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楠丘老爺子準時被推進手術室。

    手術外站了一堆人，場面壯觀，唐紅豆看著郁芯瑜攥著手在手術室門口來回踱步，那焦急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真的很擔心她師父呢。

    不過她也確實是擔心，不過到底是擔心楠丘老爺子活下來醒過來，開口了會把她那些事情說出來，還是真的擔心老爺子熬不過手術，這就不得而知了。

    唐紅豆和官旭坐在離手術室遠一點的休息椅上，官旭坐在一邊低頭回復著郵件，這幾天幾乎所有的工作官旭都是在手機和電腦上完成的，很重要的文件也都是沈進送過來給他簽字，不得不承認，在所有人里，最累的估計就是官爸和官旭了。

    “官旭，怎么樣，弄好了嗎？”

    “放心吧，進去的護士都是臨時換過了，在爺爺住進來后他們所接觸的人都調查過，不會有問題的?！?/br>
    “嗯，那就好?！?/br>
    唐紅豆靠在官旭肩膀上，看兩眼手術室外亮著“手術中”幾個字的燈，再看看官旭手機上發的郵件，官旭知道唐紅豆在看，也不避開她，偶爾有一兩個沒跟唐紅豆提過的人名，還會跟她解釋兩句。

    手術已經進行了五個小時，已經超出預計時間快一個小時了，手術室外的人都開始隱隱有點著急了，雖然沒有人說出來，但是起身踱步的人越來越多已經暴露了大家的擔心。

    官旭的郵件早就發完了，一只手摟著唐紅豆，另一只手握著唐紅豆的手，他知道這臺手術最緊張應該就是唐紅豆了，因為楠丘老爺子是在他面前失去意識，口吐白沫的，要是楠丘老爺子有個萬一，估計這妞這小半輩子都要耿耿于懷，悶悶不樂了。

    “放心吧，老爺子念叨了這么久的小孫孫，現在終于念叨來了，他才舍不得怎么樣呢，起碼也要和媽搶著抱孫子搶個四五年估計才過癮呢?！?/br>
    唐紅豆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雖然她還安穩地坐在休息椅上，可從手術超過預計時間開始，她就已經心亂如麻了。

    就當大家都覺得老爺子很可能兇多吉少的時候，手術室門外的燈終于熄滅了，主治醫生先走了出來，他頭上還有來不及擦掉的汗珠，看得出這臺手術很辛苦。

    “醫生，我師父怎么樣了！”

    是郁芯瑜最先開的口，她幾大步就走到了醫生面前，那緊張的神色，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明顯。

    －－－－－－題外話－－－－－－

    今天有三更，大結局菜菜看今天能不能寫完，寫完的話就一起放出來，寫不完的話就是明天~

    ☆、298.不知悔改（二9更）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郁芯瑜那緊張的模樣，唐紅豆居然覺得很惡心，這樣的人真的是讓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可怕，不過現在忙著擔心楠丘老爺子的手術，沒這么多時間去多想。

    醫生在一眾人焦急的眼神中摘掉口罩，臉上的笑容讓不遠處的唐紅豆松了口氣。

    “放心吧，雖然手術過程中遇到了一點突發情況，不過好在我們準備得很充分，有驚無險，手術很成功?！?/br>
    大家都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官媽眼眶都有點紅了，只有唐紅豆沒有漏掉郁芯瑜那好像有點失望的表情。

    “不過因為老爺子之前是昏迷的，所以還不能確定他醒過來的時間，可能今晚就醒了，也可能要過幾天，明天會再做一次全面的檢查，到時候我們會再跟家屬詳細說的?！?/br>
    “麻煩了醫生，實在是太感謝了?！?/br>
    “謝謝醫生！”

    “謝謝謝謝，醫生你們辛苦了?！?/br>
    手術室外的一群人都在忙著給醫生道謝，雖然手術成功了，但是因為不知道老爺子什么時候能醒過來，大家還是有點擔心，醫生又寬慰了大家幾句，說手術成功了的話，老爺子醒過來是絕對沒問題的，只是時間長短罷了。

    所有人中就只有唐紅豆對老爺子什么時候醒來不太關心，因為她知道，只要手術成功，老爺子就一定沒事了。

    好，爺爺挺過來了，那現在就該是算賬的時候了。

    *

    楠丘老爺子做完手術后先被送到了重癥監護室，各項數據都是正常的，兩個小時后被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一般的心臟搭橋手術，只要兩三個小時，麻醉藥效過去之后，病人就能醒來了，但是因為楠丘老爺子手術前就是昏迷的狀態，所以主治醫生也說不準他什么時候會醒來。

    大家在醫院守了一下午，一直擔憂著直到手術成功，所有人都有點吃不消了，反正楠丘老爺子沒有什么大問題了，幾個徒弟也就先回去了，官爸官媽也先去吃飯了，唐紅豆和官旭在醫生辦公室里和主治醫生商量著術后的恢復計劃。

    陳納川被送回了金盛美域，當然，這是唐紅豆的意思，陳納川和宋嫂相處得挺好，有宋嫂照顧他大家也放心，最重要的是，今晚要撕開郁芯瑜的假面，估計場面不會太好看，唐紅豆不想再給陳納川再增加些心理陰影了。

    手術剛結束，有一堆的化驗單等著閆嬸去拿，大家就好像是故意的一樣，楠丘老爺子的病房里一個人都沒有。

    郁芯瑜走進病房發現沒有的人時候還有點吃驚，按理來說楠丘老爺子剛做完手術，雖然已經脫離危險期了，但是既然還沒醒過來，身邊怎么都應該有人照顧著吧？可是偏偏誰都沒有。

    郁芯瑜把臥室里的燈關掉，打開了病房客廳的燈，這樣的話病房臥室里能有光線，但是并不亮。

    郁芯瑜看了一眼插著呼吸機的楠丘老爺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知道是因為角度問題還是光線問題，要是不仔細看幾乎都不能看到這里還坐著一個人。

    “師父，恭喜啊，從鬼門關回來了……”

    郁芯瑜用嘲諷的語氣說著恭喜，讓人聽著毛骨悚然，她看著病床上的楠丘老爺子，眼神中有戲謔，有不安，還有痛快，還有喪心病狂，就像走火入魔的心理疾病患者，在做著能讓她宣泄變態情感的事情。

    郁芯瑜說著拿了一個旁邊的橘子剝著，慢條斯理的，一點都不著急，青黃色的汁水濺了一手，房間里彌漫著橘子皮特有的味道，莫名地讓人覺得氣氛詭異，“師父啊，你說你這是何苦呢，你不是老念叨師娘嗎，那你早點下去陪她有什么不好？你說是吧？”

    郁芯瑜剝好了橘子，往嘴里塞了一片，“我記得你喜歡吃橘子吧，可是因為怕上火，所以不敢多吃，你喜歡吃桃花酥，也是因為血脂高，怕得糖尿病才一直忌口忍著，后來唐紅豆弄了一個什么木糖醇的破餅干，你就笑得那么開心，有那么好吃嗎？我不是也給你變著花樣做過小餅干嗎，你怎么都不記得呢？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郁芯瑜說完也吃完了手上的橘子，“嘖——真酸……”

    “師父，我知道你對我好，在我飯都吃不飽的時候收留了我，可是我這幾年對你也不錯吧，你的衣食起居，我都盡心盡責地照顧著，這我沒有說謊吧？”

    郁芯瑜雖然嘴上說著酸，但還是又拿起了一個橘子，“至于我把你的創意拿去參加比賽，我出名了你這個當師父不是也臉上有光嗎？師娘的木簪？你留著也沒用，我拿去賣了也沒什么不對吧，畢竟我在你這除了吃喝住，一毛錢都沒有還要照顧這你這個半糟老頭，你不給，我自己取一點酬勞這有什么不可以？”

    “對了，還有大師兄的剽竊你也一定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其實是我偷偷把他的設計稿給了跟他一同參賽的人，大師兄這么優秀，頂著楠丘大師大徒弟的帽子，要是他這頂帽子不摘了，我這個關門弟子怎么能有出頭的一日呢？還有陳納川，我說他手上沒勁，做事沒定性，不適合學木藝，那都是我騙你的，那小子的天賦居然能在這個年紀就刻出回旋花紋，你說我怎么可能讓他跟著你學，這不是學會了師弟，餓死師姐嗎？”

    郁芯瑜這些話都是憋了好久的，她特意在病房的門后面放了一把椅子，要是有人進來她會聽到聲音，所以她說的肆無忌憚，一點都不遮掩。

    至于那個攝像頭？她也不笨，知道攝像頭亮著后，剛剛特意把衣帽架挪了個位置，加上病房臥室里燈光很暗，自己還被衣帽架遮住了，那破攝像頭能錄到的東西，絕對不會對她構成威脅，所以她說的很放心，好多以前藏在心里的話都說了出來。

    “師父，本來這些話我是沒打算跟你說的，你這樣去也能去得開心些，可是按照你那什么事都要較真三分的性格，如果不知道的話，估計會死不瞑目吧？”

    “呵呵呵呵呵——”

    郁芯瑜一邊往嘴里塞了一片橘子，一邊輕掩著嘴角笑了出來，大晚上的，這笑聲格外滲人。

    “師父，你也別怪我心狠，我這也是爭取自己的幸福啊，天經地義，這半年來我應該暗示過你很多次吧，要是你別一心都站在唐紅豆那邊，稍微為我考慮一下，今天也就不至于躺在這里了……”

    郁芯瑜說著握上了楠丘老爺子的手，“師父，我是真的感激你，但是現在也是真的想讓你永遠閉嘴！對了，唐紅豆應該跟你說過了吧，她懷孕了！”

    “哈——”

    郁芯瑜冷笑一聲，“她居然懷孕了呢！她居然敢懷孕！”

    郁芯瑜的聲音突然變得瘋狂尖利，好像唐紅豆懷孕這件事給她很大的刺激一樣，不過只是一瞬間，她臉上詭異的笑容就消失了，又恢復成了那個氣質女子的模樣。

    “師父，你不是一直盼著能抱孫子嗎，你放心去吧，你的孫子應該過不久也就能來陪你了呢……你看為我為你考慮得多周到，怕你在下面孤單，還特意把你心心念念的小孫孫送下去陪你……”

    郁芯瑜說著把沒吃完的半個橘子放在了病床旁邊的柜子上，慢悠悠地起身脫掉了身上的外套，轉身掛到了衣帽架上，好巧不巧，正好遮住了攝像頭，這樣一來攝像頭的監控范圍只能在病床之上了。

    郁芯瑜看了一眼被自己遮住的攝像頭，獰笑著走到床邊，關掉了呼吸機，握緊了被子——

    “師父……一路走好啊——”

    ☆、299.事情原委

    被子剛剛拉起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來——

    “芯瑜，我以為你會回頭的……”

    郁芯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抬眼發現一直處在昏迷狀態的楠丘老爺子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他深的眼睛正盯著自己，滿臉失望。?????

    “師，師父……”

    郁芯瑜手上的被子再也沒有往上拉了，整個人跌坐到椅子上，一臉頹然，自嘲地笑了笑，“你什么時候醒的？”

    楠丘老爺子伸手摘掉鼻子上的呼吸管，本來想坐起來的，但是因為麻醉的效果退去了，胸口隱隱的疼痛讓他不敢亂動。

    “手術之前我就醒了……”楠丘老爺子的聲音沙啞平淡。

    “什么？！”

    郁芯瑜不敢相信老爺子居然這么早就醒了，這么說那自己后面做的這些事情不都是如跳梁小丑一般了嗎，說不定唐紅豆現在正躲在某個角落嘲笑自己愚蠢的吧。

    “手術前？前多少？這樣耍我玩很有意思嗎？”

    楠丘老爺子神色痛苦地搖了搖頭，“我并不是想耍你，我只是覺得你是一時子糊涂做錯了事，想給你個機會改正的……可是……哎，芯瑜，你怎么就那么傻呢?！?/br>
    “哈，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嗎，我剛剛說的你都聽到了吧，沒錯，都是我做的，可是我都是有理由的，不是嗎？”

    “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心里居然裝了這么多東西……芯瑜，人啊，他的這一輩子很多東西都是得不到的，不光得不到，還會失去很多東西，可是偏偏有一種不能丟掉，那就是良心，刻木也好，做人也好，你都要摸著良心，覺得問心無愧才行?！?/br>
    郁芯瑜拍了自己的胸口兩下，咚咚的聲音就好像不知道疼一樣，“我的良心告訴我沒有做錯！這世界本來就是弱rou強食！自己喜歡的東西不去爭取，難道等著天上掉餡餅嗎！物競天擇，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這么做有什么錯！”

    楠丘老爺子咳嗽了兩聲，感覺胸口悶得厲害，“芯瑜，你真的是……”

    郁芯瑜剛準備說話，她放在門口的椅子就發出聲音，接著就是一連串的腳步聲，看著大家的表情，她才知道今晚的一切都是事先設計好的了。

    郁芯瑜這才發現她買來的康乃馨中間亮著微弱的紅光，因為康乃馨也是紅色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果然自己是一早就被懷疑了，不然怎么會開著病房里的監控不夠，還要偷偷摸摸地在花里藏一個呢？

    “師父，你可真狠心啊……不過你命倒是真硬，我買通了手術的護士，希望你不能走下手術臺，沒想到她那沒用的東西居然還是讓你手術成功了，呵呵，看來是你命不該絕?！?/br>
    郁芯瑜當然不會知道，從覺得她有問題開始，就有人在二十四小時盯著她了，她買通護士的事情官旭和唐紅豆早就知道了，而那個被賣通的護士也早就被換掉，從雅康開除了。

    楠丘老爺子聽完郁芯瑜說的話，神色痛苦地搖頭，唐紅豆發現老爺子伸手想去按胸口，連忙走了上去提前握住老爺子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爺爺，你沒事吧？不能碰，傷口還沒好……”

    唐紅豆說著想去按呼叫鈴，卻被老爺子攔住了，“我沒事了……咳咳咳——”

    “喲呵，裝得不錯嘛，能讓老爺子站在你一邊，挺驕傲的吧，是不是，唐紅豆？”

    聽著郁芯瑜陰陽怪氣的聲音，在場所有人臉色都很難看，官爸和官旭還好，官媽整個人都愣了，要不是親耳聽到郁芯瑜說的那些話，她說什么都不相信這個文文靜靜，看上去很乖巧的小姑娘居然會做出這些事情。

    “別說了，先讓爺爺好好休息?！?/br>
    唐紅豆聲音還算鎮定，幫楠丘老爺子蓋好被子，老爺子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是精神不錯，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他好好休息。

    “唐紅豆！你還在這里裝什么孝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官旭眉頭緊皺，過去揪著郁芯瑜的后領，直接把她扯到了外面的客廳，郁芯瑜的手勾到了床欄官旭也不在乎，直接一個用力把她的手給扯脫臼了，官爸官媽和楠丘老爺子說了兩句話，也是臉色鐵青地跟著出去了。

    “閆嬸，麻煩你照顧一下?！?/br>
    唐紅豆也準備出去，現在是求證諸多疑問和猜測的時候了，可才一轉身，老爺子就拉住了唐紅豆的手。

    “紅豆……”

    唐紅豆轉身拍了拍楠丘老爺子的手，幫他把手放進被窩里，“爺爺放心吧，我知道?！?/br>
    老爺子笑著點點頭，閻王殿闖了一遭，很多事情已經想明白了，但有些事情他還是狠不下這個心。

    唐紅豆從房間里出來，帶上了病房臥室的門，手里還拿著郁芯瑜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