對華家優容,華太后是壽終正寢,華家雖然沒能得到太子之位但也一直鐘鳴鼎食。孤掌難鳴,所以閩王從未曾顯露出有任何異動。 閩王之亂,該怪誰? 父皇身中劇毒,該怪誰? 蕭嵩本來是應該在父皇教導下成長,將來要順利即位的,如今跟著她有家不能回,該怪誰? 嘉柳與蕭嵩已沒了親母,又將要失去父親,現今更是要隨著她顛沛流離,又該怪誰? 她重生一世,究竟是上天的眷顧,還是一種嘲弄。她重生之后的所作所為,究竟是逆轉命運的奮進,還是無知可笑的掙扎。 她是不是......錯了 奕楨呢?她做了這么多,付出了這么多,是不是真的能挽回前世的遺憾,補償前世的愧疚。 蕭嘉楠心頭無數念頭閃過,無數情緒交織,一時像暗波洶涌的無盡冰海,一時像灼灼燃燒的烈焰。 但兩世為人,幾十載的閱歷仍撐著她靈臺的一點清明,嘉楠知道身側無數眼睛看著自己。 她可以反思、可以哀毀、可以惆悵、可以迷茫...... 只是,不是現在! 此刻,她要做的,是要在這個她毫不熟悉的領域,找出一條生路。 為她自己,為她的忠心耿耿的袍澤,為她年幼的弟妹。 此刻的惠和衛不是前世奕楨所率部,雖則有cao演,有一些小小行動,卻從沒有機會得到真正的戰爭歷練。論單兵能力,惠和公主衛一向甲胄精良,膳食供給與日常cao練都遠超過普通軍營里的兵卒,但團鸞旗還不足以讓他們生出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一往無前的勇氣。 垣鈞等人,于嘉楠僅僅是下屬,在她過往所熟悉的朝堂與后宮的爭斗里,這些人或許也曾折服于她的智慧與手腕,但戰場從來不是她的強項。有奕楨在,從來沒有需要她親臨前線的時候。但這不要緊,她可以學! 在垣鈞看來,他公主殿下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輕松的,胸有成竹的,不疾不徐的。那份天生的清雅與從容,即使在此刻也不例外。桂齊帶了這樣的惡訊回來,公主不過垂了眼簾片刻,就深吸了一口氣道:“檢查咱們攜帶的干糧與箭只,兩個馬車命人駕到別處去棄了,兩個孩子挑兩個好手背上,把嘉柳喚醒,叫健婦營的替她也把綁腿打上,馬上進山!” 廷鶴與垣鈞各自傳令下去,眾人雖然聽到不能回京的消息有些慌亂,但還是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嘉柳剛剛睜開眼,還沒有完全清醒,見了周遭的樣子嚇得大叫一聲:“你們什么人!怎么把本宮擄到這里!”嘉楠正在她身邊,聞言二話不說,伸手就掐住了嘉柳的脖子。 嘉楠常年練武,雖然不能跟男子比,手勁也是盡有的,她五指微微用力一合,嘉柳就再說不出一個字。嘉楠見她不得不安靜下來,方才向她說到:“這周遭不是惠和衛,就是父皇給的青影衛,都聽我一個人的。你若不想惹我翻臉,就乖乖聽我的話,不可亂說亂動,你可聽明白了?” 嘉柳雖然說不出話,但一向蠻橫慣了,嘉楠這么一句話她還不肯就墮了面子,故而瞪了眼氣鼓鼓看著她,打定主意這個jiejie也不會真拿自己怎樣。 嘉楠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前世就嫌她難纏,今生更是懶得搭理,如今情勢危機,更沒有功夫與她磨牙。故而只是擺了一個冷漠傲慢的神色,漫不經心道:“我以前自然是不能拿你怎樣,如今祖母死了,昭儀也死了,華家倒了,父皇又中了劇毒,明日說不定就晏駕了。你還能依靠誰?如今還有誰能讓我不敢拿你怎樣?” 這話說得誅心,嘉柳霎時就白了臉,眼淚打眼眶里不要錢似的滾涌而出,嘉楠輕輕的略微松了松力道,見嘉柳剛要張口,又猛的捏緊,嘉柳嚇得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嘉楠放柔了聲音,眼神卻冷的像冰一樣:“給我記住,你敢叫嚷一個字,敢在路途中抱怨一個字,我就捏死你?!?/br> 嘉柳腿都軟了,拼命地點頭,嘉楠方才松開了手。嘉柳癱坐在地上抽噎哭泣,但任由健婦與她打著綁腿也不敢再嚷嚷半個字。嘉楠看了終于松了一口氣,轉身去其他地方查看。 忽而一聲凄厲的竹哨響起,然后又戛然而止,垣鈞臉色大變:“是松林的崗哨示警,有人來了!須得馬上進山!” 廷鶴捏緊了劍柄:“殿下快走,老臣領三十青影斷后!” “廷大人!您武藝高強,還請貼身保護殿下,我留人斷后!” “這時候別爭了,山道狹窄,廷大人指十名影衛,垣鈞指三十惠和衛,在山道上阻截追兵。這就走,山谷里不是作戰之地,一個人都不留?!?/br> 嘉楠既已經分派,廷鶴與垣鈞也沒有再無謂爭執。一行人正要進山,松林里已經沖出如潮水般的人馬把他們團團圍住,瞬間就已經短兵相接,兵刃相擊之聲不絕于耳。嘉楠一看來人不是京營打扮,倒是白花花一片,心中一涼:全軍縞素,閩州軍! 軍中克扣之風盛行,普通小卒不過能勉強混個肚飽,飯食談不上養人,cao演更是不充分,除了特別作訓的親兵,或常年征戰的部隊,其實大部分戰力并不很強?;莺托l是嘉楠有意練的精兵,其中的兵卒放到普通的軍中,個個都可都算是彪悍勇武之人,青影衛是皇帝親衛,此次隨廷鶴出來,身負保護國嗣的重任,更是個頂個的好手。 所以雖然閩州軍人多,但一則谷地狹窄,鋪陳不開,二則嘉楠這邊高手如云,雙方倒是戰個平手。雖然幾次下令且戰且退準備入山,但兩邊戰做一團,竟是分不開。好在嘉楠換了服色,看起來不過是普通的兵卒,蕭嵩兄弟倆被青影中的高手護在懷里,身上裹了同色的外衣,有意避讓之下,一時也沒被人發現。只有嘉柳,雖然因太后新喪不久,穿得素凈,但衣料華貴別有不同,加之又沒有人特意保護,不免就落了單,戰場之上格外顯眼。 嘉楠等人正廝殺間,準備伺機入山,忽而聽得閩州軍中一陣歡呼:“抓住啦!” 嘉楠大吃一驚,難道蕭嵩被抓住了!抬眼望去,見閩州軍中推出一個形容狼狽的華服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抓的時候罵了人,嘴巴被一團布條堵住,被反剪了雙手,嗚咽著說不出來話。嘉柳被抓住了! 閩州軍中傳來一個得意洋洋的聲音:“惠和公主已被俘,你等還不速速就擒!”一個素甲將軍踱步向前,一臉的倨傲與自滿:“若是此時投降,本王念你等識相,說不定免了你等死罪?!痹瓉砭谷皇情}王蕭弼親自帶兵來追! 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嘉楠換了衣裳,嘉柳一身的綾羅就叫人先信了三分,臉上又糊了泥土淚水,沾著草屑與發絲,五官哪里還分辨得清楚。閩州王就藩多年,從來沒回過京城,因而根本沒見過幾個侄子侄女。嘉楠心中一動,與相隔不遠的垣鈞、廷鶴對視一眼,三人腦中都閃過一個念頭,這是個機會! 垣鈞、廷鶴退到嘉楠身邊,嘉楠與他們耳語了幾句,倆人點了點頭若無其事地散開。 垣鈞隨手解決自己面前的幾個敵人,伺機沖出亂戰圈,大喝一聲:“你待怎樣!快放了公主!” 閩王見垣鈞有聽從之意,誘他道:“本王不會拿你們的公主怎樣,交出蕭嵩小兒即可!” 垣鈞道:“叫你們的人先停手!” 閩王一聽有門兒,樂不可支,果然下令閩州軍住手,白衣士兵潮水樣退回到閩王的身后。垣鈞也黑了臉命手下的人住手,惠和衛與青影衛站在他身后,隱隱有與白衣閩州軍對峙之勢。 蕭弼自覺勝券在握,也不在乎面前的這些人似乎有些失禮之舉,斜睨了垣鈞道:“蕭嵩蕭嶠那兩個小兒在何處?交出來吧?” 垣鈞往蕭弼身后看了一眼,似乎十分無奈:“太子有別的隊伍護送,不在這里?!?/br> 蕭弼勃然大怒:“你敢戲耍本王!” 垣鈞十分誠懇地看著蕭弼,上前一步道:“公主還在王爺手里,小的怎敢胡說八道?!?/br> 偏生不湊巧,恰此時身后傳來一句凄厲的童聲:“你們這些壞人!快放開我jiejie!” 原來蕭嶠已經醒了,雖然不知就里,但一見嘉柳形容狼狽的被押在陣前,就忍不住大哭起來。蕭嵩聽了蕭嶠哭jiejie,雖然更加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但也不甘示弱的嚎啕起來。 蕭弼心中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給我拿下那兩個小崽子!真是天助我~~??!” 隨著蕭弼 一聲驚叫,他的兩個眼睛也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瞪圓了,他的脖頸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一柄長劍,身后一個陌生的白衣軍士冷冷道:“王爺隨微臣走一趟吧?!?/br> 蕭弼腳下紋絲不動,想開口說什么,那柄劍往他脖子上壓了一壓。蕭弼只覺得一陣微微地刺痛,趕緊閉了嘴乖乖往前走。 垣鈞見蕭弼已經完全走入自己一方的陣列,微微笑了一笑:“有勞廷大人?!?/br> 蕭弼身后白衣軍士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愉快:“垣統領客氣了?!痹瓉砭故峭ⅩQ趁亂裹了一件白衣,跟著退軍的大隊混入了閩州軍的隊列。他身手極高,不動聲色的混到閩王身后,趁閩王的親衛都被垣鈞攪亂了心神,一擊出手,果然得中! 蕭弼嚷嚷道:“你敢動本王一根頭發絲兒,對面那丫頭就得人頭落地!那是太子嫡姐!你掂量掂量!” 嘉楠越過眾人,走到蕭弼面前,微微抬了下巴道:“閩王叔,下次抓人可不要錯認了?!?/br> “你是誰?!難道你們....換了衣服?休得騙我,那小崽子喊jiejie,錯不了!” 嘉楠滿眼的嘲諷:“喊jiejie又怎么樣?王叔知道有兩個皇子,怎么竟然不知道也有兩個公主么?” 蕭弼心中涼了半截,惠和公主尚有可作籌碼之處,別的公主綁了能有什么用。但猶自嘴硬道:“那也是你親妹,你能看著她死?” 嘉楠眨眨眼,認真道:“能!” 蕭嶠大哭:“楠jiejie,救救我jiejie??!” 嘉楠心中著急,但面上十分鎮定:“我父皇不也是王叔的親哥哥嗎,還不是隔母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閩王的一句話人設:帥不過三秒。 ☆、入林 “王叔與我父皇一母同胞,請問我父皇現在怎么樣了?” 閩王聞言語塞,殺兄弒君雖然干下了,可到底不能當著眾人認。故而只轉轉眼珠子道:“孤不過是回來吊唁母喪,不知道侄女在說什么?!?/br> 嘉楠冷哼了一聲:“王叔做都做下了,還怕承認么。侄女這就要走,路上不太平,還請王叔陪我一程。貴屬就不必勞煩了,叫他們退下去!” 閩王在宮中自然是有眼線的,華家與謝家不對付也早有耳聞,要不然他也跟華興卓湊不到一頭去。眼見得自己的人錯抓了人,縱然知道這確實威脅不到嘉楠,但再怎么無可奈何,他又怎么肯輕易放了蕭嘉柳。 兩下僵持間,林子邊穿來一個聲音:“王爺怎么從大營出來了?”眾人循聲望去,林子里又走出一隊人馬,赫然是華興卓,領著一隊親兵進了山谷。華興卓出了林子一看,閩王被蕭嘉楠的人押著,外甥女兒被閩王的人押著,這場面倒叫他好像大吃了一驚。華興卓身邊一個滿臉大胡子的校尉似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湊到華興卓耳邊低語了幾句,華興卓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