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牧嘉實的目光在丁億的身上頓了頓,而那個青色頭發的女人也靜靜地回視著牧嘉實,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牧嘉實心想,搞什么?丁億怎么又回到了窄樓底層? 她放棄了自己在窄樓底層建立的一切,義無反顧地去往了更高的樓層,而現在她又回來了? 牧嘉實有些難以理解這位曾經的“億萬富翁”的心態。 他又看向那四名不認識的任務者,猜測他們是因為近來窄樓底層中新的傳言,才會選擇進入這個噩夢。 那些傳言是關于一個新的噩夢。 不得不說,當牧嘉實聽聞這個傳言的時候,他也不由得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言究竟是從哪里出現的?他們這些任務者在其中疲于奔命,居然只是因為一些不知真假的傳言? 但是當他真的了解到這個傳言的內容,以及關于那個噩夢的一些消息的時候,他不由得錯愕了。 因為他發現,那個噩夢……就是,就是他在窄樓更高層遇到過的那個噩夢! 這怎么可能?! 他本能地認為,這或許與蘇恩雅有關系……不,這必然與蘇恩雅有關系! 然而當他去尋找蘇恩雅的時候,他卻意外地發現,蘇恩雅已經不知所蹤。 那一剎那,牧嘉實感受到的是某種不可遏制的恐慌。蘇恩雅的失蹤似乎預示著某種不祥的征兆,讓他感到,這一切的背后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正在撥弄著琴弦,并無形中推動著一切的發展。 而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只手的主人,他是好意還是惡意? 牧嘉實憂心忡忡,打算回到家中,但是在瞥見蘇恩雅隔壁的書店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隨后去拜訪了徐北盡。 在他與徐北盡的那段談話之中,他現在唯一仍舊深深記得的是,那個坐在那兒,目光幽深、膚色蒼白的男人,用一種神秘莫測的、冷淡而飽含深意的語氣對他說: “得知真相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是如果一輩子都無法得知真相,那么你會死不瞑目嗎?” 而牧嘉實堅定地說:“如果真相可以引領我去往我想要去的地方,那么……是的,我會。我想要得知真相?!?/br> 徐北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后說:“去那個噩夢吧?!?/br> 牧嘉實有些困惑。 徐北盡說:“最近窄樓底層,正在流傳的那個噩夢。去那個噩夢?!?/br> 于是牧嘉實就來到了這個噩夢……再一次,應該說。 他有些想知道,徐北盡是否知道他曾經進入過這個噩夢。他覺得徐北盡應該是不知道的,但是這位神秘的書店老板身上,總是縈繞著一種高深莫測的氣場,令牧嘉實總是覺得,好像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中一樣。 他想,那不過是一位窄樓居民。 ……窄樓居民。 現在這個名詞對于他來說,意味著更多的一些東西了,而并不僅僅只是人工智能、游戲里的一串數據。 在進入這個噩夢之前,他還去尋找了緋和巫見,并且與他們約定一起進入這個噩夢。 而在更早之前,他與這兩名任務者還有一次會面。 緋和巫見與他提及了他們在之前一個噩夢中的遭遇,那個與電梯有關的噩夢。他們說到的,關于那個噩夢的真相與真結局,令牧嘉實大為震驚。 他并不知道那棟大樓里的幸存者是在進行著扮演,他完全沒有了解到這個信息。他只是在遇到那個小女孩之后,將她帶到了她的mama身邊——16樓的那個女人——然后就打出了真結局。 緋苦笑了一聲,說:“那么,你打出的,或許就是‘游戲’中的結局?!?/br> 在這個噩夢中,9樓以下的瘋子為這棟大樓建構了一個龐大的、真實的,卻又完完全全依靠虛擬劇本的游戲世界。達成這個游戲的結局,即帶著小女孩找到她的mama,或許也可以說是這個噩夢的一種結局。 然而那卻是虛假的真結局。 虛假的真實,有意義嗎? 牧嘉實不由得皺了皺眉。 不過現在糾結當初的結局也沒有意義,他反而更加在意緋和巫見帶來的消息。 “扮演……”他喃喃念著,“或許……” 緋說:“別說。別說出來?!?/br> 牧嘉實看著她。 緋咬著嘴唇,身體輕輕顫抖著:“如果被ne發現了……” 牧嘉實知道緋和巫見的性格,于是也不再多說。他們三人沉默著,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隨后,牧嘉實向緋和巫見說了蘇恩雅的事情,包括他曾經在更高層遇到的那個噩夢。 他突然意識到,關于所謂的“真相”,他知道末日的部分,而緋和巫見知道窄樓居民的部分。 但是……那就意味著全部了嗎? 說到底,他們為什么會進入窄樓,為什么會成為這棟霧中之樓的囚徒……誰也不知道。他們只是接近了真相。他們了解了一部分,卻還沒有真正窺見全貌。 那一次會面,他們最終困擾于這些信息暗示的東西。而之后,他們便決定進入這個噩夢。 這個……在窄樓底層傳得沸沸揚揚的噩夢。 在傳言中,任務者們都說,這是第一次出現在窄樓底層的噩夢。但是那位窄樓居民,也就是這個噩夢的主人,卻嚷嚷著說自己是從更高層下來的。 他還嚷嚷著說,末日要來了,而他們這些人,全部都得死。 這可真是十分惡意的恐嚇,但偏偏把窄樓底層任務者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這群任務者想,末日?末日??他們就需要這樣的噩夢! 現在,所有與末日有關的噩夢,似乎都隱隱附上了“終極噩夢”的影子。 任務者們認為,這個名為《逃出生天》的游戲,或許其背景就是一場末日導致生靈涂炭,幸存者們在這棟高樓里茍延殘喘,而外來者(任務者)的出現就是為了解決這個末日,起碼,是調查清楚末日的來龍去脈。 幸存者們,也就是窄樓居民的噩夢,是基于他們在末日中的遭遇而衍生出來的;外來者們進入他們的噩夢,了解當初發生了什么事情,隨后有的放矢地針對末日,從而將這群幸存者從窄樓中解救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也就必然有“終極噩夢”的存在,其目的就是為了徹底地解決這個末日。 而只要解決了終極噩夢,任務者們就相當于通關了這個游戲,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離開這個噩夢般的游戲。 這是不少人的想法,因而他們瘋狂地尋找著與末日有關的噩夢,企圖打出一個真結局,而如果這個噩夢碰巧就是所謂的“終極噩夢”,那么他們就可以離開窄樓了。 但是,當然,也有一些人有了更深入的想法。 既然真的存在那所謂的“末日”,為什么這末日會是發生在窄樓居民身上,而不是發生在他們這群地球人身上呢? 說不定地球正是因為遭遇了一場末日——不管是怎樣的表現形式——所以,他們這些人才會來到窄樓。游戲中的背景故事是在隱喻他們這群地球人的遭遇。 他們,才是真正失去了自己的母星,并且困在這座灰暗陰森的窄樓中的,幸存者。 第一層和第二層的推斷,現在在任務者中,都有不少的信奉者。 而第三層,恐怕就只有少數人知道了。 那就是——為什么,窄樓居民,不可能是地球人呢?為什么窄樓居民和外來者,不能是├嗄兀 在更高層,在窄樓底層的任務者們不知道的情況下,有一些消息開始在暗地里流傳了出來。 源頭,是緋送往更高層的道具卡。 她之所以制作了三張,是因為他們的組織向來如此,目的是保證信息一定可以傳遞到相應的人手上。 但是這一次,最終回到他們組織的道具卡,只有兩張。有一張遺落在外。 這些道具卡轉移的方式,終究還是讓某位任務者去往他們的組織已經熟知的某個噩夢中,打出真結局然后去往更高層。這是非常原始的傳遞信息的途徑,但是也別無他法。 只不過,在噩夢中,這位任務者不幸地遇到了某個卡販子(或者說,現在人人都是卡販子?),隨后又不幸地被偷竊了那張用以傳遞信息的道具卡,并且,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而那名卡販子,在去往別的噩夢,嘗試使用那張道具卡卻發現無法使用,氣憤之下撕毀了那張道具卡之后,才發現,其中另有玄機。 那個噩夢中的所有任務者,全都得知了那個消息——窄樓居民,有問題。 緋寫在那張紙上的信息非常短暫,但足夠精確:“窄樓居民。扮演。人類玩家?” 于是,在某一刻,任務者們開始用特別的目光看待那些窄樓居民。 更高層的窄樓居民有著┭的瘋狂,但是他們中也有相當一部分,還保持著理智與清醒。 那位曾經與徐北盡有過短暫的接觸的,名為吳伸的扮演者,幾乎立刻就察覺到了機會。 當某個任務者,直白地詢問他是否是在扮演某個角色、是否有著劇本的時候,他回答:“為什么你會覺得我沒有?”他說,“我和你不都是兩個眼睛一條鼻子一張嘴嗎?” 那名任務者震驚地將這個信息傳遞出去。 很快,更高層的任務者便全都得知了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這掀起了軒然大波。 有人覺得這只是無稽之談,而有些人卻突然深信不疑,神神叨叨地與其他相信這個消息的任務者,共┑靨致圩耪飧隹贍堋 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討論這件事情,生怕ne以及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會發現,但是,他們卻暗中交換著信息、交流著各自的猜測。 在一段時間的暗流涌動之后,一切似乎又都恢復了平靜。 因為……那又有什么意義呢? 當他們得知窄樓居民也是┧們一樣,困在這座窄樓中的玩家,甚至是他們的┌的時候,出現在他們心中的并非是狂喜,而是短暫的震驚之后的……更深的絕望。 是的,又多了一批受難者。 可是那又如何?即便有著窄樓居民的配合,他們也無法離開窄樓。 更何況,在這幾日更為坦誠的交流之中,他們已經從窄樓居民話語的暗示中意識到,這群┌受到ne更深的鉗制與束縛。他們無法脫離劇本,甚至本身就有著更為嚴格的等級限制。 如果是群演的話,那么他們幾乎無法得知任何與噩夢有關線索。 而且,即便他們知道什么,他們想要對外說的話,也┭需要ne的認可,而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對外透露的。 因此,在短暫的狂烈氣氛過后,更高層的任務者們陷入了更為沉寂的狀態。 而盡管窄樓底層的任務者們還沒有全部得知這件事情,但是也的確有一些消息靈通的任務者,得知近幾日更高層的氛圍頗為古怪與微妙。 但是他們也無暇理會更高層發生的事情。 因為,他們現在事情多的是。 這個時候窄樓底層的任務者,有那個廢墟的噩夢需要打通、有那個電梯相關的噩夢需要進入,還有現在這個,好像還是從更高層下來的,莫名其妙的噩夢等待著他們。 他們忙得很。 不少任務者還沒去過之前兩個噩夢,就聽聞有新的、可能是“終極噩夢” 的噩夢出現了,不由得頭痛萬分,壓根就不知道應該先去哪一個噩夢了。 當然也有任務者,悶著頭就往第三個噩夢那邊去了。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