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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牧和王慧芬掛著滿臉面條淚面面相覷,異口同聲: “媽,我爸呢?” “寶寶,你爸呢?” 顧珩北:“……” “讓讓讓讓,請讓讓!”隨著兩個年輕男人彬彬有禮的聲音由遠及近,堵住病房門口的人也都讓開了一條縫,醫用擔架被抬進了屋里,上面躺著個閉著眼睛的中年男人。 “哥!” “顧醫生!” 顧珩北剛從座位上站起來就被程牧和王慧芬一左一右撈住了兩條胳膊,這對母子扒著他猶如扒著根救命稻草:“你快看看我爸爸/老公!” 顧珩北鎮定地剝開這浮夸的母子二人組:“病還沒開始看,不興直接對醫生動手的……你們兩個先把他放地上?!?/br> 程家的司機們(為什么有兩個司機?他們家樂意)把擔架放到了地上,顧珩北走過來蹲下,聽診器按到程克里胸口。 這位“人事不省”的程克里先生四十多歲,長得白白胖胖一臉富態,臉色也是紅撲撲的,完全看不出絲毫病態。 顧珩北皺著眉頭一通檢查,最后撥拉著程克里的眼皮看他的瞳孔,就見對方兩顆眼珠子跟小球似地在眼皮下滴溜溜轉,但死活不睜開。 這人一把歲數了是搞什么鬼? 顧珩北抬頭看向王慧芬,她也正眼錯不眨地盯著自己,和顧珩北視線撞上的時候女人的眼中明顯露出一絲心虛和回避,顧珩北再看程牧,這孩子倒是眼眶通紅哭得很真情實感。 顧珩北滿腹狐疑,他站起身:“程牧,你去一樓給你爸爸補掛個號?!?/br> 程牧抹著眼睛,哭得沙啞的嗓音糯糯地:“怎、怎么掛號???” 顧珩北往門外烏泱泱的人群里說:“勞駕誰喊護士過來,帶這位先生去掛號?!?/br> 護士很快來了,程牧依依不舍地拽著顧珩北白大褂的袖子:“哥,那我去了……” 顧珩北強行按捺住抽搐的眼角:“把門帶上?!?/br> 護士走的時候關上門,門外的看客終于鳥獸散。 顧珩北雙手插進白大褂口袋里,忍耐道:“程先生,程太太,你們這是玩兒家家酒呢?” 王慧芬先是睜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顧珩北怎么這么快就識破了,然后她尷尬地哈哈一笑,踢了踢地上的擔架:“老公快起來!你跟顧醫生說啦!” 程克里的雙眼終于睜開了,里面一片清明精光四溢,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先是呵呵笑著寒暄:“哎呀顧醫生!我們又來麻煩你了!”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顧珩北納悶。 “程醫生啊,事情是這樣的……”程克里嘆著氣,“我們家小牧要被學校退學了!” “是啊,”王慧芬這下子不用裝,眼淚也貨真價實了,“他們老師說他一學期就沒有上過幾節課,所有學科都沒及格,還經常夜不歸宿,如果下學期還這樣,老師說滿一個學年就要勒令他退學了嗚嗚嗚!” 顧珩北沒什么意外,程牧什么德性他也是了解的,但是…… “那你們今天這一出是?” 程克里面露沉痛:“我們勸也勸過了,打也舍不得打……” 顧珩北心說呵呵,就是你們舍不得打才把他養成這副樣子。 “兩年前他爸爸剛在羊城查出腦子里有個瘤,他是乖了好一陣的,那會兒他以為他爸爸就要死了……”王慧芬接口道,“后來他爸爸好了,他又跟以前那樣不上進了!” 程克里搓了搓手:“所以我跟他mama就想出這個辦法——” “顧醫生,等會我兒子來了,你能不能跟他說,他爸爸腦子里又長了顆瘤……” “比上回那個要嚴重,是惡性的……” “想吃啥就吃點啥,尤其是不能惹他生氣……” 兩口子一搭一唱,給顧珩北安排著小劇本。 顧珩北早就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后,他手肘撐著桌面,拼命地掐著太陽xue,他用盡了自己這輩子全部的涵養才克制住沒把這對奇葩夫婦趕出去。 “顧醫生,你人這么好,一定愿意幫我們對不對?” “顧醫生,咱們這么熟,你一定要幫我們??!” “抱歉,”顧珩北豎起手掌,“我們醫生不能對家屬撒謊……” 王慧芬趴在顧珩北的辦公桌上,四十幾歲阿姨輩的人物,就那么用一雙濕漉漉的充滿天真無辜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瞅著顧珩北哀求:“這是善意的謊言啊顧醫生,你現在拯救的不光是我們家老程的命,還是我兒子的前程,是我們全家人的希望??!” “顧醫生,”程克里也一臉凝重地站到顧珩北面前,“你程叔叔王阿姨這輩子沒文化也沒見過世面,才沒能把兒子教好,但我兒子本質上是不壞的,你們也認識這么久了,他口口聲聲叫你哥,我跟你王阿姨也把你當親兒子一樣看……” 顧珩北越聽越覺得這話怪異,但他又反駁不出什么來。 “你一定也不忍心看他這樣胡混著……我們所有人齊心協力,有文化的出文化,有力氣的出力氣,有演技的出演技,一定能把這孩子板正過來,你說是不是?”程克里言之鑿鑿。 顧珩北哭笑不得:“這不行,你們要真覺得這種方法能嚇到程牧,你們自己回家里演,我不能這么配合……” “你不能不配合??!”王慧芬急了,“你才是這場戲的主角啊,沒有你我們怎么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