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頁
事情源自紀寧生。 顧珩北一直覺得自己看不透紀寧生這個人,你說他娘們唧唧性子柔弱吧,他十四歲就扛起了整個家,著實算個爺們兒;你說他愛慕虛榮自甘墮落吧,他手里攥著大把的錢卻勤儉度日。 紀寧生不買房不買車不買奢侈品,買點好吃的還都要省給他弟弟。 顧珩北和紀寒川出國后隔一天就能收一回快遞,全是紀寧生寄來的食物和藥品,尤其是一些醬菜腐乳老干媽,郵費是物品價值的幾十倍,紀寧生樂此不疲地往外寄。 紀寧生是少有的讓顧珩北見了就非常煩躁的人。 他讓顧珩北可憐不得可恨不得,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 人都有兩面性,好的壞的不能足一而論,但當一個人的兩面都非常偏激極端的時候,這種人就會讓看透他的人覺得煩躁。 紀寧生沒有什么文化,智商和情商都不高,但是他一直自食其力,也從不占別人的便宜。 他很小心眼,看到比他富貴安逸的人會非常仇視,尤其仇視顧珩北,但他對紀寒川身邊其他的人又都掏心挖肺。 紀寧生對紀寒川的那種好,是不沾染邪念的,是完全把紀寒川當孩子當弟弟當心頭rou,你都不能理解他這種泛濫的兄長情懷到底從哪里來,但它就是那么深刻地存在著。 顧珩北偶爾會敬佩他,偶爾會欣賞他,更多時候很看不慣他,這種看不慣一方面來自于紀寧生對他從不消弭的敵意,一方面則是天上的雁鳥俯瞰螻蟻,類似于物種差異的分歧。 云在青天水在瓶,他們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 但是不管對紀寧生有怎樣的觀感,顧珩北始終都退讓紀寧生一線,他們都盡力在紀寒川面前保持和平共處。 像是有一張又薄又透的絲網覆在那里,他們各自據在絲網的一頭,所有的明爭暗斗都有心照不宣的界限,絲網會在他們的爭斗中扯動撕拉變形,但他們都會控制最后的力道不去破壞它。 直到紀寧生出了事,這張絲網才被徹底摧毀。 顧珩北接到徐進的通知連夜趕回國,他找到顧進南,拍著桌子怒吼出那段話。 那時候顧進南坐在顧珩北的對面抽煙,藍白格子的病號服在腹部那里洇出一灘鮮血,他說:“小四……我以為你一直都明白?!?/br> “我他媽不明白!”顧珩北怒急攻心,“你明知道紀寧生是紀寒川的哥哥,你還搞他,全天下人都死絕了你去搞他?” 顧進南抬頭看顧珩北的時候眼睛里有些困惑,他問顧珩北:“你以為是我把紀寧生弄成那樣的?” “難道不是?” “不是……”顧進南終于把煙掐滅在煙灰缸里,他問顧珩北,“這次緬北的東西大鐵路工程你聽說了嗎?” “我怎么會聽說?”顧珩北的導師是個變態,給他的課業重得快要壓死他,顧珩北連約會時間都是拿命摳出來的他還有毛的精力關注緬北鐵路,他不耐煩道,“緬北修鐵路跟你們搞出這事有什么關系?” 顧進南說:“這個工程有六個國家的鐵路公司在競標,我們是其中之一,緬北那邊的負責人叫扎托,我讓人查了他的底,他喜歡特別漂亮的東亞男孩,尤其喜歡……能把緬裙穿得很漂亮的?!?/br> 顧珩北聽明白了。 “老馬帶了好幾個這類型的過去,扎托都沒滿意……”老馬是顧進南手底下的一員干將,專幫他做一些臺面之下的事,“老馬就跟我點名紀寧生,我知道他是紀寒川哥,煩都來不及,我讓老馬京都找不到就去別的城市找,十幾億人里還能找不出個扎托能看上的?” 顧進南嗤笑了聲,“可你猜怎么著?紀寧生從別人那聽到消息,知道去一趟緬北露個臉給十萬,能被扎托看上兩百萬,要是促成訂單——” 顧進南兩根食指叉在一起,比出個“十”,要笑不笑,“拿下訂單酬勞翻十倍,兩千萬?!?/br> “老馬把所有的風險和可能遇到的狀況都是提前給他說了的,他同意了,老馬才把他帶過去,不過沒想到那緬北佬玩兒得還是過了火……本來他在緬北多待一段時間把傷養好這事也沒人會知道,他不肯,一定要回來,然后在他自個兒火鍋店里直接暈了,進了醫院,什么都兜不住了……就是這樣?!?/br> 顧進南說完后沒躺回病床,而是往門外走,他頭一回用那樣的語氣跟顧珩北說話,淬了冰似的涼沁沁,“你哥不過是被那小子捅了一剪子,他可是心靈又受到了莫大傷害……你去撈人吧,我打過電話了?!?/br> 同樣一件事情在紀寧生嘴里卻是另一個版本。 紀寧生跟紀寒川徐進他們說自己是被迫的,是老馬威脅他,NorMou被關過一次網站,他害怕再被關一回,紀寧生一貫柔弱和樸素的形象讓他的說辭很可信。 “盤絲洞”是紀寒川的一塊心病,顧珩北用了兩年多的時間都沒能把這顆毒瘤從紀寒川的心頭移去,紀寧生又遭遇了這樣的事。 顧進南心血來潮去醫院探望紀寧生,正好碰到了在醫院陪床的紀寒川,兩下里都紅了眼。 顧進南恨紀寒川勾引他弟弟,紀寒川恨顧進南糟踐他哥哥,二人之間舊恨疊新仇,火星撞地球。 具體的過程徐進都沒有詳細跟顧珩北說,但是顧珩北想象得到當時的那個場景,他了解他哥有多傲慢,也知道紀寧生是紀寒川的逆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