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而路過的車輛和行人,只會看見楚楦自己。 恰好就有一輛公交車開了過來,楚楦看見上面并沒有多少人,便側頭說了一聲:“走吧?!?/br> 兩個人一前一后上了車,楚楦找到兩個連坐的座位,在后排。 他拍拍身邊的座位小聲跟霍云深說:“整天飄著累不累,要不坐一下?!?/br> 霍云深看著夜里的他,倒映在玻璃窗上的模樣,清雋干凈,很像自己記憶中曬過的深冬的太陽。 那時候自己身體不好,鮮少出門。 兩進的小院落,承載了他二十年的記憶,他甚至弄不清楚,別處的陽光是否也跟小院的陽光一樣,暖呢? 楚楦見他坐下了,心里有許多話想說,他努力憋住了等到回家再說。 一位女士經過他們旁邊,發現楚楦身邊有個靠窗的空位:“這位先生,你坐到里面去吧?!彼胱@里,或者里面。 “不好意思,請你坐到前面那些空位去好嗎?我看還有位置?!背副傅匦α诵?,并不打算讓人打擾霍云深,就算會被吐槽也無所謂。 那位女士只好聳聳肩,去了別的地方。 五站的路很快就到了,霍云深跟著楚楦下車,聽見楚楦忽然說:“你需要坐公交車嗎?”難道鬼不是會瞬移? 霍云深瞄了他一眼,帶頭走在前面。 “……”感覺自己問了一個白癡問題,如果鬼能瞬移的話,自己早就被鬼殺死了……不對,也就是說,霍云深一直跟著自己? 就算不是貼身跟著,也是遠遠跟著,說到底還是跟著! 那么他只是不想出現,并不是離家出走。 楚楦突然挺無奈的,因為他娶了一只性格悶sao別扭的鬼。 人際關系本來就很難處理,楚楦連人都相處不好,叫他怎么應付一只鬼? 回到家,他憋著滿心的郁悶,去廚房把準備好的雞血端出來:“今天下午去買的,還很新鮮,你盡快喝了吧?!?/br> 眼看著雞血變黑,楚楦給他燒了香,另外點了兩支紅寶燭,巴掌長的那種:“我知道你的身體受了損,需要補充力量。說實話,你想要精氣我隨時都可以給你,但是你不要,我也總不能逼你?,F在我們面對面,把話說清楚,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一進到屋,霍云深不知為何匿藏了身影。楚楦找不到他,便對著靈牌說話。 案上擺著筆記本和圓珠筆,期待他跟自己交流。 此時此刻,陰風陣陣,吹得香煙和燭火搖曳不已,整個室內倍顯詭異。 若是有人踏進楚楦的家,準會嚇得連爬帶滾,有多遠走多遠。 “說吧,耗著不是事,我真的不是只關心我自己,我很擔心你……可能你不相信,整個白天我都在想你的事情,要不今晚也不會冒險出門,想去西橋找你?!背缚囍?,語氣特別嚴肅:“我和你的處境很危險,今晚要不是別人送的小劍,我有可能會被鬼掐死。你再厲害,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看著我,總有疏漏的時候?;蛘?,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 半晌沒有動靜。 楚楦抿著嘴:“那算我自作多情,以為我們是合作關系,看來不是?!?/br> 筆記本上的圓珠筆,終于立起來。 霍云深寫道:拜過天地,你迎了我進門,如何是合作關系。 他的筆跡似乎很凌亂,而且隱隱透著一層憤怒,隱藏得很深。 “是啊,我們結了冥婚,利益息息相關,為什么不是合作關系?!?/br> 卻被霍云深反駁: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難道……”他還想著那件事? 楚楦真受不了他:“你是白癡嗎?你是鬼,我是人,結了冥婚,我就該像對伴侶一樣對你?包括上床接吻?你是不是白癡?”他簡直覺得霍云深不可理喻,誰家的冥婚是這樣的:“各取所需,我給你精氣,你幫我驅趕其他厲鬼,一開始不是這樣約定的嗎?” 冥婚也是婚,我嫁你娶,你敢欺我? 霍云深的筆尖,重重地劃下一個問號,猶如一座大山,壓得楚楦喘不過氣來。 “我……我……”誰來收了這厲鬼,要瘋了!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一不接受男的,更不能接受鬼……”楚楦搖搖頭,表示自己做不到,光是想象就惡寒!“如果你執意要逼迫我,那就解除約定,以后你想去找誰就去找誰,我的事情再與你無關?!?/br> 很快霍云深就在本子上寫道:“除非你死,否則約定依舊?!?/br> 拜了堂,成了親,也做了很多親密羞恥的事情,他甘心就這樣放走楚楦嗎? ☆、第25章 霍云深的話,頓時讓楚楦感到絕望不已,整個人陷入了崩潰中。 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個結果不是他想要的! 在激烈的情緒驅使下,楚楦立刻拿出電話,打給徐道人:“徐哥,你得幫幫我……我真受不了了!” “楚楦,怎么了?”徐道人被他嚇了一跳:“你先冷靜一下,慢慢說?!?/br> “我……”楚楦難以啟齒,支吾道:“契約其實沒有什么作用,根本就約束不了他對不對?”楚楦特別委屈地說:“跟他結了冥婚之后,我發現他想了如何就如何,根本不會聽我的意見……徐哥,我受夠了……他想做的事情我真的做不到,我能跟他離婚嗎?” 聽完楚楦的傾訴,徐道人也是滿臉黑線,這是哪來的這么不好對付的厲鬼,竟然要求主家跟他上床……也真是,怪不得楚楦抓狂。 還好楚楦脾氣軟,不暴躁,要是換了其他的客人遇上這種事,早就上門討說法了。 “我懂你的心情,可是你得先冷靜下來,離婚不是說離就離的,要考慮利弊,后果,你現在的處境已經不能更壞了,還是說你為了離婚,連死都不顧了嗎?”徐道人耐心勸道:“以我看,那鬼是喜歡你,不過你放心,過了這幾年,你就是想他再找你,他也不會找的?!?/br> 正所謂紅顏枯骨,鬼也是喜新厭舊,外貌協會。 現在楚楦年輕俊秀,血氣方剛,鬼當然喜歡。 等楚楦年過三十,那方面的功能下降,那鬼自然就會消停了。 “你真的是在給我出主意嗎?”聽了他的話,楚楦越發崩潰,還哭笑不得,這都是什么餿主意呀?“不行,我真的做不到,光是看到臉我就……我就不行……” “看到臉不行,那就關燈啊,關了燈都一樣,這個道理你以后會明白的,不信?盡管試試?!?/br> 沒開過葷的年輕人,就是這么一驚一乍。 在徐道人看來,就是做個愛而已。區別在于,和人,還是和鬼。 “我真受不了你的建議,沒想到你的口味這么重?!?/br> “遇到事情多了,不想口味重都不行。時勢造英雄,我也不是一出生就這么重口味。楚楦啊,人都是環境造就的,你熬過去了,你就是成功者?!毙斓廊俗詈髣袼痪?,說:“別讓那雙手推著你前進,你應該自己走快兩步?!?/br> “徐哥……”什么意思? “總之,凡事冷靜,別口急心快。人家還在旁邊聽著呢,心里保不準怎么想,到時候可就有你好受的。好吧,話就說到這,自己領會去吧。我最近忙,等會兒還要去給一個孤魂野鬼收尸?!?/br> “好……謝謝你?!?/br> 話說到這,就掛了。 楚楦也冷靜了下來,他想,自己這幾天三番兩次地見鬼,被嚇得不輕,可能情緒不太穩定,等想想再說。 不過剛才那些話,霍云深肯定都聽見了吧。 “……”楚楦剛才氣瘋了,根本沒想到這茬,因為都已經做好了和霍云深決裂的思想準備。 現在反而尷尬起來,不敢找霍云深說話。 于是屋里的氣氛,就這么沉默地尷尬著。 最后楚楦邁開腳步,決定先去一趟洗手間。 剛剛站好解開褲頭,無意中看了一眼鏡子,就發現自己身邊站著一個人影。 驚鴻一瞥,畫面依然恐怖丑陋,觸目驚心。 楚楦咽下口水,直接干站著,忘記了撒尿。 “我……剛才……氣瘋了……你……別介意?!?/br> 僵硬斷續說著,道歉的話,清涼的氣息,從尾椎骨,襲上肩膀…… 跟丑陋的臉不同,霍云深的手不恐怖,只是灰白,蒙上一層死氣,沒有半點鮮活的味道。 而且觸感很冷,貼在溫熱的脖子上,脈搏因它而變得遲緩,心臟卻因它而加快跳動。 噗通……噗通…… 能吃下厲鬼的他,青面獠牙的他,有沒有生氣?有沒有不愉? 楚楦第一次感覺到,來自霍云深的威脅,是那樣的,讓人充滿寒意,恐懼。 呼吸聲音努力變輕,用來掩飾自己過度害怕的情緒。 緊張之下,楚楦竟然尿了出來,水聲打破了沉靜,也恰好解除了危機。 剛才的危險仿佛從不存在,鏡子里的身影,也在一瞬間恢復無害的狀態。 他剛才想干什么? 楚楦后來想起來,都覺得頭皮發麻,膝蓋虛軟。 尿完以后,他提上褲子,想了想,從霍云深身邊經過,回屋里拿睡衣過來洗澡。 也許,那鬼還停留在浴室,但是誰管得了那么多。 楚楦裝作若無其事,脫下上衣和褲子,站在花灑之下,神情是麻木的。 看似沒有希望,卻其實在心里思考,徐道人勸他的話。 走快兩步嗎? 如何才能走快兩步? 楚楦不知道,他其實算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這輩子做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對待自己的父親不敬。 除此之外就沒有了,而結冥婚也是在別人的推動之下去進行的,一個無可奈何的舉動。 “怎么走……”楚楦喃喃自問,無法想象這兩步該怎么走。 當意識到,霍云深并不是無害的。楚楦說不出口,道歉和認錯的話。 他猶如困獸般,和自己戰斗,嘲笑過去的自己。 也失去了要和霍云深交流的欲望。 他終于明白,在絕對的力量面前,說再多的話都是多余。 想通這點,靈魂都是顫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