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我去看看她?!?/br> 蔣崢對眾人略一頷首:“失陪?!狈址昼娍蛨鲎冎鲌?。 顧深:“……”為什么有一種這是在冀王府的感覺。 直到他走了,顧深愕然:“他來干嘛的?”愣了下,他看著沈天樞道:“他這消息也太快了?!?/br> 沈天樞扯了扯嘴角。 且說天璇,她回去后就由府醫扎了針,幾針下去,疼痛是緩解了,然她整個人卻是亂了。 方才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她眼前的畫面一閃又一閃。 十五的月亮把夜色下的一切都映照的清晰可見,刀光血影,血rou橫飛,比那天在雁蘭谷場面更血腥。她眼睜睜看著一魁岸高大的黑衣人,一步又一步走近,一路尸山血海。 她轉身要跑,可才跨出一步,脖頸一酸,眼前發黑,她落入一個陰冷的懷抱里,被人使勁箍住。朦朦朧朧間,她看見寬闊的河面上飄著蓮花燈,是她剛剛放的。她還聽見一個古怪低沉的聲音含笑道:“抓到了!” 依著顧深的話,最后她沒有被劫走!就像在雁蘭谷那天,最后一刻被人救了回來,是不是? 天璇抓著錦被的手一點一點的攥緊了,忽的,手上一涼,這種熟悉的觸感,天璇睜開眼,果見蔣崢俯身站在床畔,把她的手一點一點的掰開。 蔣崢執起手問:“頭還疼嗎?” “不疼了?!碧扈粗?,欲言又止。 蔣崢微微一笑:“怎么了?” “顧深說我年初在梁州也差點被綁架?!?/br> 蔣崢嗯了一聲:“就差一點,還好顧家人頂用?!?/br> “那我是沒被他們帶走?”天璇定定地望著他的眼底,她的眼中藏著難以言說的惶恐。 蔣崢神色如常:“當然,你是想起什么了?!?/br> 天璇依舊望著他的眼睛,慢慢道:“我想起了那一段,我被抓住了,然后被打暈了?!?/br> 蔣崢捏了捏她的手,似乎想借此安撫她:“后面你就被救回來,畢竟那可是顧家的地盤?!?/br> 天璇定定看了他一眼,半闔了眼:“我是被救回來時受的傷嗎?顧深說我都不敢見人了,傷的很重?” “不算太重,就是小口子多,營救時,你被摔在了地上,磕到了臉,湖邊都是小石子。我見你時已經好多了,我想看看,你就用力捂著臉不許我看,還趕我走?!笔Y崢低笑了一聲,伸手理了理她的額發。 天璇緩緩地反握住蔣崢的手,五指交叉。 蔣崢微微一震,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她的手纖細白嫩,他的手骨節分明,握在一起,相得益彰。視線又緩緩移到她臉上,雪白的臉上透出一些無措。 她的聲音又細又輕,帶著無助茫然:“我總覺得你們瞞著我很多事?!?/br> 蔣崢握著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十六年的人生何其漫長,哪能事無巨細都告訴你,就是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是不是。傻姑娘,別胡思亂想了。剛剛犯過頭疼又想起了那些糟心事,肯定嚇壞了,好好閉上眼休息一下?!?/br> 這時候谷雨捧了一碗漆黑的藥進來,屈膝道:“府醫叮囑姑娘趁熱喝了?!?/br> 隔著老遠就聞到那苦哈哈的味道,天璇下意識皺起眉。 蔣崢失笑,將她扶起來,接過藥碗,手背試了試,溫度適宜,挑眉:“難道要我喂你?” 天璇果斷伸手接過,嘗試著喝了一口,眉頭皺的都快打結了,真苦!隨即深吸一口氣,一下子灌了下去。 剛咽下去,嘴里就被蔣崢塞了一顆桂花糖:“吃了藥,好好睡一覺?!?/br> ☆、第62章 隔了一日,顧江便帶著顧深前往靖國公府拜訪,這一日是休沐日,遂靖國公也在,便親自接待了二人。請過安,寒暄幾句,留他們用午飯,靖國公便讓蔣紹帶著蔣縱招待二人,畢竟他們才是同齡人。 蔣紹態度熱忱的邀著二人移步四方居。 此前,他派了人前往梁州打探天璇在那三年的情況,因時日尚短,還無消息。關于這一點他早有準備,當年她和蔣崢剛定親那會兒,他就派人去調查,一無所獲。當時他羽翼未豐,能力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但派去的也不是平庸之輩。遂這一次他也沒奢望短時間內就有重大收獲。 然顧氏兄弟送上門,一位是顧家嫡長孫,另一位是與阿璇關系最好,偶爾見諸于信的顧深。他自然不會放過打探消息的機會。 蔣紹也不會一上來就魯莽的打探,而是與顧江說些風土人情,由淺入深,漸漸說到了朝廷時事,各方動向。 這些,顧深是不大懂的,他是二房嫡幼子,上面兩位胞兄,一文一武,俱是青年才俊,到了他這,父母就寵溺了些,是以養得他不務正業,成為傳說中的膏粱紈袴。 蔣紹與顧江一會兒朝廷一會兒某某的,就是蔣縱也能插幾句,唯獨顧深:“……”聽天書似的。 聽不懂他就打量人唄,于是顧深開始自以為無人察覺地審視蔣紹,他對這位天璇掛在嘴邊的紹表哥,頗有點‘敵意’。 十二三歲,情竇初開的年紀,身旁有一位漂亮精致還會玩的同齡表姐,心動太容易了??伤@心剛動起來,他那漂亮表姐就開始故意在他面前展示與冀州那邊的聯系,一開始把他給酸的呦,次數多了,他就是頭豬也琢磨過味來了。 初戀的小萌芽就這么夭折了,幸好顧八少有一顆金剛不壞之心,初戀幻滅,養了一個月,恢復如初。而且沒了那點小心思后,他終于又能在交鋒中偶爾占一回上風了,可喜可賀! 但是對這位‘紹表哥’的敵意還殘留著。他有心刁難,遂硬生生把話題往艱澀生僻處帶,他不喜歡那些經史子集經濟仕途,就好奇門八卦,周易風水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蔣紹亦是信手捏來,對答如流,刁難不成被反問住的顧深,只想死! 還是顧江打哈哈,“紹表弟博學多才令我等汗顏?!?/br> “我比深表弟略長幾歲,多看了幾本書而已?!笔Y紹笑容溫和。 顧深訕訕,不再班門弄斧,安靜如雞。繼續打量人,見他五官俊美的出奇,也不知這人怎么長的,才能長得如此恰到好處。此刻嘴角含笑,更是清雋無雙,倒不像傳說中大權在握冷厲無情的錦衣衛指揮使,更像倜儻風流的公子哥兒。 又思及他才二十出頭就把偌大的錦衣衛打理的井井有條,不由心塞。怪不得天璇喜歡他,旁的不算,光這張臉就夠了。她最是膚淺的,嚷著顏值既是正義,所以她就是正義,老不要臉了! 心念一轉,再是想起,天璇現在是蔣崢的未婚妻,這兩人有緣無分,又覺眼前這人可憐了。 蔣紹便發現顧深表情變化之豐富堪比變臉,還都是沖著他而來,不免心念電轉,面上依舊如春風和煦地與顧江交談甚歡,談的顧江只覺與他相見恨晚。 中途,蔣縱離席更衣,蔣縱前腳一走,蔣紹后腳就站起來,含笑:“抱歉,我也離開下?!?/br> 顧江道:“請便?!?/br> 蔣紹一走,憋了一肚子感慨的顧深就開始了,他本就是藏不住話的那種,見四處也無人,便徑自嘆了一口氣,幽幽道:“我一直在想能被沈天璇這個眼高于頂的家伙看中的人,該是什么樣,今日一看,”他嘖了一聲:“怪不得她喜歡了??上в星槿穗y成眷屬!” 顧江瞪他一眼:“你再胡說八道!” 顧深翻了個白眼,不服:“我怎么就胡說八道了,大家不都知道的,還為這個笑話她呢?!碧扈c冀州這邊信件往來如此頻繁,她的紹表哥三五不時送好吃的好玩的,顧家人豈能沒發現。 她在顧家這三年,不少人上門來打聽,都被祖母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推拒掉了,就是因為知道有蔣紹這么個人在。否則祖母巴不得把她嫁到眼皮子底下,最好是嫁給他們兄弟中一個,長長久久承歡膝下才好。 “聽說他這把年紀了還沒娶妻,怕是忘不了表姐吧!”顧深拍了拍桌子,怒道:“蔣崢橫刀奪愛!”他一直堅定的認為是蔣崢見色起意,逼著沈家把天璇嫁給他。 要不天璇怎么會嫁他,消息傳來時,他都以為自己聽錯了,追問了一遍才確認是蔣崢不是蔣紹。他跑去找天璇,可她理都不理他,還趕他走。他當然不肯走,一直追問,不想她開始哭!把他嚇壞了,她那個人雖然嬌氣,但是輕易不哭,哭也是做做樣子嚇人??蛇@一回卻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著哭著,他眼睛也濕了。 “你哭什么!” “你哭什么?” “顧小深,我想回家了!”她抽了抽鼻子,聲音里是nongnong的泣音:“我想我爹我大哥?!?/br> 其實一個多月前她就提出要回家,只是祖母得了風寒病倒了。這是祖母老戲法,天璇一走她就要病,于是她一留就留了三年??蛇@一回祖母是真的病了,然祖母病一好天璇卻是真的不肯留了。 看左右無人,顧江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差點把顧深拍進茶碗里,低聲斥道:“混小子你給我閉嘴,這種話被人聽見了,你讓表妹怎么做人?!?/br> 痛得顧深齜牙咧嘴:“我就是替他不值?!?/br> “用不著你瞎cao心,現在表妹和蔣世子不是挺好的,你別胡咧咧,害了她?!鳖櫧Z氣凝重。 顧深心道,可蔣紹不是很好的樣子。 看出他不服氣,顧江警告:“你再胡言亂語,我這就派人把你送回梁州” 顧深立刻在嘴上比了比,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顧江無奈,那件事他也是事后才知道,都是二叔一手策劃。二叔行事愛劍走偏鋒,顧深這兒子卻是個赤誠的,他還替蔣紹不值,蔣紹要知道是二叔在背后推波助瀾,看他想不想活撕了顧深。 過了片刻,蔣縱回來了,見兄弟兩默默無語,而蔣紹不在,遂問:“我二哥呢?” “你走后他也更衣去了?!鳖櫧?,又奇:“你們沒遇上?” 蔣縱心念一動,笑道:“大抵去另一邊,我二哥這人窮講究?!?/br> 說曹cao,曹cao到,蔣縱抬手一指:“可不就回來了?!?/br> 蔣紹含笑入內,拱手致歉:“遇上個下人稟報急事,便耽誤了會兒?!?/br> 顧江忙道:“紹表弟若是有事,盡可去?!?/br> “已經解決了?!笔Y紹落座。 諸人又天南地北的聊,不知不覺便到了午膳時分。 席間,蔣紹頻頻敬酒,他巧舌如簧,勸酒說辭一套又一套,顧江兄弟倆被他灌了一杯又一杯。 席間靖國公與蔣縱看了他好幾眼,為他這不同尋常的熱情。 用完膳,顧江還好,顧深卻是趴下了。蔣紹眼里也帶出幾分薄醉,桃花眼更是妖冶。 靖國公讓人帶顧氏兄弟下去休息,顧江勉力站起來:“不勝酒力,實在抱歉?!?/br> 靖國公便笑:“都是阿紹胡鬧?!?/br> “我與顧表兄一見如故,恨不能痛飲三百杯才盡興?!笔Y紹站起來送他出門,笑:“顧表兄好生休息,起來我們再繼續?!?/br> 顧氏兄弟一走,靖國公便眸光沉沉的看著蔣紹:“怎么回事?”一見如故?騙誰呢! 此刻的蔣紹哪有醉意,神色清明至極,一旁的蔣縱嘆為觀止,這演技也是絕了,他豎了豎大拇指:“二哥,你行啊,喝了這么多我都以為你醉了,你酒量什么時候練出來的?!?/br> 怎么練,喝著喝著就練出來了。 蔣紹不理他,慢條斯理的舀了一勺子魚湯,壓了壓酒意才道:“我試一下顧家這位長孫的深淺?難道大伯父沒打過梁州的注意?!?/br> 靖國公定定的看了看他半響:“試出來沒” 蔣紹放下筷箸,笑:“敦厚有余機敏不足。眼下這局勢,這樣的繼承人守成都做不了,何況開拓?!彼又溃骸伴L房另一位嫡子體弱多病,寄情于書畫,幾個庶子也不堪大用。反倒是二房年長的兩個嫡子,一文一武,俱是人杰。等顧老爺子一走,顧家怕是要生亂。也許不用等老爺子走,我試了試顧江,看樣子顧家內部已經顯出亂像了。待會兒我再試試看,能不能知道更詳細?!?/br> “你對顧家情況倒是了解?!?/br> 蔣紹扯了扯嘴角:“若是這點都不清楚,我這指揮使之位也該讓賢了?!?/br> 靖國公靜默了一瞬:“摧毀一個家族最簡單最快速的辦法就是使其內斗,你們兄弟倆給我謹記?!?/br> 蔣縱端正了身子:“父親放心?!?/br> 蔣紹笑了笑,也道:“父親放心?!?/br> 父子幾個也散了,蔣紹腳步一拐就去了安置顧氏兄弟倆的客房,然后進了顧深的屋子,淡聲:“給他喂下去?!?/br> 便有小廝抱著顧深的頭,給他喂了一碗水,那水里卻是兌了藥的。錦衣衛昭獄新開發的一種輔助刑訊用的藥,搭配著酒對意志薄弱之人效果甚好,硬骨頭卻是沒用的。 顧深喝了酒本就有些渴,咕咚咕咚就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