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你看,是不是他?”照片中的人,左下嘴角有道指甲蓋大小的疤痕,分明就是鄭西。 “是他,就算照片是比較模糊,但我和他這么熟悉,照片還是認得出來的?!毕蚪ㄈA掃了眼照片,神情異常篤定,從看到照片那刻就沒絲毫遲疑。 確定好答案,程曼將手機收了回去,目光微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br> 向建華奇怪的看著她,似乎并不知道問題是什么:“啥問題?” 程曼無力扶額,她和穆冥一比,氣場真的弱的讓人不忍直視?為何她和穆冥同時問出一個問題,向建華回答了穆冥的,現在居然還反過來問她“啥問題”!這是什么概念? 看程曼氣的無力,穆冥緊了緊手指,好心提醒道:“你為什么說覺得鄭西會做偷竊的事?” 既然向建華能那般說,那這里面必有隱情,這其中會不會和向建華兒子有關? 向建華皺了皺眉,似在想怎么開口才好,靜默片刻,他道:“他缺錢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兒子的醫藥費,如果不是因為他兒子,他也不會過得這么苦?!?/br> 這答案,在三人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 話落,他憤憤不平的嘟囔著:“想來他媳婦也真是狠心,拋夫棄子的事也做得出來……” 對于私事,穆冥三人自然不想深知,只不過鄭西兒子的事情是該摸透,他兒子將會這案情的關鍵一點,究竟是什么病痛,讓幸福美滿的家庭,跑的跑、窮的窮,分崩離析! “鄭西住在哪?”程曼抬起眼,視線越過門口落在院子里,正好對上中年婦女看過來的視線,她的視線含著打量,時刻小心萬分。 女人回以一笑,又開始搓著衣服,背影削瘦,就像是風一吹就要倒地不起。 程曼收回視線,向建華連忙答道:“從這大門出去,左轉就能看到,不過他經常不在家,常常守在醫院陪他兒子,也只是周末得空會回來換洗一下衣服?!?/br> 鄭西每次回來都會和他打一聲招呼,除了在環衛局能碰上幾面,其余就是在出租車公司。 “那你這有沒有聽說誰家丟過東西,比如首飾錢財之類的?!背搪肓讼?,問道。 “沒有!”向建華知道程曼想問的是什么,想都沒想答道:“能住在這里的農民工,都是處于最底層的人,想必‘小偷’是不會來這偷竊,你們若覺得鄭西會對這里的人下手?!?/br> 他頓了頓,語氣含著堅決果斷:“那你們就錯了!這里的人都過得苦,誰還會有那種歹毒心思讓人雪上加霜?我們掙得都是血汗錢,用命拼出來的!不是在工地上就是在化工廠!” “這些地方你們不知道有多苦情有可原?!彼劢怯喙馔得橹鴰兹?,本來坦蕩的目光含著明顯譏誚,“這就是富人和窮人的區別,那道分水嶺橫跨在我們面前?!?/br> 三人心一緊,他們雖然從未去過工地和化工廠,可在網絡上的新聞卻是昭然若揭,不是工地上有工人意外墜亡,就是化工廠的員工因長期呼吸有毒物質而導致癌癥…… 甚至有些常年做體力活、打苦工的農民工,到了五十歲后身體神經就開始衰弱,出現手臂酸麻、手腳無力、脹痛等現象,農民工做這些,為的不過只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讓自己的孩子、家庭更好,不讓自己的孩子低人一等! 沒想到現在這些居然有人當著他們的面說出,三人心跳微微一亂,又快速的調整呼吸。 穆冥神情凝重,睨著向建華,一字一句的道:“警察并不是你們所看到的光鮮亮麗,我們也有我們的使命,也有走在生死極端的邊緣上,也是在拿命搏!” 她凜厲的視線猶如刀鋒,將向建華震的心臟跳動頻率“唰”的加快。 他訕訕的動了動唇,突地覺得嘴里干澀無比,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鄭西不可能在這里偷東西,這點良知,我們還都是有的?!?/br> “你們在出租車公司怎么偷天換日?”顧景柯手指捻了捻眉心,語氣不急不緩。 向建華本來沒聽懂,細細想了會才聽懂他的意思:“早上掃完大街我和他就去出租車公司,我去取車交給他?!彼四值溃骸八旭{駛證,是以前考的?!?/br> “出租車司機介紹的照片我們自己私下換了……”向建華眼睛閃爍不停,似知道這點觸犯了法律,底氣愈發的薄弱,若要追究起來,他也脫不開責任。 三人目光沉到了底,可若是公司不起訴這兩人,警局也沒權利干涉。 “請帶我們去鄭西的家看看?!鳖櫨翱麓浇俏?,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變化。 見三人沒有追究的意思,向建華二話不說,從床上“唰”地站起來,手指散開成掌,拍了拍坐久了有些酸麻的屁股,認真的道:“三位警官走吧,我這就帶你們去?!?/br> 四人剛一走出屋子,洗衣服的中年婦女連手都來不及擦就迎了上來,面容焦急:“你們這是要去哪?三位警官,你們這是要將華子帶走嗎?” 程曼剛準備回答,向建華就朝前面走了幾步,伸出雙手道:“嫂子,你看我都沒被上手銬,怎么可能是帶我走?再說了,我是什么人你還不知道,帶走誰也不能帶走我?!?/br> “真的?”中年婦女一臉狐疑,不信任的眼光在幾人臉上瞟過,“那你們這是去哪?” 向建華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解釋道:“去鄭西家,這幾位找他有點事?!?/br> 他只說有事,卻并未說是什么事,為的只不過是給鄭西保留點顏面,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一旦說出讓眾人知曉,那鄭西以后還怎么做人,他的兒子又該怎么辦。 中年婦女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讓開路,自言自語的嘀咕道:“鄭西這幾天忙得很,兒子要動手術,這幾天忙著籌錢呢,估計這會兒可不在屋子里?!?/br> 手術?這就是鄭西的動機? 還沒來得及細問,向建華已經出了大門,三人瞥了眼中年婦女匆匆跟上。 左轉十幾米,右邊有塊種著菜的地,有一條小路在地的左邊,走到了頭才看到一所平房屋,平房屋連著一所樓房,聽向建華介紹,樓房是房主的,小平房屋就是鄭西租的房子。 三人走進,目光微凜,鄭西的房子比向建華的更小,更加簡陋,沒有人氣,顧景柯伸出手拉了拉小窗戶,沒想到一拉就開,根本沒上鎖,或者說,鎖是壞的! 穆冥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里面,輕微的閃了閃眸光,屋子里的擺設更加簡單,鞋子、椅子、衣服放的亂七八糟,一看就是很久沒人打理的狀態,里面唯一的電器可能就是電燈泡。 死寂一般的寂靜,窗戶上角落里似還有蜘蛛網,這鄭西家里的狀態,向建華果然沒夸大其詞,實打實的悲涼,三人看著墻頭被熏的染黑,心中滋味各不相同,復雜的很。 向建華看著三人目光怔然,也不打擾,只站在旁邊看著旁邊的菜園子,這菜園子是房主家的,種了些玉米、辣椒,平時房主寶貝的不行,一出點問題就怪在鄭西的頭上。 顧景柯將窗戶重新關好,一切恢復原狀,就像從未打開過,三人不約而同的拉回視線,落在向建華的身上,向建華被三道視線這么一看,全身緊繃。 他耳朵豎起,身體立得端正筆直,認真謹慎的道:“你們還有什么事?” “鄭西的兒子住哪家醫院?”穆冥視線不變,依舊處變不驚的落在他身上。 向建華細細想了會,才道:“以前是在一家小醫院,現在在市區第一人民醫院?!?/br> “那剛才她說鄭西的兒子要做手術,你知不知道?”穆冥待他話落,緊跟著問題拋出。 “知道,所以我才覺得你們所說的并沒有錯?!毕蚪ㄈA點著頭,緊了緊手指才將后半句話說出,“他為了他的兒子醫藥費做出格的事,算是意料之內的?!?/br> “他不要我們幫忙,其實是他知道我們根本幫不上忙?!彼嘈σ宦?,眼眶泛上紅意,“他兒子是明天的手術,也不知道他將錢湊齊了沒有?!?/br> 他嘆了一聲,含著無奈悲憤,其實他再看的開也是會抱怨世上的不公,窮人太窮,富人太富,怎么就是不均衡一點,不是他們不努力,是他們這輩子沒那個福分! 顧景柯身體微動,朝前走了一步,站在穆冥的身側,問道:“手術的費用是多少?” 向建華抓了抓頭,不確定的道:“似乎是二十萬吧,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很多很多?!?/br> 二十萬,對于他們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鄭西能拿得出?靠偷……那得偷多少家,靠借,聽向建華的意思他肯定是不會借的,那在最后一天,鄭西真的籌到錢了? “他兒子叫什么名字?”半晌不吭聲的程曼黑眸微抬。 向建華抿著唇,回道:“鄭曉杰?!?/br> “他有親戚在這?”程曼睨著他,鄭西一個大男人,不可能連個親戚都沒有。 向建華嗤笑一聲,冷冷的,不含一點溫度,最后冷笑道:“親戚?我們這樣的人,有錢了自然有親戚,沒錢,誰會理你?更何況鄭西還帶著個鄭曉杰,親戚誰會理他!” 他說到最后,聲音不是反問,而是感嘆:“他和他家親戚早就斷了聯系和往來?!?/br> 人都是現實的,不管是哪個層次,只不過他們三人不知道,錢在他們看來居然這么重要。 之后三人沒有再需要詢問的,該知道的都知道,如今只需要抓人而已,程曼離開之前交代道:“鄭西若回來,你想辦法留住他,請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不知道從哪里抽出本子和筆,她將聯系方式寫好遞給向建華,向建華伸手接過,在這句嚴肅的話下,立馬點了點頭:“我知道,保證第一時間通知你們?!?/br> 他毫不遲疑的應承,看著三人離開的背影,舒了口氣,擦了把額頭上冷汗走了回去。 三人坐上車,現在要去市區第一人民醫院,能進那醫院長住的病人,不花點錢都對不起“第一”這名號,鄭西過得有多苦又能加深一層,他究竟湊沒湊到錢? 若沒湊到錢,他會怎么做? 車子剛駛離原處,程曼的手機在袋子里一陣震動,程曼抽出手機,手指微動,看著來電顯示,眸中閃過一抹疑惑:“祁少晨這時候打電話是有什么事?” “接吧?!蹦纶瘟藫晤~頭,眸光趨于平靜,看著窗外閃過的景物,心思略感復雜沉重。 程曼瞥了她一眼,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將手機劃開,將身體癱軟到椅座,偏懶的道:“喂?” 一聽電波傳來的聲音,帶著懶,祁少晨略帶嫌棄的語調飄出:“怎么這么晚才接?” “喲,還嫌棄上了?!背搪ひ粽{笑,微微挑了挑眉,“說吧,什么事?” 祁少晨回到正題,直接開問:“你們那邊查的怎么樣,你現在應該在車上吧?” 手機那邊安靜的只有車速滑過聲,不在車上是絕對不可能,祁少晨站在大太陽底下,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看著正在展開工作的干警,似因為太陽的光度太強,不由得瞇起眼睛。 “來一下迎賓東路區的建行?!彼笾謾C,走了幾步,身前是兩抹熟悉的人影。 “建行?”程曼一下子來了興趣,眸中精光閃爍,立馬在座椅上坐的端正無比,身姿筆挺,反問道:“銀行?你的意思是說有案子?是不是搶劫!” 她語氣高昂,興致滿滿,穆冥將視線落向她,搶劫?心中一動,這會不會和鄭西有關? 祁少晨在那邊大笑出聲,似早就料到程曼會是這個反應,還沒等祁少晨緩過氣,程曼冷哼道:“別笑,要說快說,別吊著胃口,心癢癢的難受?!?/br> 任誰只聽到半句話都會不爽,更何況是程曼這種性子,急的慌、燥的慌! 笑聲一斷,祁少晨深吸口氣,也不再賣關子,直接對手機這頭的人道:“是搶劫,你們完事了就趕緊過來,我過會給你發個準確的地址,你們按照上面的來?!?/br> 話落,程曼剛準備掐掉電話,穆冥就攔住她,緊皺著額:“問他搶劫犯是不是鄭西?!?/br> 程曼“倏”地反應過來,這兩人肯定會有聯系,否則祁少晨怎么會興沖沖的給她打電話,還那么作死的狂笑?目光輕睨著穆冥,心中暗暗的對她豎了個大拇指贊揚。 她的心思沒有穆冥縝密,才會漏掉這點,這和她性子有關,怪不得誰,祁少晨這家伙,明里暗里給他打馬虎眼,實在是太可惡,心臟緊了緊:“搶劫犯是不是和小偷有關?” 那邊默了默,明顯沒想到程曼反應這么快,一聯想到穆冥和顧景柯都在她身邊,心中微微釋然,他語氣認真多了幾分嚴肅:“你們來了就知道,一定會讓你們眼前一亮?!?/br> 還未等程曼出聲問第二句話,祁少晨就掐掉電話,他看著手上漸漸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嘴角勾起一道很陽光的笑容,他就是這一類的人,陽剛正氣、光暖和人。 “祁隊,當事人都安撫好了?!庇袀€小干警跑上來敬了個禮答道。 “好?!逼钌俪堪l完地址將手機兜回袋子,抬起腳步準備走,轉過身問:“人現在在哪呢?” 小干警抬起手指向銀行大廳:“在大廳?!眱扇诉M了大廳。 這邊正在車上的三人,氣氛仿佛被點燃了火氣,自從掛掉電話,程曼就急的牙癢癢,心窩子里的火直接往上蹭,若不是安全帶束縛,保準已經撞上車頂。 “你說說這人,絕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我的性子?看我等會不抽他!”她哭喪著臉,罵完祁少晨后轉過頭扯住穆冥的衣襟,“小冥冥,你可要幫我?!?/br> 穆冥無奈的揉了揉太陽xue,移開視線,顧景柯嘴角帶笑的看了眼后視鏡,恰好穆冥像是有所感應般抬起頭,兩人眼睛在鏡子里交匯,別有一番心境。 “好好開車?!彼龔澚藦澴旖?,眸若星光,顧景柯眼尾上揚,移開眼。 程曼可不管兩人的互動,劃拉著手機屏幕,震動兩下,她道:“地址傳來了?!?/br> 將手機遞給前面的人,車子一路飛馳,直奔建行,車在建行外停車線內停住,三人齊刷刷的下車,“砰”的悶聲微響,車門被關上,有小干警認識三人,立馬迎上來敬禮。 “祁隊人呢?”程曼咬牙切齒,將小干警看的一臉心驚rou跳。 抖了抖臉皮子,抬起手訕訕的朝銀行內指去:“他在里面!” 程曼冷哼一聲,邁動腳步直走而去,小干警擦了擦臉上的汗,等人沒了身影才嘀咕道:“程隊這臉色,看來是被人惹了,祁隊這下有好果子吃了……” 小干警正在心里為祁少晨默哀,而這頭的當事人肩膀上已經挨了一拳,祁少晨嘴角抽搐,看著面前充滿熊熊怒火的女人,倏然覺得生氣的人兒也挺有魅力。 拉回飄遠的思緒,他輕聲咳了咳:“辦正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