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一聽這話,容螢慢條斯理地別過臉,作勢就要起身:“那我不說了?!?/br> 陸陽沒辦法,伸手拉她回來,斟酌再三,只得妥協,“好,我不攔就是,你說吧?!?/br> 唇邊含了抹得意的笑,容螢這才乖巧地坐回他身邊,“就知道你心疼我?!?/br>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擔心你才那么說的?!?/br> “我接下來要和你講的,千萬不能告訴第二個人?!?/br> “嗯?!?/br> 容螢收斂神情,忽然認真道:“當年我們從永都縣逃出來之后,就去投奔五皇叔了?!?/br> “定王爺?” “對?!?/br> 早聽說周朗已在定王麾下,但陸陽沒料到她也去了。不過如今想來,周朗一直對寧王一家忠心耿耿,若非容螢同意,他也不會歸順定王。 自己真是大意了,早該想出這一層的。 “你也知道如今南邊兩軍水火不容,實力相當。但其實四叔的軍隊兵強馬壯,驍勇善戰,五叔也就在近年,兵馬人數才多起來的。 之所以南邊久攻不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胡人南侵,他不得不分心去應付,而眼下兩國結盟,四叔若用全部的兵力對抗五叔,這江山我們肯定保不住?!?/br> 陸陽問道:“你想保定王?” “不是我想保他,是我沒有辦法?!比菸灀u頭解釋,“四叔已經做了皇帝,我一個弱女子能拿他怎么辦?只有借五叔的刀殺了他,也算各取所需了?!?/br> “那和親呢?” “南軍北上因為豐河城的緣故,一直停滯不前,這事你也聽說了吧?”容螢伸出手在他掌心畫道道,“五叔在四叔身邊安插了一個線人,而這次和親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與他接頭,咱們里應外合,就能把豐河城拿下來?!?/br> 她說得很模糊,但陸陽能猜到其中的危險性。 從前的那個七年,在端王身邊的那個內線是他,如今他不在了,定王果然又準備了一個。只是與他那時的計劃相比,這次的行動明顯更加艱難。 “不行,太危險了。豈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么?”他微有怒意,“裴天儒的主意?” “又來了又來了……剛剛答應過我什么?”容螢撅了撅嘴,“不是說好的不攔我么?” “螢螢……”陸陽還想提醒她,容螢卻不由分說地打斷。 “這事我有分寸。和親啊,皇室里恰好只有我一個人合適,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四叔他急著與匈奴議和,絕對不會把我怎么樣的?!?/br> 雖然這話的確有道理,可陸陽仍忍不住擔心她的安危。 “我隨你一起上京?!?/br> 這下換成容螢反對了:“不行,那怎么行,太危險了!” 他高高挑起眉。 “……沒和你開玩笑,那是四叔的地盤?!比菸炚J真道,“當初離開你,不就是看你報仇心切,連命都不要了么?哪兒還敢再讓你去做傻事?!?/br> 陸陽微微一笑,伸手去摸她的頭:“這次不會了?!?/br> “陸陽……”本想把他手拿下來,他卻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聲音誠懇至極。 “讓我陪著你?!彼p聲道,“讓我陪著你好么?” 那午夜夢回驚醒后,只是孤身一人的日子,他實在是不想再過了。生也好,死也罷,總比日日活在恐慌之中要好。 看他這個樣子,拒絕的話容螢也說不出口。 “好了好了,敗給你了?;仡^問問天儒吧,聽他怎么打算?!?/br> 裴天儒的確有心機,而且是個惜命之人,盡管陸陽不愿承認,但他想出來的辦法確實行之有效,當下便不再多言。 交談結束,兩人對坐在地上,他視線往下移,忽然道:“對了,還有一事?!?/br> 容螢正抬頭,陸陽食指伸出來,在她唇上輕輕一點。 “這誰教你的?” 怔了片刻反應過來他所指之事,容螢嫣然一笑,忍不住逗他,“就這么想知道?” “嗯?!?/br> “哎呀,還能有誰教的,當然是天儒咯。這些年他可教了我,不,少,東,西?!焙竺嬉痪鋷缀跏且蛔忠活D。 陸陽雖猜出她在玩笑,還是不禁顰眉:“怎么教的?” “就是……”容螢湊上去含住他唇瓣,笑得嫵媚,“這么教的?!?/br> 果不其然,陸陽一張老臉紅一下白一下,色彩繽紛,很是好看。她捂著肚子笑個不止,“你要不要照鏡子,我這兒有多的?” “容螢!” 陸陽扣住她手腕,問也不是,氣也不是,唇角隨他的糾結微微動著,回頭聽她嬌軟地誒了一聲。 容螢甜甜一笑,湊近了些許,摟住他脖頸深深吻了下去。 陸陽口中的味道還是和從前一樣,寡淡無味,談不上美妙,但卻讓人戀戀不舍。乍然想起了十五歲那年,在他酒醉時偷偷吻他的情景。年幼的自己是如此的青澀,那段少年時光就像是她生命里的一股清流,短暫卻美好。 溫軟濕熱的舌尖交匯著又彼此吮吸纏繞,微有些發燙的手掌撫上背脊,然后一寸一寸的收緊,陽剛的氣息透過衣袍縈繞在她肌膚上。 他開始回應她了。 容螢甚覺高興,一面吻著他的上唇,一面含糊不清的解釋:“生氣了?” “騙你的……他給我找了個……漂亮的姑娘……這么教的我……” 聽他低低嗯了一聲,也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不過下口的力道到歡快了許多……錯覺吧?她想。 * 岳澤從外面跑回來,身上帶了股風,直把擺好的信紙吹得滿地都是,裴天儒手忙腳亂地去撿。 “怎么了?” “我就知道會這樣!”他氣哼哼地坐下,喝了杯茶壓下火氣,“她把事情全都告訴陸陽了!” 聞言,裴天儒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她對他瞞不住,遲早的事?!?/br> 岳澤氣不過:“陸陽還打算找個由頭跟著錢飛英一起上京呢。這丫頭……前幾天還說得好好的,會守口如瓶,一轉身就全說了!美色當前,真是禁不起誘惑!” “……美色?” 他輕咳了一聲。 裴天儒收拾著紙筆,“不過,其實往好處想,陸陽隨行也并不是什么壞事?!?/br> “王爺把這件事交給咱們,他怎么說也是個外人?!?/br> 他淡笑:“也不算外人了,畢竟和容螢有關,他不會對我們不利?!?/br> 岳澤還要反對,裴天儒卻先開了口:“你想想看,他和錢飛英認識,找個理由要去京城,順路結伴而行,也總比你我在后面偷偷跟蹤要好。而且他武功高強,遇上什么事,也能護著容螢,順理成章的,又不會被人察覺,豈非兩全其美?” “可京城人多眼雜,說不定有認識他的?!?/br> “不打緊,咱們可以在永都縣分道揚鑣,或者叫他戴個斗笠?!彪S后裴天儒拿手指敲了敲桌面,“再說,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你我不都沒認出來么?實在不行,叫容螢再把他折騰回去不就行了?!?/br> “……” 聽上去有點道理,岳澤左思右想,最后痛快地答應下來。 出發的這日是個陰天,城門外的枯葉鋪得滿地都是,一派蕭索。 錢飛英的心情卻很好,再不走他真擔心容螢又會說出什么再寬限三天的話來,這都快入冬了,算著皇上都該回京了,沒有叫他老人家等人的道理。 他們帶的隨從不算多,畢竟一隊人馬招搖過市太顯眼。所以當陸陽提出要同行的時候,錢飛英半點遲疑也沒有,倒是一旁的岑景皺緊眉頭死死盯著他,似有話想說。 “行啊行啊?!卞X飛英拍拍他肩膀,“當初我說想向圣上舉薦你,你死活不肯,這次回了京,你就跟著我,咱們兄弟倆干一番大事出來,叫天下人都對你我另眼相看?!?/br> 陸陽苦笑著搖頭,心道:的確是要干一番大事的,只是怕這事你吃不消。 “將軍?!贬叭滩蛔√嵝训?,“咱們是要護送公主回京的,有外人隨行只怕不妥?!?/br> 錢飛英微微一怔,“這……” “哪里不妥了?!比菸灺牭铰曇?,幾步走過來,把陸陽胳膊抱著,“容叔叔光明磊落,身手不凡,有他跟著我放心得很?!?/br> 錢飛英當即笑道:“對對對,你看,公主都這么說了?!?/br> “將軍!”岑景恨鐵不成鋼,“公主胡來也就罷了,您怎么也跟著她一起胡鬧?” “怎么就胡鬧了?!比菸炋羝鹈?,偏要氣他,“難道,你是妒忌人家?” “我幾時有過!”岑景不由慍怒。 “瞧你,我就那么一說,這么生氣作甚么呢?!彼Φ锰翎?,“難不成是叫我說中了?” “我……” 岑景狠狠看了她一眼,只沖錢飛英行禮,“屬下還有別的事,先告辭了?!?/br> “嘖嘖,真不禁逗?!?/br> 容螢朝他背影吐舌頭,轉目瞧見陸陽,后者正沖她無奈的搖頭。 京城離鎮州還有半個月腳程,即便他們乘車也得花上十來天的時間。一行人浩浩蕩蕩沿著官道而行,車輪子攆過枯葉,滿世界都是咯吱咯吱的響聲。 這一路上,好山好水好風光,心情最好的那個,當屬容螢。 錢飛英走在隊伍前頭,岑景在末尾斷后。 她是公主,得坐在馬車上,閑得無聊,撩起簾子和陸陽說話,一口一個叔叔叫得很帶勁,像是故意的。 “容叔叔,咱們還有多久才到呀?!?/br> “叔叔,你吃什么長大的呀,怎么這么高?” “叔叔,聽說你走南闖北很多年???給我講個故事唄?!?/br> “叔叔……” “叔叔……” 陸陽聽得額頭青筋直跳,偏生錢飛英在附近,又不能喝止她,只好不住對她眼神示意,后者像是沒看見,越說越歡。 容螢嫌坐著馬車聊天太費勁,干脆嚷了聲停車,蹦下來走到他馬下。 “公主你……” 后者自自然然地把手伸出來:“我也要騎馬,叔叔快抱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