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元寶見了她,大聲道:“外祖母!”語氣中的親熱一聽便知。 劉氏上前幾步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乖!” “說了一上午的話,我也有些累了,先去歇歇?!眲⑹鲜稚平馊艘獾?,騰出空間讓一家人好好相聚。 蔣崢親自送她出了院子,對這個岳母,他一直很敬重,雖非天璇生母,但是所為與生母與差不離了。 等蔣崢送完劉氏回來,一踏入屋就聽見元寶又驚又喜的小嗓子:“meimei,meimei!”整個人都要撲進搖籃了。 天璇見他滿心歡喜,心里大石落地,她離開這么久,一回來就給他帶了個meimei,就怕小家伙吃醋,幸好元寶人小氣量大。不過如果是弟弟,也許元寶就是另外個態度了,剛聽說自己要當哥哥時,元寶就喜歡對著天璇的肚子喊meimei。她逗他,要是個小弟弟怎么辦,元寶就會兇巴巴的說不要小弟弟要小meimei。 “娘,我能摸摸meimei嗎?”元寶睜大了眼,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天璇。 天璇想也不想的點頭,小心的把熟睡的女兒從搖籃里抱出來。 元寶看了看天璇,確認:“我摸啦!”彷佛要做一件大事般。 天璇忍俊不禁,忍笑:“你摸吧!” 元寶顫顫巍巍的伸出了小爪子,小心翼翼的靠近,在安安嫩滑的臉上輕輕一點,似乎覺得手感棒極了,劃了兩下,一臉的不可思議:“meimei好軟!” “哇哇哇~”安安以咧嘴大哭回應了哥哥的夸獎。 “我沒用力!”元寶閃電般收回手,往后一蹦,撞在蔣崢腿上,仰頭:“我不是故意的!” 天璇熟練的在她尿布上摸了一把,看著欲哭無淚的元寶,趕忙道:“meimei尿了,不是因為元寶兒?!?/br> 要哭不哭的元寶眼淚一收,可憐兮兮的問:“真的!” 蔣崢按了按兒子的頭頂,失笑:“你小時候尿了也哭!哭的比你meimei還大聲?!?/br> 元寶如遭雷劈,漲紅了臉,底氣不足的辯解,“我早就不尿床了”又巴巴的望著天璇:“我早就不尿床了,真的?!?/br> 瞧他那可憐樣,天璇忍俊不禁憋著笑連連點頭:“對,我們元寶兒三歲就不尿床了?!?/br> 元寶一臉驕傲的點了點頭,又見meimei一邊哭一邊把手塞舉到嘴邊,連忙抓住她的手,鄭重其事道:“手臟不能吃?!?/br> 暗暗以為他在跟自己搶,哭得更大聲了。 元寶急了,望著天璇叫:“meimei要吃手?!?/br> 忙著換尿布的天璇望一眼,大哭不知的女兒和要哭不哭的兒子,沒心沒肺道:“哦,那你哄哄她,讓她別吃?!?/br> 元寶頓覺責任重大,喋喋不休道:“手臟不能吃,不能吃?!闭f了兩回見她還在堅持不懈的把手往嘴邊塞,忽然間靈光一閃,掏出了自己最珍愛的的小荷包。舉到安安面前晃了晃,誘哄:“給你吃糖好不好?” 朱紅色的錦緞荷包,十分符合安安的審美,哭聲瞬間停住了,伸著小手去抓那個荷包。 元寶松了一口氣:“你不吃手我就給你吃糖,知味齋的玫瑰糖可好吃了。祖母每天只許我吃三塊,你要是聽話我就,我就分一兩塊好不好?” “呀~”安安叫了一聲。 元寶猶豫了下,手指頭動了動,從一變成二,一臉rou痛:“分你兩塊?!?/br> “呀~”安安抓著荷包不撒手,似乎被里面的甜味吸引了往嘴里塞。 元寶大驚,連忙拽住荷包:“不能吃荷包,你別著急,我給你拿出來?!?/br> 荷包被拿走,安安茫然的看了看元寶,小嘴一扁就要哭。 元寶手忙腳亂的開始解荷包:“你別哭,我把三塊都給你好不好?” 換好尿布正在洗手的天璇心頭軟的一塌糊涂,又想起自己養元寶羔那會兒,除了一開始趁著新鮮勁給他換過幾回尿布,之后都交給下人了,到了安安這里換尿布、洗澡……這些都不假人手全部親力親為,倒不是她偏心,而是因為她無事可做,所以全部精神都放在了女兒身上,如今想來倒覺得有點對不起兒子了。 元寶可不知道他娘多愁善感,正在跟荷包較勁,以前一解就開,這會兒一著急繩子卻打結了,急的小臉皺成一團,不得不求救蔣崢:“爹!打開!” 蔣崢望了望自己的傻兒子,溫聲道:“meimei還小,不能吃糖!” “??!”元寶愣了下。 擦干手的天璇把一臉懵的兒子摟到懷里,捏了捏他的臉:“是啊,meimei現在還小,吃不了糖,明年就能吃一點點了,你再跟她一塊吃?!?/br> 聞言,元寶一臉同情的望著meimei:“好可憐!”又求情:“一點一點都不能吃嗎?” 天璇笑得不行,忍不住揉了揉兒子的胖臉蛋后,把荷包給他塞回去:“一點都不能,meimei現在只能喝奶!” 元寶死了心,摸摸荷包:“那我給他的meimei存在著,存到明年一塊兒給他?” 少吃點糖也好的,于是天璇不負責任的點頭,還道:“回頭娘給你找個罐子,你存起來哦!” 元寶鄭重一點頭,然后跟著奶娘下去看meimei喝奶了。 天璇看著他小身子一顛一顛兒的跟在奶娘后面,一路還眼巴巴的仰頭看著meimei,又好笑又發酸,之前還膩在她懷里說著好想好想她,可是一見到meimei,眼里就只剩下小meimei,哪里還有她這個做娘的。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小男人也不例外。 天璇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蔣崢挑眉。 天璇語氣極其夸張:“有了meimei忘了娘!” 思及兒子神采飛揚的小模樣,蔣崢不覺也笑,多久沒見小家伙這么高興了。 蔣崢上前在她身旁坐下,握了她的手,含笑道:“他陪安安,我陪你?!?/br> “噗嗤”一聲,天璇笑出聲來,身子一歪偎進他懷里,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天璇只覺得務必心安,終于回來了,雖然已經回來好幾天,她依舊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深怕只是黃粱一夢。 “山下還不太平,你不必特意來陪我,先去忙正事吧!”天璇低聲道。 蔣崢張開五指與她十指交握,輕聲道:“我過會就走。山下的事你別擔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先以坐月子的名義在山上待一月,母妃不得空,我會請岳母在這陪你,也好打發過來的人。一月后,事情也差不多都結束了?!?/br> 天璇身子一頓:“母妃,還好吧?太妃呢!”親生骨rou兵戎相見,最傷的是冀王妃。 蔣崢:“母妃還好,祖母病了,不過不嚴重?!?/br> “父王呢?”天璇抿了抿唇問。 蔣崢默了默:“勉力支撐,如今父王全部心神都在幾日后的禪讓大禮上?!?/br> 天璇悚然一驚,從他懷里支起身子,望著蔣崢嘴唇動了動,目光驚疑不定。 蔣崢直直望著她,忽而一笑,抓著她的手移到唇邊輕輕一吻:“我承諾過,會把最好的捧到你們母子眼前?!?/br> 天璇睫毛顫了顫,她沒有懷疑過,只是這一天就這么猝不及防的到來,她有些難以適應。 篤篤篤的敲門聲讓天璇驟然回神。 蔣崢臉上的柔色微微收斂:“進來!” 白露屈膝入內,道:“郡主來了?!?/br> 蔣嵐,天璇又驚又喜。 蔣崢見她模樣便道:“那我先下山了,過幾日再來看你們,元寶兒就留在這兒?!彼@次上山,一來是看一眼天璇,二來是送兒子上山。 天璇原想他會留下用午膳,聞聲把話咽了下去,若是可以,蔣崢定然會留下,他不留,想來實在抽不出空,遂道:“路上小心,要是忙,晚幾天來也無礙,有事我自會派人通知你?!?/br> 蔣崢撫了撫她的臉,含笑點頭。 腳下生風的蔣嵐剛好和蔣崢撞了個正面,雖知自己可能打擾人家一家團聚了,不過蔣嵐素來面皮厚,嘿嘿一笑:“大哥!” 蔣崢頷首一笑:“我先走了?!?/br> “大哥慢走!”蔣嵐聲音諂媚。 蔣崢無奈一笑。 天璇也被她逗笑了,笑吟吟望著她,大半年不見,蔣嵐變化不小,到底出閣了呢,大大咧咧的姑娘身上多了幾分風情。 難掩激動之色的蔣嵐幾步上前拉著天璇的手差點蹦起來:“你可算是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我就知道大哥一定能把你找回來的?!闭f著說著就哭起來,天璇是在她婚房里失蹤的,她幾乎要被自己的愧疚沒頂,每每想來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天璇一驚,立時拿了帕子替她拭淚,嗔道:“都出嫁了,怎么還說哭就哭的?!?/br> 蔣嵐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哽咽道:“我這不是高興嗎,喜極而泣,你懂不懂?” 天璇搖頭失笑,拉著她往屋里走。 蔣嵐緊緊抓著天璇的手,忙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十三那天回來的?!?/br> “大哥可瞞的真好,一點風聲都不露?!被貋硎鞘?,那找到人更早。 天璇正要替蔣崢解釋,就聽蔣嵐道:“不過我也知道,這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兇險,現在你這樣挺好的?!?/br> 天璇嗯了一聲。 “大嫂,是三哥把你抓走的,對不對?”冷不丁的,蔣嵐問道。 不妨她有此一問,天璇愣住了。 蔣嵐見她模樣,以為自己猜對了,眼里又泛起淚花:“我想來想去,能在我的婚房里神不知鬼不覺得把你帶走,除了自家人還能是誰,一開始,我,”蔣嵐霎時噤了聲,她一開始以為是蔣紹,可直到昨天,三哥意圖兵變,她猛然意識到,三哥也有動機,抓了天璇就能威脅大哥,而且比起紹堂哥,三哥更有機會下手。 天璇沉默不語,把她從王府擄出府的的確是蔣嶸,因為他勾結突厥,而自己是他的投誠禮。在她告訴蔣崢自己恢復所有記憶之后,蔣崢就把什么都告訴她了。怎么也想不到,當年自己的無意之舉差點給她帶來滅頂之災。 隨著她的沉默,蔣嵐眼淚越流越兇,忍不住捂著臉啜泣起來:“怎么會變成這樣呢,以前我們一家人多好,大哥三哥一文一武,小時候三哥多崇拜大哥,大哥也很照顧三哥??墒菫槭裁撮L大了,他們就變成這樣了,我都要不認識他們了。 權勢就真的這么重要嗎,重要到連骨rou親情都顧不上了,為了權勢可以把刀指向親兄弟,三哥是這樣,紹堂哥也這樣,他們怎么能這樣呢!” 天璇面色微白,蔣嶸妄圖兵變她知道,可蔣紹?她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攥緊了。 他臨走時的話猶言在耳。 “我和他之間,只能活一個?!?/br> “可惜,我也想活下去,所以我會全力以赴?!?/br> 自從她回來,沒人在她跟前提過這個名字,她也沒有多問。 可是一刻,不祥的預感再也不受控制,頃刻間噴涌而出,天璇咬了咬舌尖,讓自己的聲音盡可能聽起來若無其事:“蔣紹,怎么了?” ☆、第156章 蔣紹的情況不大好,甚至可以說是糟糕。當初蔣崢那一劍,雖說沒有當場要了他的命,可在那樣你死我活情況下,每一招都不留余地,盡管最后收了勢,然依舊入骨三分。 靖郡王妃怔然的看著慘無人色的兒子,干澀的雙眼再也擠不出眼淚,從昨夜到現在,她覺得自己這輩子的眼淚都藥流干了。蔣紹是她第一個孩子,還是好多年間,她唯一的兒子,打小就聰明機靈,允文允武,是她最大的驕傲,一直都是。 靖郡王妃對這個兒子的感情,非比尋常,是其他一女二子難以企及的。她馬上就要失去自己最心愛的兒子了,恐懼鋪天蓋地的襲來。 兒子越來越微弱的呼吸不斷提醒著靖郡王妃這個殘忍的事實,雙手不可自抑的抖起來,顫抖很快就蔓延到全身,她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低低啜泣的蔣歆率先發現了靖郡王妃的異樣,只覺得心如刀割,五臟六腑都揪成一團,抓住靖郡王妃的手,喃喃道:“娘!”聲音里帶著無邊的恐慌。 靖郡王妃好似沒有聽見一般,她低頭端詳著床上的蔣紹,若是不注意,連胸膛微不可見的起伏都察覺不了,就像,就像這個人已經停止了呼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