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聞言,林沈氏淚水流的更猛。那是親meimei啊,她怎么能這么狠心,想起這些年在沈妙嬌處受的委屈,母親的偏心。她自己受委屈不要緊,只當孝順母親了,可她不能這么欺負自己的女兒。林沈氏悲聲道:“我們走,玉兒,我們回家去?!碑斚聯е畠乎怎咱勠勍T外走。 奉沈老夫人命趕來的謝mama忙不迭要勸,然林沈氏理都不理她。謝mama急的滿頭冒汗。 劉氏亦是苦勸無果,她第一次見到這樣堅決的林沈氏,到底為母則強,遂也不再勸,讓人好生送她們回去,也叫沈老夫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別想輕拿輕放。 送走林沈氏母女,忍得很辛苦的沈天珝就告狀了:“娘你不知道,要不是白露厲害,三姐差點也要掉水里了?!?/br> 劉氏大驚,忙問:“妙嬌也推你了?”她怎么敢??? “沒有,”天璇連忙對她寬慰一笑:“是我站在林表妹身旁,林表妹摔下去的時候抓住了我的袖子?!碧扈嗣渥?,上面還殘留著幾縷折痕,繡紋都有些變形了。 劉氏松了一口氣,人站立不穩時,慌亂中有什么抓什么,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叮囑:“你們七姑姑發起脾氣來不計后果,日后離她遠著些?!?nbsp;漫說礙著沈老夫人想嚴懲她不容易,就是把她嚴懲了又如何,虧已經吃了。 天璇點點頭。 沈天珝道:“我才不和她玩呢!” 劉氏失笑,打發了她們,她便去找沈老夫人,這事必須給林家一個交代。 且說林家母女回府后,林沈氏安撫好林嘉玉便獨坐在榻上垂淚,她帶著兒女定居在信都是為了依靠娘家,可到頭來這兩年所受的委屈大半來自于娘家。反而不如在老家,林家人看在沈家的面子絕不會怠慢她們。她越想越覺得,還不如就此離開信都。 叫嘉玉念念不忘的那個人想來也在信都,見不著,嘉玉就能死心了也不至于耽擱韶華。 再有她自己,每次去娘家她都心驚膽戰,害怕遇見天璇。一丁點有關于天璇的消息就能令她汗毛直立。她怕啊,她怕天璇恢復記憶,怕她總有一天會發現那個人是她。一旦天璇想起來說出去,嘉玉姐弟三如何見人。 “靈芝,咱們回平隆好不好?” 靈芝被她問的愣住了,猶豫了下才道:“這回姑娘確是受委屈了,不過老夫人想來會給您個交代的,日后七姑娘也不敢這么放肆了?!?/br> 林沈氏咬了咬唇:“七妹不會改的,她改不了了?!?/br> 靈芝默了默,斟酌著用詞:“大爺要娶親了,夫人哪里能走?!?/br> 林沈氏緊了緊手心:“待他成親后我們便走?!比绻梢运静幌氚涯锛抑杜藿o林嘉志,可這門婚事是在發生那件事前定下的,還是父親決定的。 “可大姑娘到了出閣的年紀,二爺、三爺也要啟蒙,平隆的少年兒郎和先生哪有信都的好?!?/br> 林沈氏無言以駁,眼里的淚慢慢的又滿了:“靈芝,這樣的日子我真的過不下去了?!闭f話間淚水往下漫。 靈芝心中一驚,揮手屏退左右,屋內只余了二人,才急聲道:“夫人這說的什么話?” “你沒聽見娘的話嗎?”林沈氏緊緊的拽著靈芝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骨節泛白,她的,聲音惶然無助:“阿璇在慢慢恢復,萬一她想起來了怎么辦?”這一場噩夢何時才能到盡頭。 靈芝臉色劇變,放柔了聲音安慰:“您想多了,便是三姑娘恢復記憶又如何,她不知道是您?!?/br> 去年秋天她陪著林沈氏到青蓮庵齋戒,傍晚去林子里散步。萬不想林嘉志就在不遠處的別莊內與同袍聚會,主家要送他美姬,不只上了鹿血酒還加了料。更想不到林嘉志竟然會跑到青蓮庵附近。 眼見林嘉志那神態她就知要出事,林沈氏單純不知,她卻是早幾年就發現林嘉志看林沈氏的眼神不對勁。林嘉志五月生又生而克母,不為家族所喜。林沈氏心思純善,得知他的遭遇十分心疼,對他噓寒問暖,拿他當親弟弟養。好不容易養大了成器了,哪知道養得他起了這種見不得人的心思。 她拉著渾然不知危險臨近的林沈氏要跑,可沒走出幾步就被擊中后頸暈了過去。再醒來為時已晚,只能一邊安慰大受打擊的林沈氏,一邊竭力遮掩。 否則傳出去,哪怕林沈氏是被迫的,千夫所指的也會是她。就是林嘉玉和兩位小少爺也要聲譽盡毀。 ☆、蔣崢 沈老夫人表現的再是生氣,事到臨頭依舊下不了重手,最終沈妙嬌被沈老夫人罰抄女則十遍并禁足一個月。據說沈老夫人還勒令她去林府道歉,然而她死活不愿意,便不了了之。天璇可算是明白為何十四歲的小姑娘就敢伸手把人往湖里推。 天璇晨間去請安,見沈老夫人悶悶不樂,心思郁繞的模樣,想也知道是因為林沈氏沒來的緣故。之前沈老夫人病著,林沈氏辰時來,酉時走,除卻回府睡覺,都在床前服侍,可自前天憤而離去,連著兩天沒過來。 望著這位鬢角發白神情郁郁的老太太,天璇卻是生不起同情心,人心本來就是偏的,但是偏成這樣就別怪人心寒了。 請過安,天璇便回去,途徑杏花林,忽然發現枝頭的杏花都開了,就像鋪了一層細雪。天璇隨手摘了一朵細看,一片片花瓣就像小扇子圍在一塊,玲瓏可愛。想起自己閑暇時翻到的那本《瓶花譜》,遂折了幾枝,打算回去照著書插來試試看。 管著器具的立春見天璇捧著幾支杏花回來,立刻從后罩房抱出一個冰裂紋的細頸長瓶供天璇插花用。立春、立秋、谷雨、白露四個大丫鬟中,天璇更親近谷雨白露一來她更熟悉二人,二來立春立秋更熟悉原身,天璇生怕叫她們看出破綻,遂天璇不怎么令她們近身伺候。 天璇一看,紋片如冰破裂,裂片層疊,十分有立體感,又見她殷切的眼神,心頭一軟,笑:“這花瓶挺好看?!?/br> 立春把花瓶放在小幾上,欣喜道:“這是去年冀王世子讓人送來的,去年這會兒姑娘也是用它插杏花?!?/br> 天璇拿著杏花的手就是一頓,突然想起離著沈凜說他快回來已經過去四天,三五日,那差不多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頓覺心里沉甸甸。 立春臉色一白,求助的看向谷雨。 谷雨暗嘆了一回,也不知姑娘怎么回事,特別怕冀王世子回來似的,上前一步正要說什么。 就聽天璇含笑道:“那正好繼續用,”說著她把最大的那一枝花放了進去,左右端詳幾眼,贊道:“顏色確實般配?!?/br> 立春悄悄吐出一口氣來。 天璇跪坐在羅漢床上,拿了剪子便開始修修剪剪?;诵“雮€時辰得到一個頗為滿意的成果后撩開手,開始看書,她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午膳天璇是在自己院子里用的,劉氏有事出去了。用過膳天璇發現自己頭發有些臟,想想三天沒洗,也該洗了,便吩咐人燒水。她的頭發又長又密,這會兒又沒有吹風機,向來都是安排在午后洗。 這一頭及腰長發洗下來便又是小半個時辰,還沒算上晾干的時間。天璇躺在美人榻上,由谷雨拿了棉布擦拭,自己則是閉目養神。 過了會兒,谷雨聽她呼吸平緩起來,試探著喚了一聲,見無反應笑了笑 ,看頭發干了七分,再擦也無用,便停了手、 谷雨將天璇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便退到旁邊的桌子上干起繡活來。 繡了一半聽見門口異響,谷雨隨意的一抬頭,登時愣住了。 不知何時門口站了一個人,他身材極為高大,穿著一件玄色直裰長袍,袖口處繡著騰云祥紋,青色寬邊錦帶上掛了一塊古樸沉郁的墨玉。 只這么靜靜站著,不用多言便讓人望而生畏。他身上的氣勢太過逼人,以至于谷雨根本不敢細看他的臉。谷雨有些明白她家姑娘為何這么怕他了,一個激靈谷雨霎時醒神,手忙腳亂的站起來行禮:“世——”只說了一個字,便被蔣崢掃過來的一眼噤了聲,谷雨手腳冰涼的定在原地,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從她面前走過,站在了榻前。 谷雨看著他微微彎腰,伸出了手,他背著她,她看不見他具體的動作,谷雨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從那一眼中奪回四肢的控制權,硬著頭皮想張口。斜刺里一只手伸過來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外拉,毫無抵抗之力的谷雨,輕而易舉的被人拖到了院子里,離書房遠了,蓋在嘴上的手才離開,她扭過頭,瞪著面無表情的白露,怒聲道:“姑娘還在里頭睡覺?!闭f著就要再進去。 白露攔住她:“世子和姑娘已然定親,許久不見想和姑娘獨處一會兒有何關系?!?/br> 谷雨狠狠地跺了跺腳,怒氣沖沖:“只是定親又不是成婚,何況姑娘剛洗過發,有些”衣衫不整。 白露似乎明白她未說出口那幾個字,看她一眼:“世子有分寸?!?/br> 有分寸的蔣世子抬腿格擋住天璇曲踢的膝蓋,順勢壓在她的腿關節上,天璇的腿頓時使不上力。蔣崢低笑了一聲,語氣寵溺又縱容:“我教你功夫可不是讓你對付我的?!?/br> 手腳被禁錮的天璇瞪著虛虛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氣得想打他,奈何她雙手被他鐵鉗般的大掌圈著,只能用眼神和嘴巴表示憤怒:“放開我!” 蔣崢望著她因羞惱而泛紅如桃花的眼梢,如此的活色生香,讓人想一親芳澤,蔣崢順應本心俯身親了親她的眼。 天璇呆住了,眼睛瞪得極大。蔣崢的唇從眼角滑過鼻梁落到唇畔:“你——”剩下的音消失在唇舌之間。天璇想要咬他,被他識破后,他伸手捏著她的臉頰,懲罰性的咬了咬她的唇,與其說咬,不如說是含。 天璇的掙扎在他面前顯得不堪一擊,反像是一種欲拒還迎的情趣。蔣崢的雙眸越發幽暗,大掌穿過她的秀發抬起她的頭,供他更好地為所欲為。 強烈而又極具侵略性的男性氣息將她嚴絲無縫從頭罩到腳,這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與危機感讓天璇汗毛直立,她低低抽泣起來。 嘗到淡淡咸味的蔣崢舔了舔唇,抬起頭來,凝望身下的女孩。三千青絲凌亂的鋪散在身下,白玉般的臉上一片水光,雙眼水盈盈襯得瞳孔幽黑如同寶石,因為親吻而鮮艷欲滴的唇瓣,白皙修長的脖頸和精致鎖骨袒露在他眼底,還有掙扎中露出的一截藕荷色細繩。神情惶然又無助,她不知道她這模樣有多誘人。蔣崢喉結動了動,壓下躥起的火苗,自作自受!他只是想抱抱她,誰想一發不可收拾。 蔣崢翻身而下,壓在身上的重量一消失,天璇手腳并用的爬起來,縮到羅漢床的最里側,抱膝蜷成一團,戒備的看著他。 看她這一串動作毫不打頓,蔣崢好笑又無奈,放軟了聲音哄:“乖,不哭了?!?/br> 類似哄小孩的語氣讓天璇一口氣哽在胸口,不上不下,噎的她差點翻白眼。 蔣崢十指交叉閑閑的靠坐在旁邊的長椅上,含笑看著天璇問:“你知我是誰吧!” 能光明正大出現在棲星院,滿院子的下人還不阻止,動手動腳后還能這么坦然自若,除了原身未婚夫還能是誰。她最恐懼的事情終于發生了,不管原身喜不喜歡他,她,不喜歡他!與一個陌生人親吻,甚至是同床共枕,光想想,天璇便骨寒毛立,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從天璇身上傳來的抗拒太過明顯,蔣崢眸色轉深,半瞇了眼。他笑時還好,一旦收了笑,不怒自威,給人無形的壓迫感。嚇得一直偷偷留意他的天璇往后挪了挪,生怕他有什么后續動作。 蔣崢的神情難得一見的滯了下,他垂了垂眸,再抬眼時,天璇敏感發覺他周遭氣勢為之一收。他微微向前傾身,語調驟沉:“阿璇,我知道你失憶了,對你而言我是個陌生人,我方才的行為會嚇到你,我很抱歉。但是我沒有失憶,我很清楚你是我未婚妻,我們馬上就要完婚,我只是情不自禁?!?/br> 他的話就像一盆水,澆滅了天璇蓬勃的怒火。這具身體是他的未婚妻,也許他們以前就是這么相處的,但是,但是,天璇手心里透出一抹冷汗,她真的做不到。她占了這具身體,她愿意嘗試著去做一個合格的女兒、meimei、jiejie,可她真的不能駕馭未婚妻這個角色。 天璇突然覺得無比委屈,不是她想穿越的,她家庭美滿,工作順利,她很滿意自己的生活。她既沒有遇上車禍也沒有碰見空難,她只是睡了一覺,可一覺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背負著鳩占鵲巢的負罪感,心驚膽戰地應付著形形色/色的人。 蔣崢見她徒然之間怔在那兒,顏色如雪,眼里汪著淚,慢慢匯聚成淚珠,先是一顆顆滾滾而下,再是成串成串往下淌。蔣崢忽覺心頭一刺,他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拭淚。 他的手因為常年握劍而帶著繭,帶來異樣的觸感,天璇唰的扭過頭避開。 蔣崢失笑:“別的事倒都忘了,這嬌氣的毛病怎么沒一并忘了?!?/br> 天璇吸了吸鼻子不理他。 蔣崢掃到旁邊有一方錦帕,拿來遞給她。 天璇猶豫了下接過來,含糊了一句:“謝謝!”聲音低不可聞。 蔣崢臉上浮現一抹淺淺笑意,軟化了他周身凌厲的氣勢。其實他生的十分英俊,劍眉星目,挺鼻薄唇。奈何身上的氣勢太過凌人,以至于外貌不搶眼。這一笑,如同烏云破曉,初雪消融,深邃的五官便生動起來,顯出別樣的俊美。 ☆、夢境 哭這種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一打岔,天璇再不能繼續,低頭捏著帕子默默坐在那兒,除此她不知該如何。 蔣崢見她終于止了哭,心里一松,她甚少哭得這么可憐,不敢再鬧她,遂起身:“讓人給你收拾下?!?/br> 他一走,谷雨和白露就進來了。 谷雨一見天璇這可憐樣倒抽了一口涼氣,瞪向白露。 漫說她,白露亦是一驚,她哪想到世子爺會把持不住,掃一眼,神情楚楚含清媚,怪不得世子忍不住了。幸好看模樣姑娘應該沒吃大虧。 天璇似乎對兩人的眉眼官司一無所知,默不作聲的接過帕子擦臉。 谷雨和白露皆是不敢多言,手腳利索的給她披上外衫,再為她梳發,因蔣崢還在隔壁等著,遂只簡簡單單挽了個發髻。 “鏡子給我看看?!碧扈蝗怀雎?。 谷雨猶豫了下,從妝匣里取出長柄圓鏡遞給她。 天璇接過一看,鏡中女子,眼角泛紅,粉唇鮮艷,透著若有如無的媚色。天璇握著鏡子的手一頓。 想起方才那一幕,天璇慶幸自己及時哭了,也慶幸眼淚對他有用:“以前,我,我和他關系很親近嗎?” 一上來就這么不客氣,讓天璇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來,兩人不會早已經有肌膚之親了吧。這具身體還小,才十六,可蔣崢二十二,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原身又長成那樣,時下風氣還十分開放。越想天璇的臉色越難看,整個人都不好了。 白露渾然不知她思維已如脫韁的野馬,跑的沒邊了,回道:“姑娘和世子都定親了,自然親近?!?/br> 自然親近! 親近! 近! 天璇的臉一寸一寸的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