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魏玉林給十弟備的禮,出手真夠豪闊?!彼呎f邊把冊子遞給她,“大哥本來說讓你兄長去查,但你兄長恰好沒在家,送信的又不敢轉交旁人,就送到這兒來了?!?/br> 玉引接過來翻了翻,滿篇都是稀世珍寶,還真讓人咋舌。 “這里頭肯定有不干不凈的東西,是得讓兄長查個明白!”玉引皺皺眉頭,“大哥沒在家就應該是在鎮撫司,我讓人送一趟?” 孟君淮伸手將冊子一合:“明天再說吧,今天先睡了?!?/br> “哦?!彼c點頭,現下她也確實困得沒心情多cao心別的事。 孟君淮邊夾了片火腿來吃邊看看她,咬了一口,他道:“我有些天沒睡在正院了?!?/br> “……”玉引一怔,知道從那天之后他都自己睡在前宅。 不過她沒說過不讓他來。這說明不止她因為那天晚上別扭,他也同樣在覺得別扭。 可她也不知道該怎么把這種別扭過渡過去,而在過渡過去之前,亦不知當下該怎么面對才好。 “今天太累了?!庇褚龂肃榈?,孟君淮嗯了一聲:“我不做什么,想早點歇著而已?!?/br> “好……”她點了點頭,心里五味雜陳的,執箸給他夾了塊糖醋小排,“我這樣是不是特別討厭?” “嗯?”孟君淮一愣。 “我既害怕生孩子,又不習慣……不習慣房中的事?!彼椭^道。 這些天下來她都十分懊惱。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夾在塵世和佛門間的四不像,跟哪邊都沾點邊兒,又并不屬于任何一邊。 其實還俗之后會有些困難這個問題,她是想過的。但她一直以為自己最大的難處,該是不懂塵世里的人、塵世里的事,不懂如何當好王妃、不懂如何跟府里的人打交道。 那天之后她卻突然驚覺那些根本都不是問題。她執掌王府后宅至今,都沒鬧出過什么大事,而讓她真正為難、真正不懂的,是她自己。 然后她就像突然被扔進了一個死胡同里,腦子里兜兜轉轉了好些天,也沒能給自己尋著條出路。 “我也不知該怎么辦。我、我其實知道那些事都沒什么錯,我這樣才是錯的,可我就是……”她眉頭擰得十分糾結,“我就是說服不了自己?!?/br> 任她再怎么告訴自己許多事都是人之常情,一細想床帳中的種種……都還是覺得那種事讓她羞得不能自已! 她矛盾著看向孟君淮,紅著臉跟他說:“我也……看了些醫書,知道殿下您這個年紀……的男人……那什么……” 總是欲|火焚身什么的…… “不過女人要到三十、四十……才……” 書上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所以……要不然……”她認真給了個聽上去很有正式風范的建議,“要不然您先去……看看別人?您看蘇氏現下住在晴芳閣,兩位側妃也許久不見您了?!?/br> 而后,不待他細想,她就很誠懇地又添了理由來說服他:“不然殿下總這么忍著可也不好!再說……咱后宅有好幾個您都沒怎么見過,也許她們能伺候得好呢?” 孟君淮聽罷一語不發地睇著她,她回看過去,確信自己這一番話有理有據毫無錯處之后,以一種“我賊心不死”的神色又慫恿道:“殿下您考慮考慮?” 他輕笑一聲,一時并未作答。 其實算來,她說得沒錯。 男人娶妻納妾,一是為了生兒育女,二便是為了平日能活得瀟灑痛快。如有一個兩個不能服侍的,丈夫就應該到別人房里去,不論他多喜歡她,也不該這樣跟她干耗著,既冷落了旁人、又讓府里子嗣稀薄。 何況她還是正妻,她肯開口把他往別人房里勸,讓誰聽了都得說她賢惠大度。那些娶了善妒的妻子的男人,更不知道要有多羨慕她這樣識大體的正妻…… 可是,他怎么就是覺得心里不是滋味呢? ☆、第50章 解法 第二天,楊恩祿難得的不當值,他就抽了個空閑,在自己屋里轉起了圈子。 他一琢磨事就愛轉圈子,邊思索邊數地上的磚塊,一般數個百八十塊也就想明白了。 但今天這事可不太好想,主要是……他想不出打哪兒是起因,也就不知道怎么去想這里面的因果聯系。 那就只能從最先讓他提心的地方開始想,再往前推。 那該是從今天一早開始想起。那會兒他跟著王爺離開后宅回前宅,路上發現王爺明顯心情不好。 那張臉陰得明顯不對勁,楊恩祿趕緊私底下囑咐手下都當點兒心,千萬別作死。 然后,王爺徑直去了書房,直接叫了蘇良娣過去,問了幾句二小姐的事。 楊恩祿在旁邊聽著,蘇良娣答得不錯。雖然二小姐依舊愛因為離了生母哭鬧不止,可言辭間也能聽出蘇良娣細心照顧了。 但王爺的臉還是因著,隨口吩咐賞了蘇良娣些東西,就叫她走了。 那便是在那之前,有事情惹他不快了。 可是……楊恩祿想不出來??! 在那之前,王爺在正院。他們是一大早進去侍候的,完全沒見王爺不高興。王妃梳頭時他還過去幫王妃簪了支釵子,用早膳時他還給王妃盛粥夾咸菜,臨到了他說要回前頭時,他還把王妃摟在懷里溫存了一會兒。 這是處得挺好的啊,起碼不像是王妃惹了他??稍趺匆怀銮霸旱拈T,這臉就陰了呢? 楊恩祿琢磨不出來,只好慶幸自己今兒個不當值。那幫小崽子誰遭了罪那就自認倒霉吧,可不能怪他不幫他們。 . 前宅書房里,孟君淮先著人將大哥送來的禮單給謝繼清送了去,讓他順著禮單詳查魏玉林的事。 然后,他就拿過另一本冊子翻了起來。 這本里頭其實沒幾行字,看過兩遍之后他就差不多將內容都記下來了,可他心里就是煩亂得無所適從。 孟君淮靠在椅背上,手里的冊子一下下敲在案邊,半晌也拿不了主意。 玉引又幫他安排了后宅的事。他不知道她今天是什么時候起的床,總之在他醒來時,她已經寫好了。 可她以往都是起得比他晚的。若他起時注意一點別吵到她,她多半連他是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所以孟君淮猜她是一夜都沒睡安穩,翻來覆去地在想這事,覺得時辰差不多時終于熬不住了,立刻去寫了來。 她將冊子交給他時說:“我……我會讓自己趕緊適應的,殿下不必太遷就我?!?/br> 他翻開,她果然又替他做了在后宅的安排。但沒有上次那么夸張,她只挑了尤氏、何氏兩個側妃,外加照顧蘭婧的良娣蘇氏、資歷最老的良娣江氏寫進來,而且每人都只安排了一天。 具體安排也看得出很細致,比如安排尤氏的那天,是十月初二。旁邊有一行小字做批注,說那天是小公子過百日,他應該留在尤氏那兒。 孟君淮一句話都反駁不出,可心里就是不舒服,比上回的安排更讓他不舒服。 上回,她給他排得滿滿當當的,根本就不可行,而且又有他平日見都不想見的人,他有十足的理由不理她這茬,甚至一度覺得她是在開玩笑的。 但這次,字里行間,他都知道她是認真的。她認真思考過這件事,思量過她自己的問題,也斟酌了他或許喜歡誰,然后寫了這個給他。 她在認真地為眼下的死結尋找新的解法。 她還帶著幾分寬慰的意味跟他說:“殿下若特別喜歡誰,就不用理這個了,多去看看她也好。您放心,不管她們誰有孩子,我都當親的看!” 孟君淮當時心里直一緊。 他一直知道她對府里的幾個孩子都很好,可是現下她說出這話來,聽起來很像是她因為自己不想生孩子而有了愧疚。 他現下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知道她沒錯,他自己……好像也沒什么錯,但怎么就覺得這日子這么不好過呢? . 后宅,玉引發覺日子好像越過越清靜。 屈指數算,孟君淮已有小一個月沒踏足后宅,她安排蘇氏、江氏服侍的日子都已經過去,聽說他既沒去見她們,也沒讓她們去前面。 而且,除了新生的小公子還太小,他偶爾去尤氏那里看看他以外,他就連見孩子們都是讓人帶去前頭見的。 玉引心里便很憂愁,她已經盡心安排了,他這樣,她實在不知還能再做什么。 九月二十六是和婧的五歲生辰,府里設宴小賀,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既維持了和睦氛圍又沒多說話。 轉眼就是十月初二,小公子過百日的日子。 這天注定會很忙,各府都會來參宴,京中有名望的世家也會到。玉引寅時就起了,正梳著妝,宮里傳了話來,說小公子的名字已定。 “時字輩,示字部,皇后娘娘給挑了個祺字?!?/br> 話是趙成瑞稟來的,彼時和婧剛醒過來,正打哈欠,聽言就看向坐在妝臺前的玉引:“母妃,二弟弟叫孟時祺了?” “嗯,是的?!庇褚鹕碜哌^去,伸手一拉和婧的手,拽著她坐起來,“快起床,今天阿祺過百日,有很多人要來,不能再睡了?!?/br> “沒睡夠……”和婧栽在她肩上委屈地抽抽鼻子。 玉引摟著她拍了拍:“聽話,你中午可以回來睡個午覺。下午要是不想繼續參宴,母妃也不逼你,好不好?” 主要的儀程都是在午膳前,下午賓客就會陸續離開了,玉引壓根就沒打算讓和婧從早累到晚。 于是和婧終于爬了起來,改坐到妝臺前去哈欠連天。 二人一起用早膳時,玉引又忙里偷閑地再聽了一遍儀程和賓客的名單。 其實她要管的主要是賓客,也就是來后宅參宴的女眷。男眷都在前宅,儀程也放在那邊。 她數了一遍,她要接待主要的賓客基本上是她的妯娌、她的娘家女眷、孟君淮的姐妹、孟君淮的母族女眷。各府側妃們則去尤氏那兒,各世家的女眷們在何氏處,蘇氏的院子里也設了幾桌算是備用。 那就還好,她這里基本都算是“自家人”,相處起來不會太累。 結果,當“自家人”都到得差不多時,困得實在頂不住的和婧蔫耷耷地爬到她腿上,往她懷里一歪,打算睡了。 玉引:“……和婧?!?/br> 謹親王妃在旁邊忍不住一笑,伸手逗和婧:“困啦?大伯母抱你睡?” 和婧抱住玉引的胳膊不撒手。 玉引的母親邱氏便也要抱她:“外祖母哄你進屋睡好不好?你母妃要和大家說話,太吵了,你睡不好?!?/br> 和婧一個哈欠之后吧唧吧唧嘴,認真地望著邱氏:“母妃說母妃的,我不怕吵?!?/br> 總之就是要和她待著。 各府暗暗訝異這繼母繼女相處得也太好了吧。 . 東院。 側妃們因不像正妃總有府外的交際,聚在一起時,最愛聊的便是各府的事了。 ——她們先聊了善郡王府,也就是十皇子府為什么沒人來的問題。 八皇子府的側妃唐氏說:“好像是殿下們鬧了什么不痛快,前陣子善郡王府為封王的事設宴,我家爺也沒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