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楚楦胡思亂想的時候,警察走了過來,竟然是個女警,那警察在他面前拉開椅子坐下來,先看了他一號一會兒,說話:“楚楦先生是嗎?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警官?!?/br> 楚楦抬起眼,點點頭:“李警官好?!?/br> “你之前是市中心醫院的醫生?有權利自由出入太平間?”李警官一上來就問道。 “是的?!背竸傁虢忉尵捅淮驍?,那女警說:“除了我問你的,其余的你不必說。我再問你,事發當時,你在哪里?有沒有不在場證明?” “我在外地,當時我和另一個醫生白雪都在外地,我們不可能是作案人?!?/br> 李警官說:“你怎么知道案發時間就是你和那位白醫生在外地的時間?” 楚楦噎住,其實他也不清楚是不是,但是他皺著眉,覺得這個女警有意給自己下套。 “警官,我想申請律師,一切等律師到場我再繼續回答你的問題。否則你這樣問話,會出現很多誤會?!?/br> “會有什么誤會?你知道你的作案證據已經被警方掌握了嗎?”李警官三十來歲的模樣,辦案經驗豐富,面對嫌疑人態度很淡定,說話的語速一直是不快不慢,不帶任何情緒。 她就這樣看著楚楦,讓楚楦莫名有種不快的感覺。 “是什么證據?你們說是證據就是證據?”最擔心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讓楚楦的心有點焦躁不安,同時更加地對這個社會存在質疑。 他本來就是容易對別人失望的人,嫉惡如仇的人,怎么能忍受自己被冤枉? “但是你也拿不出自己不是嫌疑人的證據,畢竟有監控證明,你確實在不必要的情況下有過出入……或者帶外人出入太平間的記錄?!崩罹倮淠乜粗?。 “那件事情我已經解釋過,不想再多解釋?!背缸屪约豪潇o下來,首先不開口談論事情,先想想有什么證據可以證明自己不在場,絕對的證據。 “抱歉,打擾一下?!币幻餮b革履的年輕男子,敲開審訊室的門,他對屋里的倆人笑了笑,揚揚手里的文件包:“倆位好,我是楚先生的律師,我姓楊?!?/br> 楚楦自己以及李警官都很驚訝,這么快就來了律師。 不過很快李警官就皺著眉:“你不是白家的律師嗎?為什么會成為嫌疑人的律師?”這個楊律師她上午見過了,是白家那位嬌蠻小姐的護駕律師。 “白小姐和楚先生是好朋友,現在白小姐的好朋友被冤枉,我當然要挺身而出?!睏盥蓭熥哌M來,彬彬有禮地笑著說:“不介意我和我的當事人說幾句話吧?” 李警官沉默了片刻,無可奈何起身:“給你十分鐘?!?/br> 等她走后,楊律師馬上對楚楦說了一件事:“這位李警官,是市中心醫院院長拐彎抹角的親戚,你要當心她?!鳖D了頓問道:“剛才沒說什么吧?” 從楊律師的角落看去,楚楦是個很年輕的醫生,很符合他對男醫生的所有幻想。干凈溫和,高挑白皙,有著一種高嶺之花的禁欲感。 這樣的人是白雪的朋友,真的看不出來,楊律師心想。 “楊律師好,我叫楚楦?!背刚酒饋?,跟對方握了握手,說:“謝謝你提醒我,怪不得剛才我覺得她是故意給我下套。幸好我發現得及時,并沒有多說什么?!?/br> “那就好?!睏盥蓭熐屏饲谱约何兆〉氖终?,修長溫暖,勾起嘴角一笑:“看來你戒備心很強,這是好事?!彼砰_楚楦的手,坐下來說:“事情的經過我已經了解了大概,但是醫院那邊的情況還是不太明確,突然間接手這件事情,我需要一點時間去調查清楚案件始末?!?/br> “這是應該的?!睂ι蠗盥蓭熣\懇的眼神,楚楦點點頭。 “那你,今晚可能要委屈點,在這里待上一晚。明天我會盡量找到所有資料,爭取一次解決?!睏盥蓭熜α诵?,很是自信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 “謝謝楊律師?!背更c點頭,也很受楊律師的笑容感染,但是他總覺得對方的眼神有點溫柔過頭。 “不客氣,雖然很想跟你多聊幾句,但是時間不允許?!睏盥蓭熖罂纯词直?,十分鐘即將過去:“為了讓我們盡快擺脫嫌疑人的罪名,看來我要去干活了,我真不希望你在這里多呆一秒鐘?!彼酒饋砀傅绖e,再次握手:“你自己小心點,我明天再來?!?/br> “好的,謝謝你?!背副凰钌羁戳艘谎?,也回與一個笑容。 看著楊律師走了之后,那位李警官又走了進來,這次楚楦心里有了底兒,他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也不開口說話,頂多就一句:“等我的律師來了再說?!?/br> “你這樣不配合審訊,警方只能拘留你?!崩罹倮淅涞卣f道。 “我有說不的余地嗎?”楚楦側過頭去,面容很失望,但也并不說什么。 “你要知道,自首可以減刑,但如果你執迷不悟,后果有可能是終身監禁?!崩罹傧蚝笠豢?,說道:“你不是想知道警方掌握的證據嗎?我可以告訴你,警方已經找到了你售賣器官的對象,必要的時候,他愿意出庭指證……” “嗤?!苯o那位警官的,是楚楦的一聲嗤笑。 當天晚上,他就被拘留了。 關著楚楦的拘留室,面積不大,只有一個馬桶,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秋天的夜里很冷,如果沒有被子和衣服,等到了晚上楚楦會很難熬。 白雪得知楚楦被拘留,馬上買了一堆吃的和衣服被子過來,給他過夜御寒,免得他在拘留室里被凍感冒了。 東西是警察拿進去的,白雪沒有機會見到楚楦,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 收到吃的和穿的,楚楦很意外,然后想來想去,只能想到是白雪給自己送來的。他內心感動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會這么上心。 雖說最近和白雪的關系漸漸變近,但是楚楦依舊沒有把白雪當成自己的朋友。 在他眼里,能夠成為朋友的人,應該是條件相當,大家的家境背景差不多的人。如果差距太大,根本就不適合做朋友。 更何況一開始,楚楦對白雪的印象并不好。 可能白雪就是那種我行我素,根本不在乎別人怎么看的性格,在她的世界里,她活得快樂就行。 偶爾楚楦挺羨慕這種人的…… 心緒變化之間,難免會露出一些感性的表情,這樣的楚楦也很讓人移不開眼。他的感性,看在霍云深的眼里,就成了他對白雪的感動和思念。 忽然之間,四周的溫度急速下降。 楚楦正在吃東西,突然看見霍云深直勾勾盯著自己,他差點被嗆到:“咳咳,你有毛???欺負我很快樂嗎?” 總是冷不丁地就嚇唬人,混蛋。 “女人送的食物,好吃嗎?”霍云深的聲音,幽幽傳入楚楦耳里。 “……”楚楦狠狠皺著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不吃她送的食物,我吃誰送的,有誰給我送?你送嗎?”然后沒好氣地繃著臉皮,轉過身去默默地吃飯。 一句話將霍云深迅速打入深淵。 張了張蒼白的嘴唇,他自動消失在飄滿食物香氣的拘留室里。 楚楦吃了一陣子,放下手里的飯盒,喝了點熱飲,發現背后那鬼沒動靜,不鬧…… 狐疑地轉身,到處看了看,沒有看見霍云深的身影。仔細感受一下,連那股熟悉的沁涼,也不見了。 楚楦又喝了兩口,遲疑看著某個角落,在想是不是自己說話太重了點。 “霍云深?”他喚道。 好一會兒沒有回應,就說:“是不是生氣了?說你兩句而已,別放在心上?!?/br> “沒有生氣?!庇诌^了一會兒,清冷冷的聲音從角落邊傳來:“你吃吧,別餓肚子?!?/br> “……”他突然正常起來,楚楦竟然覺得不習慣,但是不可否認,這樣霍云深挺好的,比什么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正常多了:“我吃飽了,要不你出來,我們聊一下?!?/br> 他看了看四周,就一個不銹鋼的馬桶和洗手盤,整間屋子連個活的生物都找不到……突然慶幸,至少還有霍云深陪著自己。 每次讓那鬼出來的時候,那鬼還是很聽話的。咻地一聲,就出現在面前,有時候楚楦還嫌棄他出來得太迅速,迅速到嚇人。 楚楦捧著一杯熱可可,對他不著地的腳尖呆怔了兩秒,拍拍身邊的位置:“坐嗎?” 窗口的陽光從自己左邊照進來,楚楦讓霍云深坐在自己右邊,幫他擋住那束不算灼眼的光線。 和楚楦肩并肩坐在一起,寒冷如霍云深,也感覺到一點屬于陽光的溫暖,在灰白的皮膚上揮發著熱度。 “謝謝你陪我?!背赴察o了一下,從嘴唇里溢出還帶著熱氣的字眼,望著這個寂寞牢籠的眼神也變暖了許多。 盡管院長的事件,讓他心里很煩。 “……”霍云深愕地側首看著他,因為被道謝了,但是自己什么都沒做。 “雖然你挺討厭的,經常讓我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想動手掐死你……” “先生……”霍云深忽然覺得自己有話要說。 “你不用提醒我按照我的武力值根本掐不死你,我很清楚?!背钙擦似沧?,同時有種奇怪的感知,就是自己和霍云深,互相對對方來說都很特別,這種特別體現在有危險的時候,絕對是奮不顧身擔心對方。 反之平時屁事沒有的時候,各種不順眼。 “不是,我是想說,我已經死了?!蹦枪淼碾p眼特別無辜。 楚楦看著他,都不知道下一句該接什么。 “二十八年前,被火燒死的?!彼终f了一句。 楚楦干巴巴地回:“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說過……” “嗯?!彼凵窈鋈徽f變就變,冷冷地盯著楚楦問:“你知道被大火活活燒死的感受嗎?” “……”楚楦頭皮開始發麻。 “灼熱的火舌,將你的皮膚燒焦,而你卻一時半刻咽不了氣……鼻間聞著自己身上傳來的焦味,直到那火將你活活燒熟……那時候你已經遍體灼傷,就似熔爐里……” “好了,別說了!”楚楦喊停,被他逼得不停地往后退。 而霍云深越說越向他逼近,眼神荒蕪枯寂:“你不后退,我就不會逼你,換而言之,你不害怕,我就不會嚇你?!?/br> “你這叫強詞奪理?!背敢膊皇嵌嗪ε?,大抵是不忍心多于害怕,他用手掌將霍云深的腦袋抵回去:“你不逼我,我就不會后退,你不嚇唬我,我就不會害怕?!?/br> 被動式的自己,怎么會是錯的一方,明明錯的是步步逼近的他。 霍云深慢慢退回去,距離他一臂之遙,語氣平靜地說:“你的心跳得很快?!笔强謶值綐O點的速度。 楚楦捂住自己的心臟,確實跳得很快,咚咚咚地,仿佛看到了有一名青年在大火中掙扎的畫面,他拼命地暗示自己冷靜下來,不應該這樣的……總在誤會中錯誤地認識對方,他們就會陷入越來越壞的死循環。 在今天,或者明天,一步步地加重,在不知不覺中形成根深蒂固的印象。 后果不堪徹想。 “你這樣對我……有意思嗎?”或許自己,應該主動去了解他的想法和過往,楚楦忽然這么想。 “有?!被粼粕钣挠牡卣f:“這時候的先生,腦海里和心里想的都是我?!?/br> 楚楦倒吸了一口涼氣,又呼出一口白氣……日落西山,天氣越來越來冷了。 他搓搓手站起來,打開那只龐大的袋子,發現里面是兩張被子,一張毯子,可惜沒有枕頭。 將被子拿出來,其中一床顏色深點的,鋪在地上,做褥子。毛毯疊起來一條,當枕頭。 “有句老話叫做,強掰的瓜不甜?!背付读硕妒种械谋蛔?,斜眼看著他:“你想吃甜的瓜,還是苦的瓜?” 霍云深微抬下巴,直勾勾地和他對視著,有一種氣勢:“吃瓜的人是我,而不是先生?!?/br> 突然間楚楦腦子一熱,不知怎么就覺得,這樣的霍云深有人氣多了。 矜貴優雅,氣質翩翩,這些形容詞猶如一塊枷鎖。 這塊枷鎖,從前鎖著一個叫做霍云深的活人,后來他死了。 “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問題隱約特別重要:“你是因為我是男人才喜歡我,還是因為我的八字才喜歡我?” “八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