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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哥,”徐進輕聲說,“我送你回去吧?!?/br> 紀寧生搖了搖頭,他嘴巴開開合合了好幾次,好容易發出一點聲音,嘶啞得如同被粗礪的砂紙狠狠搓磨過:“你去跟他們吃飯,我自己回去?!?/br> 紀寧生機械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往來時的路走,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又走回電梯里的,只覺四面金屬墻壁合圍,像是冰封的冷窖,空氣里的每一粒分子都凝固成淬著冰的刀刃一點點凌遲著他的血rou和骨骼。 他蹲下去,緊緊抱著自己的臂膀,好像這樣就可以減輕一點疼痛和寒冷。 但是沒有用,顧珩北的話音在他耳邊不斷回旋,將他整個人罩進一口被鳴撞的大鐘里,巨大的回聲震裂他的耳膜和心肺——“紀寧生,你記住,紀寒川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功不可沒!”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明明最初的時候,他只是想照顧保護自己的弟弟。 “小寧,這是弟弟,是除了mama以外跟小寧最親的人,以后你要好好照顧保護弟弟知道嗎?” “可他不是mama生的啊?!?/br> “但沒有他的mama就沒有我們,我們做人要懂得感恩?!?/br> 他趴在床沿,看到襁褓里丑丑干干的好像小老鼠一樣的孩子,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小老鼠唧唧嗚嗚地哭,然后揪住了他的手指,那好像還是昨天的事。 同樣也還是昨天,他一手帶大的青年站在他面前,眼神冰冷憎恨,紀寒川一字一句,不曾揚高音量,然而字字見血:“哥,這么多年,我不曾對你不起過,你口口聲聲要我幸福,可你今天做的這一切,把我的幸福徹底葬送了,你記住,如果我被毀掉了,這不是顧珩北做的,是你造成的……我不能原諒?!?/br> …… “依我看,現在最該接受治療的不是紀寒川,而是他那個哥哥,”醫院附近的某個飯店包廂里,鐘燃斜靠著椅背,毫不客氣地吐槽,“他有很嚴重的人格障礙,偏執,分裂,躁狂,抑郁,原來你那么多年都忍著這么個人?顧小四,你是從小沒見識過什么叫苦辣咸,特意擱這家人里頭體味人生百味呢?” 徐進在外面點活魚,包廂里只有鐘燃和顧珩北,還有兩個聽不懂的直接被無視。 “那你錯了,”顧珩北把顧聿澤的羽絨服扒拉下來掛到椅背上,“我一年跟紀寧生在同個屋檐下的時間加不滿三天,倒霉的都是紀寒川?!?/br> 紀寒川和顧珩北之間隔著顧聿澤,他正低著頭用筷子戳面前消毒餐具上的那層塑料,聽到顧珩北喊他的名字立刻抬頭看顧珩北,像個乖巧的狗狗似的晃了晃腦袋。 顧珩北沒眼看那傻樣:“自己把外套脫了,掛椅背上?!?/br> 紀寒川乖乖脫了羽絨服。 鐘燃一怔:“你說你其實沒怎么跟紀寧生正面沖突過?” “對,”顧珩北點頭,“紀寧生剛去A國的時候住療養院,他鬧幾次自殺我都是在華人朋友圈里聽說的,后來有一回看到有人拍的視頻我才認出那是他,吃瓜吃到自己家……干什么?” 服務員進來送飲料,幾瓶可樂外加兩瓶旺仔牛奶,顧珩北在顧聿澤和紀寒川面前各放了一罐,紀寒川卻抓住他的手。 “北北痛……”紀寒川扁著嘴,滾圓的眼淚啪嗒一下,掉在顧珩北手背上。 那是顧珩北打紀寧生的時候擦傷的,只是蹭破了一點皮,之前根本沒什么感覺,被紀寒川的眼淚一燙,痛得像是灑了蠟油。 紀寒川一哭,顧聿澤也發現他小叔叔流血了,“哇”一下也嚎啕大哭:“小叔叔,嗚嗚嗚,我小叔叔流血了,好痛……” 包廂里響起二重奏,一個比一個嘹亮,幾乎要震裂天花板,顧珩北又好笑又好氣,心里又有些酸軟。 鐘燃讓服務生去找雙氧水和創可貼來,顧珩北把顧聿澤抱到腿上哄了哄:“沒事,小叔叔不疼,就擦一點點皮,小澤乖……” 小孩兒慢慢被哄下了,大孩兒一個人擔負起哭嚎大業。 顧珩北頭疼欲裂,還是用老辦法來對付:“紀寒川,你要是再哭就給我出去!” 紀寒川這次卻沒有憋住,反而放聲大哭,越哭越厲害,哭到水淹包廂,幾乎要喘不過來氣。 鐘燃提醒道:“你這種差別對待他只會更傷心,他現在跟小澤的心智是差不多的,小孩子哭起來的情況很簡單,餓,痛,怕,委屈以及感覺到不被喜歡?!?/br> “當然,”鐘燃說,“哄起來也是很簡單的?!?/br> 顧珩北仰頭望了下天花板,然后把顧聿澤放回椅子上。 顧珩北起身走到紀寒川旁邊,攬住他的肩膀,手心按在他光溜溜的后腦勺上上下撫了撫,輕聲道:“別哭了……乖了……” 最后一句低喃如輕絮鴻羽,無人得聽:“……你怎么成了個嚶嚶怪了,憨批?!?/br> 第70章 顧珩北終于哄好了兩個嚶嚶怪,他把包廂里的電視機打開,某個衛視正在放西游記,倆哭包坐到電視機前看入了神。 顧珩北生無可戀地癱在椅子上。 鐘燃有點幸災樂禍:“別人家連二胎都不敢生,你還上趕著弄回來倆祖宗!” “是兄弟不是?”顧珩北瞥眼過去。 “是兄弟也不能幫你分擔一個啊,”鐘燃說,“要不你把小澤送二哥那去?” “不送,”顧珩北想起顧進南那屋子就膈應,哪怕顧進南帶孩子去住別的地方也不行,當然他跟鐘燃不能這么說,“小澤跟著我能提高提高智商,他四歲半了連微積分都不會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