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是呢!” 丫鬟掩嘴“咯咯”笑了起來。 “昨晚半夜的事兒,悄無聲息的,誰也不知道,據說那賤婢,呵,竟然還生出了跑的心思。二小姐和三小姐房中的李嬤嬤是在府外把人抓住的,再晚一會兒,保不齊便宜了那蹄子,還真給她跑了!現下好了,就當做是她自己跑的好了,爺肯定不會懷疑到夫人。就她那輕浮的狐媚樣,必是要被人牙子賣到妓-院去,反正她就愛四處勾搭,人盡可夫簡直最適合她了!” 譚氏唇角一揚,呵了一聲,這下子心里可是痛快了。 “算她們夠意思!” “是呢,夫人!” 主仆倆人眼睛皆是微轉,相視一笑。 她們口中的“她們”,便是那大房的雙胞胎姐妹——薛二小姐和薛三小姐了。 譚氏娘家同是商戶,在安慶府雖不比薛家,但也是有些派頭。年齡相仿,往昔未嫁過來之時,譚氏與薛家二小姐三小姐便是走的極近,關系甚好的閨中姐妹,眼下親上加親,自然是更好了。 中秋家宴后,簌簌可是礙極了三人的眼,前頭有二小姐三小姐推她下水,后頭三人自是沒完,還想了不少日后作踐她的法子,拿她取樂。 是近來她病了,逃過一劫。 本想著慢慢找她的不痛快,也沒急,但譚氏近來愈發地覺得薛六爺不大對勁,人魔怔了似的,是以,昨日便派人跟蹤了他,這下不得了,非但果見他跑去了那小賤人那,還聽得丫鬟轉述他所言說什么要休妻娶那個賤婢? 當時,三人恰在一起,譚氏可謂在房中鬧翻了天,更是要鬧到老夫人那去,但后頭被薛二小姐和三小姐壓了下來。 “小嬸嬸消消氣,小叔叔人可好呢,能有什么壞心思?想想也知道,還不是那個賤婢勾引的,小嬸嬸犯不著為她和小叔叔生氣,更犯不著鬧到祖母那呀!對付一個小賤人還不容易嘛!這口氣,我們來替小嬸嬸出!保證小嬸嬸解氣,非作踐死那個狐貍精不可!” ********* 譚氏紅光滿面,越想越是滿意,這消息讓她心情大好。那個下賤胚子被人輪了才好。 她給了丫鬟眼色,讓人下去,而后便哼著曲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上午就去了大房見了那薛二小姐與薛三小姐。 三人心照不宣,但乍見之時都憋著笑,并不言語,待關起門來,如泄洪一般,屋中頓時響起一陣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 第5章 買下 太子蕭玨 “把臉洗了,快著點,都磨蹭什么!” “哭什么哭?哭喪??!” 簌簌耳邊一片嘈雜混亂,女孩子們的哭聲和牙婆的謾罵充斥著整間屋子。 這屋子頗大,但極其破舊,陰暗潮濕,不得太多光亮。 小姑娘被人推搡著洗干凈了小臉兒,又被人推了回來。 牙婆瞧著,“嘖嘖嘖,哎呦呦,這小臉蛋兒,可是能賣個好價錢,還不得樂死燕春樓的大mama呀!這個就送去燕春樓!那幾個也湊合,連帶著昨天下午那個,一會兒一并送去?!?/br> 這燕春樓正是安慶府最大的青樓,城中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四五個新來的姑娘聽得一個婆子眉飛色舞地說著這話,又是一陣“嗚嗚”地哭。 簌簌身子微顫,左右看了看兩側,眼中也是濕漉漉地含著淚,但卻是唯一一個沒聒噪的。 此時她自然是清楚自己身處何地,更清楚自己將面臨著什么。 昨夜她本以為她逃出生天了,卻不想被人弄昏,今日天未亮時醒來便發現自己和四五個小姑娘綁在了一起。 那四五個人,有的和她年齡相仿,有的不過十一二歲,有的穿的破爛,有的卻是很好,一看便是有買來的,有拐來的。 簌簌明白,自己當然是那前者。 賣她的人無疑就是薛家人。 前世她兩日前便跑了,自是沒有這事兒! 今生出了這么大的變化,想來便是這兩日來發生的什么改變了原本事情的模樣。 不用太費腦子想,無疑便是和那薛六爺有關。 昨晚失去意識之前,她模模糊糊地聽到了個婆子的聲音,隱隱地也聽到了“叫你勾引六爺!”這話。 簌簌沒工夫喊冤,更沒工夫哭,此時驚惶的怕是壓根就不會哭了,滿心滿腦想的都是一個事兒:天吶,她重活了一次,是來遭罪的么?這是要比上輩子還慘了?府-妓不成,真-妓了?她現在一頭撞死,可不可以回到玉中?若是能保證回到玉中,簌簌真是認死了! 這邊正想著,那邊一個十二三歲,穿著頗好的小姑娘忽地沖出來,哭喊著牟足勁兒往外跑。 “小賤蹄子??!你活膩了??!” 只見兩個兇神惡煞的婆子口中咒罵,上前三兩步便把人拽了住,薅著頭發給那小姑娘拖了回來,接著抬手便是“啪啪啪”幾個耳光子,連踢帶踹,把人一頓好打,直到那女孩兒一動不動,一聲不出,也不知是死是活了才罷手。 “跑??!看老娘打不打得死你?還有誰想跑?跑???!” 牙婆沖著姑娘們大聲呵斥。 這屋中早就鴉雀無聲,別說是跑和哭,就是大氣都沒人敢喘一下了。 簌簌瑟瑟發抖,也不知是自己哆嗦的幅度太大,亦或是身旁的姑娘幅度太大,總之,倆人本離得不近,此時胳膊卻是碰了上。 簌簌轉頭,正好她也轉了過來。 目光交涉,倆人眸中的驚懼是一樣的。 那姑娘生的儀容不俗,眉目清秀,頗為好看。 簌簌不認得她,她并非晨時和她一起來的幾個姑娘之一,但適才那婆子說話時指了她一下,想來她便是婆子口中“昨日下午的那個”了。 雖不認識,但也和她是同命相憐,都是要被賣去青樓的。 倆人沒言語。 簌簌唇瓣微顫,心要燒熟了,眼下這處境自是她做夢都沒想到的。此時,她但覺自己簡直是感受到了那夜宋小娘子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心里頭哆哆嗦嗦,暗暗地求蒼天,求大地,求菩薩,求祖宗,求誰能救救她! 然自然是求誰都沒用。 接著不時,她和那一些姑娘便被人趕去了后院的一間房里。 從那幾個婆子的對話中,簌簌知道,眼下她們是在等車,最晚不過正午,車便會回來,她們也便會被送走。 不甘心吶,但簌簌又自知自己眼下便好像那脫了水的魚兒,怎么撲騰也撲騰不出什么水花了,接受現實怕不過是早晚的事。 后進的這屋子里頭不僅是那五六個人,加之本來就有的算在一起一共二十幾個姑娘,間或還有幾個男童。 個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都很老實,沒人敢聒噪。 窗外很嘈雜,除了吆喝聲就是馬車聲,同來的一個姑娘告訴過簌簌,這里是人市。 人市人市,就是大戶人家買賣丫鬟小廝的地方了。 簌簌蹲坐在墻邊兒,小手無知無覺地緊攥著衣服,內心中的悸動始終也沒平復,此時好似唯一能做的就是期盼時辰慢些過。 這般堪堪過了一個多時辰,眼瞧著離著正午越來越近,簌簌愈發地緊張害怕,不知不覺已然牙齒打顫,背脊發涼。 然就在這絕望無助之際,屋外突然響起了婆子碌碌的腳步聲。 不時,只見那門被推開,牙婆容光煥發,和適才打人罵人之時判若兩然,眼中冒光了般,滿臉興奮,急匆匆地奔了進來。 “霍大官人親來了,前頭都走了三家了沒入眼的,就看你們幾個誰有命了!還不快都過來!” 她進來便直奔簌簌幾個要被買入青樓的姑娘而去,一面拽著人,一面口中兀自沒閑著,不斷催促。 “快著點!快著點!你,你,還有你們幾個都去!” 除了那五六個新弄來的姑娘外,她又點了五六個人。 簌簌等雖不知道這霍大官人是誰,但誰也不是傻的,從牙婆眼中的敬畏和欣喜便能斷的出來:第一,這是個厲害的人物,第二,這是個出手闊綽,有錢的人物。 眾人在牙婆的催促聲中急著起身,自然包括簌簌。 小姑娘小臉兒冷白,心口“砰砰”的,雖只片語只言,但她聽得明白,也想得明白。那大官人是來買家奴的,自己若是被他買走,就不用被送去青樓做花娘了! 試問,天底下還有什么比絕境逢生更能讓人熱血沸騰! 小姑娘攥著小手,心口一起一伏,控制不住地哆嗦,緊跟著便去了。 待被帶到前廳,她循望過去,遠遠地還未進門,便看到了廳中有兩個男人。 倆人一坐一立,不難看出是主仆關系,但皆是衣著不凡,不似普通人,尤其那椅上之人。 那男人身姿頎長,龍章鳳姿,玉冠束發,穿著一身銀色金絲浮光錦緞衣料的長袍,皮膚極白,桃花眸深邃迷人,鼻梁高聳,口若含丹,生的面如冠玉,豐神朗朗,風度翩翩,蕭蕭肅肅,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難以逼近的尊貴,極其打眼,更是一看便是養尊處優,家境優渥之人。 被引來的十多個姑娘多為妙齡少女,其心境也多與簌簌一致,誰人都想走,本也沒想這官人相貌如何,怕是只別奇奇怪怪,長得嚇人便好了,可誰成想這一見....... 眾姑娘頓時六神無主。 眼下這坐上的貴公子不是旁人,正是當今圣上的嫡子,當朝太子蕭玨。 今年三月,由南昌府運往京師的三百萬兩庫銀在途經安慶府時被劫。 安慶府提刑按察副使張鴻儒聞訊后,立即行文兵刑二部,糾集周圍三府駐軍,清繳周邊山賊,破山寨十二座,擒獲劫匪匪首曹不離并以下二十三人,余者當場格殺。 然,正當張鴻儒將擒獲匪賊押回駐地,詳加審問之時,當夜府衙卻是突然失火,張鴻儒、曹不離不及逃離,葬身火場。 三百萬兩庫銀人間蒸發,不知去向;朝廷命官死于非命,不明不白,明顯著是有人從中作梗。地方官員盤根錯節,官官相護,道不出個所以然來,有人妄圖瞞天過海! 皇帝龍顏大怒,但為避打草驚蛇,遂命太子隱匿身份,化作遼東大商人霍尋,親來調查庫銀被劫與按察副使之死兩起案子。 此來人市,乃昨夜探得線索,那死了的首匪曹不離有個落網之魚的山賊小弟藏身人市,做了這人牙子買賣,故,蕭玨來此所為尋人,買丫鬟,不過是個幌子。 ********** 牙婆把姑娘們引了過來,讓人分兩排次第站好,臉上堆著笑,恭恭敬敬地朝著蕭玨揶揄討好。 “呵呵,大官人瞧瞧,可有合眼的?” 這霍大官人是安慶府的新貴,雖說是剛來了沒多久,但地位可不一般,那是有的是錢!區區大半個多月便和當地高官,貴族,以及大商人打成了一片。 有錢人慣是會玩兒的,知道這人市的小姑娘多為良家女,有的清清純純,懵懵懂懂,那可是比那些什么都懂的花娘好玩多了。 是以,這人市其實也不乏有這等男人親來覓個新鮮。 牙婆的眼睛都冒光了,心口也是“咚咚”地狂跳,今兒她手上可是剛好有兩個姿色上乘的姑娘,但覺這錢已經一半進了她口袋了。 那十來個姑娘瞧見這買主誰能不想走?個人皆是心肝亂顫,眼巴巴的,目光都在這大官人身上,希望他瞅瞅自己,可眼睛瞧著,盼著,卻見那男人神色有些慵懶,根本就沒往她們這邊兒瞅。 蕭玨與手下衛青梧不覺之中對了一眼。 不時,衛青梧便朝著那牙婆笑著開了口。 “婆子,茅房在哪?” “哦哦哦,爺里頭請,三兒,快給爺指指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