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和婧養在何側妃膝下,衣服雖也是每季按規矩做,但她總覺得和婧的衣服……太簡單了? 玉引觀察了幾個月,發現和婧的衣服雖然從來不差,但也從來沒有用料特別講究的衣服,一身都沒有。就拿披風來說,披風扣雖然只是個小件,但其實可以是最講究的一部分,她就有好幾件披風的扣子是用雕琢細致的珊瑚啊白玉啊做底,上面鑲嵌各樣小小的寶石,遠看近看都好看,可以是全身最亮眼的一部分。 她原本沒在意過這個,可和婧曾經羨慕地看著她的扣子說好看,她回憶了一下才發覺和婧披風上的扣子都是簡簡單單的銀質、銅質,連個金的都沒有。 玉引當時就像叫人從庫里取幾個來拿給她用,可是和婧有點失落地拒絕了,跟她說:“我不要,何母妃說要等我再大一些,才能用這種扣子,不然父王會不喜歡?!?/br> 又是這句“不然父王會不喜歡”。玉引聽這句話已不知聽了多少遍,她當真有些為此生何側妃的氣了,教孩子就好好教嘛,動不動就威脅她、說她親生父親會不喜歡她干什么? 所以這回,她按例把該撥的撥下去之后,就讓人把余下的衣料、配飾中最好的一部分挑了出來,把和婧叫來選。 和婧看著堆在她榻上琳瑯滿目的東西,兩眼放光了一會兒后,聲音低低地說:“我不用,我的衣服夠穿?!?/br> 玉引也并不想拿好東西把她慣壞了,就跟她說:“母妃知道你衣服夠穿,但這些入庫放著也是放著。你先挑,母妃替你收著,日后你好好讀書、乖乖聽話,母妃一樣樣當禮物送你,怎么樣?” “哇!”和婧一下子被這個“禮物”的說法激勵了。 這樣還有個好處,就是不至于讓何側妃心里別扭。畢竟和婧平日里是她帶,她這個當嫡母的突然送去一堆更講究的東西,就跟叫板似的。但偶爾送一兩樣,那就只是關心孩子。 和婧便愉快地挑了起來,選了幾匹布,又挑了幾顆扣子、幾樣簪子,然后很小心地跟她說:“要先問問父王同不同意!” “母妃送你東西,讓你好好讀書,父王自然同意?!庇褚絹碓接X得這件事自己不插手不行,和婧現在簡直丁點大的小事都要怕孟君淮不高興——那是她親爹,又不是個怪物! 是以孟君淮在著人傳話說要遲幾天回清苑之后,就見回來復命的人給她帶了封王妃的信回來。 信里讓他得空時“照顧”一下和婧,比如看看京里集市上有什么可買的,給和婧帶點;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去處,安排人帶和婧去玩玩;還有,有什么好看的話本沒有?給和婧挑兩本。 他看前面的時候心里直笑她越來越愛cao心了,和婧有奶娘帶著,明明不用她這樣費心。讀到最后一句立時尷尬起來,認真辨別了一番這句話里有沒有取笑他的痕跡…… 好像并沒有。嗯,估計是他多心,那小尼姑并不怎么會說笑,大多他認為她在逗他的時候,其實她都是認真的。 于是孟君淮搜腸刮肚地回思了一番,提筆列了個書單,讓楊恩祿去找書。 然后他看向眼前官員:“有勞了。父皇怎么說?” 這人叫鄭響,在刑部供職,官職不高,雖夠資格面圣但其實很少進宮,這一趟把他嚇得夠嗆。 鄭響抹了半天冷汗才說:“皇、皇上沒說什么……不過臣偷看了一眼,皇上看到謹親王等幾位殿下遞的奏章之后,似乎有些驚意?!?/br> 孟君淮點了點頭:“然后就讓你退下了?” 鄭響欠身:“是?!?/br> 孟君淮“嗯”了一聲。 當晚,一道圣旨傳遍了京城,問罪淑敏公主的駙馬張威,著刑部按律懲治。 而在次日清晨,刑部就入宮稟了話,說去駙馬府帶人的時候,張威已在家中服毒自盡。 畏罪自盡,這事出人意料,后話如何可也就不一樣了。 此時,京城正下著一場大雨,雨落得酣暢淋漓,但烏云密布的天色還是讓人喘不上氣兒來。 逸郡王和謹親王站在亭中靜看著在湖上濺個不停的雨滴,良久之后,逸郡王才道:“大哥何必?” 謹親王聲色平淡:“他們能蒙父皇的眼睛,就能把手伸到刑部去。若當真輕饒了張威,他們豈不是太得意了?” “他們不會?!币菘ね鯎u頭,“魏玉林不傻,現在他明擺著是自保為上,否則,也不會推那么多得意門生出來頂罪了?!?/br> “是?!敝斢H王抬頭望了望檐角落下來的雨簾,輕聲一笑,“但我們已知道背后不忠之人是誰了,也清楚這件事該當如何,又何必粉飾太平?若連這種事都要忍氣吞聲,你我這個皇子就還不如不當?!?/br> 孟君淮沉默著沒做聲。他說不上對這個結果有多吃驚,只是對一貫溫潤的長兄會行暗殺之事有些意外。 “六弟快回府吧,端午近了,好生過個節?!敝斢H王說著已轉身走出了亭子,二人早將下人盡數摒開,眼下無人上前遮雨他也不在意,就這樣仿若不知地在雨里走著。 “大哥!”孟君淮喊了一聲,急問,“日后大哥想如何做?” “哈?!庇昀飩鱽韺げ怀鑫窇值男β?,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告訴他,“亂臣賊子總會有,也總要收拾。有什么‘想如何做’?無非該如何做,就如何做!” ☆、第40章 端午 孟君淮當日晚上就回了清苑,皇長兄的話擾了他一路,他知道那種輕描淡寫后面藏著怎樣的兇險。百余年前東西兩廠勢大時,宗室與他們就有過一場惡斗。最后贏是贏了,可在那場惡斗里,死了兩個皇子。 跨進清苑的大門,他才強迫自己把這些事都暫且放下。就像皇長兄說的,無非該怎么做就怎么做,他這樣的胡思亂想,只是杞人憂天,沒有任何意義。 他徑直去了玉引的明信閣,玉引一見到他就問:“怎么樣了?” “什么怎么樣了?”他淡脧著她反問。 “淑敏公主??!”玉引急切道。 孟君淮一笑:“父皇問罪了,張威畏罪自盡。我在來的路上聽說,張威的母親跑到公主府門前哭鬧,讓錦衣衛拿了?!?/br> 玉引松了口氣道“這就好”,一抬眼,卻見他目光似笑非笑的在她面上劃著。她怔了怔,問他怎么了,但他沒說。 片刻后躺到榻上,她就懂了! 孟君淮湊到她面前,鄭重其事:“我回來了,親一口?!?/br> 玉引:“……” “嘖,出門之前你答應的,出家人不打誑語?!彼种е^側身看著她。 “我還俗了!”玉引立刻道。說著便一拽被子想縮進去不理他,卻被他搶先抻住,沒能得手。 孟君淮手指在臉上點了點:“還是臉就行,來?!?/br> 你……你無恥! 玉引很想把這句話喊出來,可看他這副壞得冒煙的神色,她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就這樣擺著她不親他就不睡的架勢跟她“對峙”著,過了好一會兒,玉引終于不得不認輸了。她慢慢地往他面前蹭了蹭,“啾”地在他臉上小啄了一下。 嘴唇剛離開他的側臉,他就猛地扭頭迎了過來! “唔……!”玉引被嚇得杏目圓睜,伸手推他,他也不松。嘴唇緊緊觸在一起,她在慌張中對上他的雙眸,被他眼底的笑意激得渾身一栗,緊咬著的貝齒也不由得一松。 而后不知怎的,她就不受控制了,唇齒徹底被撬開,軟綿綿的東西在她口中一劃…… 一種陌生的感覺激在她的心頭。 孟君淮擁著她這樣吻著,也覺身心都愉悅起來。他將她口中、唇畔的清香品了個盡,周身都被這種清香激得一點點掀起燥熱,手不自覺地便向下劃了幾寸,在腰間摸索著她的衣帶。 余光無意識地一瞥,卻見她的手緊抓在幔帳上,使了十分的力氣,攥得指節一陣紅一陣白。 一股突然而至的清醒猶如閃電沖腦! 孟君淮猛然放開她,坐起身大吸了幾口涼氣平復心神。 玉引緊繃的神經也倏然間放松下來,她定睛看看他:“殿下?” “抱歉?!彼^也不敢回,支著額頭又緩了緩,“嚇著你了,我沒……沒想逼你做什么?!?/br> 他說著翻身下了榻,伸手從旁邊的六棱木架上拽了件外衫披上便往外走:“早些休息,我去西屋睡?!?/br> 玉引躺在榻上又怔了一會兒,看看身邊已空下來的褶皺床褥,心里有點空。 . 孟君淮穿過堂屋進了西屋后連燈都沒敢點,在黑暗里躺了半天,才算徹底冷靜下來。 剛才怎么回事?他瘋了? 他明明只是想反過來也親她一口,欺負她一下,怎么突然就…… 突然就“順理成章”地順著動手了。他分明一直覺得她跟一尊玉菩薩似的,讓他生不起那種欲|望,他是什么時候改了想法的? 孟君淮把手搭在額頭上深吸一口氣,不由自主地道了聲“好懸啊”,緊隨而來的是一種深深的失落。 他看見了她的不愿意,抵觸得好像他是什么市井混混,要非禮她似的。不過……也好在他看見了,否則真是好懸,他若就此逼著她“就范”,不知道她以后會怎么看他。 “嗤?!泵暇丛诤诎抵凶猿暗匦α艘宦?。 他還沒對哪個女人這樣小心翼翼過,可這種感覺,居然還讓他挺享受的? 他肯定是瘋了。 一夜過得很快。第二日清晨,進來侍候的下人左右一看,見王爺王妃竟是分房睡的,一時還道生了什么不快,立刻都嚇得放輕了呼吸。 “爺?!睏疃鞯搸е诉M了西屋,邊察言觀色邊道,“您是再睡會兒還是……” “不睡了?!泵暇醋鹕?,開口就問,“王妃起了嗎?” “起了,起了?!睏疃鞯摴砘卣f,“下奴請她來見您?” 孟君淮搖頭:“不用,我過去?!?/br> 他說著就往東屋走,身后幾個小宦官畏首畏尾的互遞了好幾個眼色,心下都在琢磨,府里頂頭的兩號人物若生了不快,那清苑今天就得烏云壓境……他們是不是得讓不當值的同伴先幫忙備點藥什么的?自己挨了板子不能沒得用??! 東屋,孟君淮繞過屏風,見玉引正坐在妝臺前梳頭。婢子剛為她把發髻綰到一半,見他進來,就趕忙放下梳子見禮。 他嗯了一聲,在她也起來見禮前趕到她身后把她按住,拿起旁邊的梳子,頭也不抬地給她梳起來:“昨晚……對不住啊?!?/br> “……沒事?!庇褚┯驳貞藘蓚€字,抬眼一掃鏡子,看見珊瑚目瞪口呆。 珊瑚被這開場白嚇一跳,心說這大清早的,您二位打算聊房事???她趕緊招招手把人都帶了出去,跟著孟君淮進來的幾個宦官一瞧,也識趣地跟著往外退。 孟君淮一副犯了錯的模樣,給她又梳了會兒,復道:“你……別記仇,我也不知我昨天怎么了。你放心,這種事但凡你不愿意,我絕對不逼你?!?/br> “……嗯?!彼劬σ徽2徽5亩⒅R子里的他。心下在茫然地思索,她該說點兒什么好呢? 昨天那事對她來說……確實不是個高興的事??墒?,怎么說呢,似乎只是因為“太突然了”,以及“怪丟人的”,除此之外就沒什么別的“不高興”的情緒了,更說不上“記仇”。 而且她還覺得那種感覺,挺奇妙的? 當時她是嚇傻了,可在他離開之后,她就想起了那本書里寫過類似的場景。當時她想象不出這是種多奇怪的事,經了這一遭,突然間就懂了呢! 然后,這種親身經歷的感覺就和書里的文字一起在她的腦海里劃來劃去、劃來劃去,她夜里還……還夢到了。 早上醒來時從唇角到枕頭都是濕的。 可這種事要告訴他嗎?不要! 玉引就在望了他半天之后,磕磕巴巴地憋出一句:“殿下別、別在意,我沒事?!?/br> “嗯……”悶頭給她梳了半天頭發的孟君淮終于抬頭看了鏡中,便看到她的羞赧全寫在了臉上。 “咳?!彼人粤艘宦?,“那這事,我們日后就都不提了?” “嗯!”謝玉引趕緊點頭,“不提了不提了!” 孟君淮大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