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然簌簌知道,從云端跌入泥潭,加上rou-體的疼痛,他心中不可能像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無所謂。 這般想著,她也便想起,前世一次同程姝進宮,他的貼身太監在與程姝的交談中,好像還真提到了什么“陛下往昔的那把拐杖如何如何”,彼時他們所聊對她來說也是前言不搭后語,她聽得有些糊涂,也沒大過心,但結合今生此時這事,簌簌恍然明白了,看來前世蕭玨應該是也遇上了這劫,他的腿也受了傷,且不知道他那時到底流落民間多久?后來變得殘暴了,是因為那個小姑娘死了,還是因為這段經歷讓他的內心陰暗了呢? 簌簌怕怕的,嬌柔的小身子一激靈,凡事都會有原因,蕭玨其人生來高貴,從小便高高在上,養尊處優。他脾氣是不大好,但她也伺候他一年了,深知他只是脾氣沒多好而已,絕對談不上殘暴嗜血。本來她還奇怪,他為何后來便成了那般,現在想莫不是就是這段經歷改變了他的性子? 如此小簌簌更害怕了,她不擔心他的腿,她更擔心他的性子。 既然她占著重生先知的先機,一度改變了自己早死的命運,是不是也能試試別讓他成暴君? 簌簌心肝亂顫,她也不知道。 但這事想完了沒一會兒她也就將之拋之腦后了。 下午,她去向那李嬸嬸借了一些種子。 這一次,她說什么都付了銀子給那婦人。 小簌簌隨身帶了一些碎銀子。 此時想,還得多虧了她貪財。 沒跟蕭玨以前,她窮的要死,就十二文錢,跟了蕭玨以后,她成了小富婆。 那日上船前,她當然帶了不少的銀票,自己的小荷包中也常常都塞著一些碎銀子,雖然不多,但夠用一段時日,解決點小事,何況她還有幾支價值連城的珠釵。 但不得不說,倆人此時的處境,好像也不是錢能解決的。 這桃花莊里似乎也不是有錢就行。 簌簌這兩日打聽了桃花莊的所在。 其實不用打聽,一看,她也看得明白。 這里很閉塞,群山高崖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阻礙。 若是想出去,需要走幾天幾夜的山路,很危險,還特別容易迷路。 可以說是,很難。 不過小簌簌現下也不想那些事。 她要來了種子,自己在小院中忙碌了一下午。 手和衣服以及小臉兒上都粘上了泥巴,這回不用蕭玨說,她真是等于掉泥坑里了。 除了栽種了一些菜,她還洗了不少的衣服。 這房子原來的主人剩了一些舊衣物沒有帶走,男女的都有,簌簌為蕭玨洗了兩件出來,也拿著針線把衣服改了改,但戰戰兢兢的,雖然其實這衣服并不算破舊,但這種普通便宜的料子,想來那高貴的太子爺這輩子也沒穿過,估計也不能換。 簌簌弄完了就放在了那,以備不時之需。 蕭玨自然是看到了她在那忙忙碌碌的,也看到了她縫衣服。 男人沒說也沒問。 簌簌瞧著他還是那般模樣,難近,難伺候。 這般一忙起來,好似眨眼之間就到了晚上。 小簌簌洗干凈了小臉兒后,吹了燈,爬上了床,規規矩矩地躺在了蕭玨的里側。 這床榻可是不比昔日在安慶府陶苑時他臥房中的榻,更與太子府和東宮的比不了,算是個雙人榻,但其實小的很,總歸倆人睡其實不大松快。 小簌簌縮在薄被之中,身子緊貼上了墻。她柔弱,纖細,占的地方很小,什么也沒想,闔了眼睛,困意便來了。但仿佛是將將入睡,突然,外頭響起了嘈雜聲和馬蹄聲,還有人語聲。 簌簌一下子就醒了。 說是人語但簌簌也聽不懂,只覺得他們“哇啦哇啦”的,不知道說的都是什么,對簌簌來說和鳥語也沒差什么。 聽不懂歸聽不懂,但簌簌好信兒啊,當下便起了來,也披了衣服,去了窗前,朝外瞧。 外頭,旁的人家也都陸續亮起了燈來。 這桃花莊一共也就三十多戶人家。而后她看到了三四個穿著打扮怪異的男人,為首的那個衣著華貴,明顯是主子,后頭的幾個看起來像他的仆人。 村長碌碌地趕了過來,但對方還是“哇啦哇啦”地說一堆,那老村長一個勁兒地,“什么?什么?你說什么?” 也聽不懂人在說什么。 簌簌看著都著急。 這時聽蕭玨道:“西域的商人,迷路了,饒了進來,想借宿?!?/br> “哦哦哦哦?!?/br> 簌簌恍然,回頭瞧著蕭玨,心中贊道:不虧是當朝太子,這種鳥語也能聽懂。 而后她又轉回去,在那望了好一會兒,見那西域人后來連手帶腳地比劃了好一陣子,那老村長“哦”了一聲,終于聽懂了。 接著不時人便被帶走,簌簌方才回來。 小姑娘剛要熄滅燭火,這時,聽床上的男人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不如你,跟他們出去?” 小姑娘一愣,那燭火便姑且沒熄,轉過頭來看蕭玨,眨了眨眼睛,走了過來。 “殿下,剛才說的是什么意思?” 蕭玨單膝曲起,枕著手臂,這時慢條斯理地將手臂拿了回來,也沒看她,只淡淡地道:“本身意思?!?/br> 小簌簌坐了過來,將油燈放到了床頭,看著那男人問道:“可是殿下的腿現下走不了啊?!?/br> 那男人漫不經心地轉過頭來,深邃的眸光落到了她的小臉兒上。 “不是我和你,是你自己,懂了?” “???” 簌簌極驚,睜圓了美目,柔柔的小聲音也抬高了幾分。 “簌簌自己?那殿下怎么辦?” 蕭玨一聲笑,很是涼薄地瞅著眼前這個一臉單純的小人兒。 “孤怎么辦?你管孤怎么辦做什么?” 簌簌更不懂了。 “我........” 但見那男人瞅著自己抬起的袖子,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彈了彈,笑道:“俗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你和孤是什么關系?守著孤干什么?如若,孤再也好不了呢?嗯?你要在這兒呆一輩子?” “唔!” 簌簌怕的就是他這樣想,趕緊往前湊了湊,小心翼翼地握起了他的大手,搖頭,“殿下!殿下不要想太多,殿下會好的,殿下真的會好的,衛大人肯定在找殿下呀!等衛大人來了,殿下就能回京了!” “嗤........” 蕭玨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順著她摸過來的小手,反手一下就把她拽了過來。小姑娘柔弱,這般瞬時就被他拽了過去,蕭玨溫熱的大手摸住托起了她的小臉兒,眉眼含笑地問道:“那你說是衛青梧先找到孤,還是孤的兄弟先找到孤?再說說孤的兄弟會不會讓衛青梧一路暢通無阻地找到孤?” “這.........” 倆人眸光相對,一個純凈無害,一個深不可測。 簌簌恍惚聽懂了。 她看的簡單,想的簡單,但那男人不同。 他知道自己是被誰所害,也知道此處難尋,更知道衛青梧根本不可能短期內找到他,甚至衛青梧能不能活著找到他都不一定。 這其中的變數太大。 簌簌呆呆的看著他,這時見那男人又是一笑,眼睛微微地轉了轉,輕描淡寫地接著道:“人和人之間本來就都是虛假的,不過都是相互利用罷了。正如孤的兄弟,人前能跪在孤的面前,對孤笑,甚至對孤哭,人后又能對孤放冷箭,巴不得孤死。這也沒什么不正常,孤都能接受。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只是這是孤的事,和你沒關。你這么美,哪個男人不能給你一個棲息之處?西域的商人大多家財萬貫,會給你榮華富貴,會對你好的。你又不是小傻瓜,守著孤這么大的一個變數干什么,嗯?孤的乖乖?!?/br> 他慢悠悠地說,一臉淡薄,說到此略微停了停,繼而又道: “你放心,即便孤有東山再起的一天,也不會怪你今日離孤而去,不會報復你的寶貝?!?/br> 簌簌當真是沒想到他會對她說這些。 她也從沒想過要離他而去,澄瑩的眸子一直真誠地望著他。 這時,見那男人又是一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小臉兒,催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去吧?!?/br> 他說完這句,便放開了她。 那張俊臉,瞧著依舊薄情寡恩,沒得半分感情。 小簌簌等于被他推了一下。 但當然沒走,她心口狂跳,他的話她都聽懂了,但是還需再反應反應。 過不多時,小姑娘糯糯的聲音方才出了口。 “簌簌沒想過離開殿下,人和人之間也未必就都是虛假,利用和有目的的。遠的不說,便說那李嬸嬸,殿下說她對我們有能有什么目的呢?她就是單純心善,心熱罷了。簌簌雖然貪生怕死,膽子很小很小,但簌簌也不忘恩負義啊。殿下終歸對簌簌是有恩的?!?/br> 蕭玨一聲譏笑,轉回了頭來。 “孤對你有什么恩?” 簌簌道:“殿下買了簌簌,救了簌簌啊,那日如果不是殿下買了簌簌,簌簌就會被賣到青樓,也可能早死了,這不是恩么?” 蕭玨舔了舔唇角,笑的溫潤,“寶貝,那你說,孤買了你,是為了什么,嗯?” 簌簌小臉兒一紅,知道他買她是為了睡她。 但平心而論,他除了在床上欺負她以外,對她挺好的。 雖然他脾氣不好,忽冷忽熱,但倆人身份有別,他畢竟是太子。 還有最最關鍵的,她也就是想要一個避風港,別的也沒奢求。 她想要的,他都給她了。 唯獨,她不喜歡太子妃,更怕太子妃弄死她,但那是后話,不提也罷。 小姑娘一時之間被他問的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方才又道: “殿下其實也不是一個壞人,便說那日遭受刺殺,其實殿下也可以拿簌簌擋箭。衛青梧就在不遠處,不過毫厘之差,殿下如若那么做,拖延出時間,是有機會跑掉的,但殿下并沒有那么做,不僅沒有,還護了簌簌;再說后續落水,簌簌不會游泳,其實是殿下的累贅,殿下也可以松手,不管簌簌的,可是殿下也沒有那么做,殿下不是一個壞人.........” 蕭玨聽罷漠不關心地“哦”了一聲。 “是啊,沒反應過來,沒想到,孤當初怎么沒用你擋箭呢,如此孤或是就不用遭此一劫了?!?/br> 簌簌抿唇垂下了頭,羽睫緩緩地眨了又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