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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錯了……這四年……全都錯了……”紀寒川嗚咽著,他終于從澀痛的喉嚨了擠出那三個字,“對不起,顧珩北,對不起……” 眼淚似乎具有了傳染性,澎湃的濕意就那么卷涌上來,顧珩北狠狠閉了下眼,他以為他還需要等待很久才能等到紀寒川這句話。 他不是覺得紀寒川欠了他,但只有這個坦白,才能讓紀寒川把所有的結都放下。 “我……”紀寒川的聲音哽得不成樣子,“我一直沒有辦法跟你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我以為那樣就是對你好的,是對我們都好的,可不是的,我們差點,就差一點點……” 只要念頭往那里轉一點點,紀寒川都覺得舌尖像是被麻痹掉,根本說不出“永訣”那樣的字眼。 “我知道你其實并沒有真的原諒我……”所以顧珩北才會對他若即若離忽遠忽近,顧珩北一直在提醒他,在警醒他,在等待他來坦誠,“我現在什么都告訴你……” 顧珩北輕輕拍撫紀寒川的背,鼓勵地看著他。 紀寒川緊緊握著顧珩北的手:“你……你不要緊張……” 顧珩北微笑了下:“你看上去比我緊張?!?/br> 紀寒川摟住顧珩北的肩:“那你……不要太害怕……” 顧珩北翻了個白眼,他食指和中指并攏,拇指上翹比出來一個槍的手勢抵在紀寒川額角:“你見過人被一槍爆|頭嗎?” 紀寒川茫然地搖頭。 “我看過很多顆被一槍爆頭的腦袋,半個頭蓋骨掀開,血和腦漿糊得到處都是,就像半鍋燉得滾爛濃稠的海鮮粥,我還要在這半鍋粥里找出特定的一條血管并把它縫合上……” 紀寒川捂住嘴巴,整個肩背都震顫了好幾下。 “……我的錯,你大概后半生都不想吃海鮮粥了,”顧珩北一聳肩,“所以親愛的,請你告訴我還有什么能讓我特別害怕?” 紀寒川瘋狂搖頭。 顧珩北滿意地點頭,扶著紀寒川到沙發邊坐下。 顧珩北到廚房去倒了一杯溫開水過來,他的這劑猛藥下得十分給力,紀寒川終于不哭也不嘔了,正筆直地坐在沙發上。 于是,顧珩北已經了解過的那段故事經由真正的當事人之口,被緩緩道來,紀寒川弱化去了顧家在這個事件中的關鍵地位,只以“某幾個華夏高層”來替代,但是就連他自己也慢慢發現,一旦把顧家從中摘出去,他推開顧珩北的借口就變得牽強無比。 然而顧珩北什么都沒問,只是用一雙清明包容的眼睛望著他,讓他繼續說下去,說多少都行,說什么都行。 只要是從你嘴里說出來的,我都信,都接受。 紀寒川終于意識到了,他的瞳孔微微睜大:“你……都知道……” 這個認知填進腦海里時紀寒川一瞬間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怪不得顧珩北這么輕易就放過他,原來顧珩北早就知道,緊接著,他心上又狠狠抽緊,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水流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是紀寧生告訴我的,”顧珩北爽快俐落地賣掉紀寧生,他看著紀寒川,眸光里面全是洞悉了然和坦蕩蕩的光彩,“但我接受你是在知道這一切事實之前,是因為我知道你還愛我,而我也愛你,而不是因為什么狗屁的內疚啊贖罪啊才決定繼續和你在一起,有了這個前提我才去調查了真相,你相信嗎?” 紀寒川怔怔點頭,他的眼睫快速眨動了幾下,然后又點了下頭,他沉沉吐出一口氣,把guntang的臉埋進自己的手掌里。 緊縮的心臟倏然展開,直到這時才如釋重負,居然……如此簡單。 他背負了好像有一個世紀那么久遠的重擔,卸下只在這個人三言兩語和溫柔包容的眼神里。 那是從身心到靈魂全然的如釋重負,連全身硬梆梆沉甸甸的骨頭都松軟了下來。 紀寒川順著沙發腳滑坐到地上,還把顧珩北拉了下去。 他們像是一對蜷縮在母體里的雙生嬰兒,用一種相對而抱的姿勢依偎著彼此,面頰貼著面頰,心口貼著心口。 那并不是一個適合肢體舒展的姿勢,兩個人的長腿都只能向后蜷著,不消一會兒他們的腿就會抽筋發麻,但他們抱得很緊,就算這個時候有人來撕都撕不開。 “你是錯了,”顧珩北的手心溫柔地摩|挲著紀寒川的后腦,那里冒出了一點yingying的發茬,卻扎得顧珩北的心很軟很軟,但是他說出口的話卻銳利而不留情,“你錯在四年前自作聰明自以為是自作主張,明明是我們兩個人的路,你一個人做出選擇,你憑什么替我做選擇?我是不是就窩囊到,一點打擊都承受不起了?你不想讓我難過,但你制造出來的那個誤會比真相讓我難過百倍,我恨了你整整四年!” “對不起……”紀寒川悶悶地說。 顧珩北可沒有因為紀寒川可憐兮兮的哭腔就仁慈地住口。 “你這么一搞我從四年前蛋疼到了四年后,你應該慶幸我們搞外科的心理素質都比較逆天,換了個人,紀寒川……” “嗯……”紀寒川弱弱地應。 “換了個人,早讓你滾他娘的蛋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比Ρё☆欑癖钡氖直墼俣裙烤o。 “你知道,但你是馬后炮!” 顧珩北偏頭想在紀寒川臉上咬一口以示泄憤,但紀寒川的臉上沒有一點rou,腮骨還磕到了顧珩北的牙,他只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