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江憑闌眼睛一眨不眨,一本正經,“不才正是鄙人?!?/br> ☆、仙人駕到 喻南瞥她一眼,還是原先那副冷漠的樣子,“妻子為別的男人做的事,恕難奉陪?!?/br> 江憑闌長嘆一聲:“那這樣,算我欠你一次?!?/br> 他抬起眼,似乎有了興趣,“怎么個欠法?” “日后,你若有同樣的事須我相助,我一定盡力而為?!?/br> “不會,”他漠然,“我想我沒工夫cao心別的女人?!?/br> 江憑闌“呃”一聲,心想她不是這個意思來著…… “那不是為女人也可以,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不過分的,都行?!?/br> 她這承諾其實等同于沒說,將來他要是提了什么要求,她只要一句“過分”便可賴賬,但喻南本就沒有不肯幫微生玦的意思,不過是想看看她打算如何說服他罷了,眼下也算是個滿意的答案,便點了點頭。 江憑闌似乎很高興,手一撐便從地上起來,他順著她這動作看去,目光落在她脖頸處一停,隨即皺起了眉。 她懵了,這表情是做什么,要反悔?還沒等想明白,眼前一黑脖頸一涼,喻南已經起身撩開了她的衣襟。衣襟只被撩開一角,并不過分,她畢竟是現代人,原本不覺得這個動作有什么,可眼下還是忍不住不滿,古代男子是能這樣隨便扯女子衣襟的嗎? “嘶,輕點輕點?!彼芸毂銢]有精力不滿,因為脖子上的瘀傷實在疼得她倒抽涼氣,“你說這廝掐我時候是不是順便下了毒,怎么能這么疼?” “怎么不早些說?”他蹙眉,瞇眼,神情凝重。 她驚恐地睜大眼,“我隨口一問,不會真是毒吧?” “禮服衣襟開口大約有那么大,”喻南給她比劃了一下,“你這傷不早些處理,到時候會露馬腳的?!?/br> 江憑闌怒目后撤,這人也忒不要臉,這種時候不關心問候一下也就算了,還惦記著那鬼壽宴? 喻南收斂了笑意,淡淡道:“沈紇舟做的?” “哦,原來那廝叫沈紇舟啊,聽名字倒是個謙謙公子,可惜人面獸心?!?/br> 他點點頭,看起來是在肯定她這一句“人面獸心”,默然半晌后道:“離他遠些?!?/br> 江憑闌饒有興趣地看他,“喻大公子不打算替我出出氣?還是說……那廝太厲害,您對付不過來?” “想讓他怎么死?”他淡淡瞥她一眼,知道她不是小肚雞腸的女子,真要出氣也不需要他來,她不過是在借此試探自己與沈紇舟的關系罷了。 “這世上最殘忍的死法,不是餓死、凍死,也不是含憤而死、懷羞而死,是悔恨而死?!泵髅髡f的不是什么好話,她卻笑得坦蕩,“本可以不死卻因自己一個小小的過失死了,臨死之前充滿悔意,恨不能從頭來過。我覺得,這樣最好?!?/br> 喻南頗有些玩味地打量著她,似乎在思考她怎么能曉得這些,卻聽她大方道:“哦,這是我剛剛得知的,從塔頂掉下來的時候,我就是這種心情?!?/br> 他又好氣又好笑,“你當我……”他一頓,“和微生殿下是擺設?” “我以為,我能得救完全就是老天眷顧,機緣巧合,奇跡發生,難道不是?” 他沒答,拉過她朝遠處馬匹走去,“沈紇舟就這么辦,不過還需要些時日,你得等等。先去處理你的傷,天亮再上路?!?/br> 江憑闌點頭,若有所思看他一眼。 他沒說,那不是老天眷顧,不是機緣巧合,不是奇跡發生,假使沒有微生玦,假使他身上沒有繩索,他一樣能救她。 不過是……少活幾年。 兩人策馬下獅山,一路沿溪行,沒有再入普陽,在城外找了個歇腳的住店。江憑闌不是矯情姑娘,也一向不大有男女之防,喻南提出兩人一間的時候自然沒發表什么意見,懶得管他是盤纏緊張還是顧及安全,累了一宿只想洗個熱水澡痛快睡了。 可這簡單心愿卻沒能達成,剛洗了澡鋪了床,將喻南趕去打地鋪,準備熄燭,門外忽然起了一陣嘈雜的響動。 “姑娘,沒錢就請回吧?!?/br> “老板,您行行好,我就借住一宿,您……您給我個柴房也行?!?/br> “這大半夜的,方才剛有一對男女擾了我歇息,要不是看在那位公子給了重金的份上,我都不稀得搭理,姑娘啊,你還是請回吧,出門左拐一里地,小樹林也是可以歇腳的?!?/br> 那姑娘不再說話,換了低低抽泣,似乎轉身欲走。 江憑闌驀然坐起,偏頭問喻南:“你覺不覺著,這女的聲音有些耳熟?” 喻南剛要解衣,看她這激動模樣倒是愣了愣,隨即搖了搖頭道:“你若覺得耳熟,那便是耳熟吧?!?/br> 她仔細思忖一會,將隔著木門聽見的聲音與從前聽過的那個聲音細細比了比,皺了皺眉嘀咕道:“沒道理啊……她怎么會在這里?” 江憑闌指了指自己身上里衣,“我不方便出去,你替我把那姑娘請進來?!币娪髂厦媛恫粣傊?,她立刻一掀被窩,赤足就走,“那行我自己……” “躺回去?!彼乘谎?,將腰間佩帶重新系了回去。 木質地板冰冷,她“嘶”一聲,剛躡手躡腳回床上躺下,便聽門外那人一本正經理直氣壯從容自若道:“這位姑娘,我家內人有請?!?/br> 江憑闌險些一骨碌從床上滾下來,慌忙在被褥里一陣亂翻,有沒有易容、面具、蒙面巾?再不濟,衣裳也成啊。她轉頭去看衣架子上懸著的干凈衣裳,一抬腿就要下床,卻不妨喻南一把推開房門,而那位姑娘,就站在他身后歪著腦袋奇怪地看自己。 她保持著半個身子在被褥外半個身子在被褥里的僵硬姿態,朝意料中的人揮了揮手,揮完又覺得不對,她跟這人……是可以揮手打招呼的關系嗎? 對方顯然也愣住了,不大明白她這個姿勢和動作是什么意思,死死盯著她的臉似乎在回想什么,半晌,她一張小嘴微微啟了一道縫,倒吸一口冷氣,“是你!” 江憑闌給喻南使個眼色,他立即心領神會,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一伸手道:“姑娘里邊說話?!闭f罷闔上了門。 “是的,如你所想?!苯瓚{闌神色已定,從床上爬下來,披了個衣裳,“癸卯年壬子月丙辰日丑時過半,有妖女江氏破空出世,著烏墨之奇服,其后攜有褐色長尾,見此妖女,力斬之,方可保江山無恙,及微生氏族千秋萬代之基業?!彼α诵?,“妖女江氏,見過知微閣仙人?!?/br> 商陸從最初的驚訝里回過神來,不大明白數月不見眼前的人怎么好似換了個脾性,退后一步頷首垂眼不說話。 “很抱歉,我還活著,微生卻亡了,我雖不信邪,但你們知微閣的預言或許有道理?!?/br> 商陸搖頭,又點頭,默了默道:“商陸已不是知微閣子弟,江姑娘不必如此稱呼。至于妖女之說,當夜老閣主甍逝,我得了神的啟示,不得不如實告知陛下,還請江姑娘切莫怪罪。當然……”她垂下眼,“你若想怪罪也無妨,我眼下孑然一身,無權無勢,也無依靠?!?/br> 江憑闌一愣再愣,“等等,信息量有點大,容我緩緩?!彼玖缩久?,“我聽聞,按你們知微閣的規矩,老閣主西歸之時,得神祇啟示之人便成為下一任閣主,你不在知微閣當閣主享清福,跑這里來做什么了?” 她一時默然,半晌后道:“說來話長?!?/br> 江憑闌一屁股坐板凳上,給自己倒了杯茶,又給她也倒了一杯,“最煩你們古代人說來話長那一套,來,坐下慢慢說?!?/br> 喻南瞥她一眼,目光冷淡。 她看過去,這才發現他一直木頭似的立在那里,也難怪,商陸在,他怎好意思脫衣服睡覺,而且睡的還是地鋪,她沉吟一會道:“要不……床讓給你睡,容我跟商姑娘聊聊天?” 他不大明白這女人是怎么做到有另一個女人在還理直氣壯叫他當著她們面去睡覺的,輕嘆一聲,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坐下來淡淡瞥她一眼,“籠好衣裳?!?/br> 江憑闌“哦”一聲,將衣服合了個緊實,敲了敲桌子道:“說吧?!?/br> 商陸瞅瞅她,又瞅瞅喻南,神色頗有些古怪,思忖了一會道:“怕擾了二位休息,我便長話短說。老閣主甍逝后,我確實繼承了他老人家衣缽,任知微閣閣主一職,卻因年紀尚小,資歷頗淺,不大得閣中人看重,尤其是老一輩們?!彼沽舜寡?,“以往能得神祇指示的多是閣中有資歷的弟子,我是歷代最年輕的一個,也難免遭人非議。之后,也就是前幾日,微生王朝蒙難,我因固守正統,不愿效忠新帝,被閣中長老們給趕了出來?!?/br> 江憑闌看她那委屈神情,猜測道:“他們要殺你?” “不,”她霍然抬頭否認,“長老們雖不滿我,但我畢竟是商家血脈,他們不會那樣做,他們只是……改動了神歷,對外宣稱我已經……” “明白了,”江憑闌點點頭,“不過神歷是什么?” “記載歷代閣主身份、經歷、作為等一切相關的冊子,具體內容請恕我不便透露?!?/br> “既然如此,他們也算仁義,你怎會漂泊至此,連投宿的地方都找不著?他們趕你出來時沒給你盤纏?” “給了……”她的臉微微泛紅,像是羞的,“我自幼在山中長大,其實……不大會用銀兩?!?/br> “哦……”江憑闌恍然,“不食人間煙火的山中仙人,生活自理能力約等于零,一下山就被人騙走了錢,可以理解,可以理解?!?/br> 商陸低下頭去。 “不過,你沒說實話吧?”江憑闌笑了笑,“你沒錢過活,可以去很多地方,卻偏偏來了這里,我可不信這是巧合?!?/br> 她愣了愣,緊張道:“難道你曉得三殿下在哪里?” “不曉得,”江憑闌答得爽快,“原先是在一起的,不過不久前走散了?!?/br> 她失落垂頭,忽然目光一閃,“既然如此,他應該就在附近沒有走遠,商陸謝過江姑娘?!闭f罷起身便走。 喻南衣袖一揮,隔空將門給栓上了,驚得商陸臉色一變朝后退去。 江憑闌向他豎個大拇指,起身走到商陸跟前道:“我問兩件事,第一,你為何要找三殿下?第二,你是如何找到這里的?” 商陸驚魂未定,默了好半晌才答:“皇城城破當夜,我以知微閣閣主身份向神祇請求指示,得到了一個消息,須得告知三殿下才行。至于怎么找到這里……”她猶豫一會,“我若告訴了江姑娘,江姑娘可愿帶我去尋三殿下?” “不愿?!彼鸬酶纱鄾Q然,“你的消息我可以代為轉達,但據我所知,殿下并不喜歡知微閣,應當不想見到你?!?/br> “這個……我知道的?!彼龂@一聲,“殿下對知微閣誤解頗深?!?/br>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將消息告訴我,我會判斷這對微生是否有價值,第二,你離開這里去找他,吃喝拉撒自己想辦法?!?/br> 她說得直接,商陸一時啞然,半晌后才下決心道:“江姑娘不是微生王朝之人,商陸絕無可能將消息透露給你,告辭?!?/br> “等等?!苯瓚{闌往前跨一步攔住她,“你不信任我,所以不將消息告訴我,而我也不信任你,不能放你去找微生?!?/br> “你……”她直視江憑闌的眼睛,眼底露出決然之色,“我便是拼死也要見到三殿下?!?/br> “那就死吧,”她指了指喻南,提醒道,“你不會活著出去的?!?/br> 商陸咬了咬唇,跨一步繞過江憑闌就要去開房門。 喻南沒有動,淡淡道:“商姑娘,或許你所說的消息,是一個方向?” 商陸愕然回頭。 “看商姑娘神色,在下似乎說對了,那么或許,這個方向是‘西’?” 她聞言更訝異,結巴道:“這位公子,如……如何得知?!?/br> “不止我知道,憑闌、還有你口中的三殿下,都知道?!?/br> 江憑闌恍然大悟,想起白日里微生玦在酒樓廂房里同她說的話。 商陸長出一口氣,似乎放下心來。 “商姑娘可知,這個‘西’字是何意?”江憑闌饒有興趣地問。 她搖搖頭,“卜卦之時只得神祇這一字指示,別無其他,我想殿下應該會明白?!?/br> “放心,他的確是明白的?!?/br> “江姑娘沒有騙我?” “我不會向任何人證明自己,你愛信不信?!?/br> 商陸瞅瞅江憑闌又瞅瞅喻南,“皇室之事,我雖不全然涉足,卻也有所耳聞,據我所知,三殿下曾為你違抗圣命,可你這是……” 憋了這么久,終于問了? 江憑闌有些頭疼,按了按太陽xue道:“這是我與微生的事,本不必向你解釋,看在你‘似乎’一心為微生的份上才跟你多言幾句。我不管你聽到的傳言是什么,但我與他的關系一定不是傳言所說的那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