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霍云龍不說話,他知道老爺子問的是成師傅。 這位成師傅五十來歲,道士扮相,穿的是白袍,腳上蹬著一雙黑白相間的布鞋。 坐在那兒道骨仙風,說道:“是這個了?!?/br> “那就好?!被衾蠣斪雍突粼讫埪冻鲂δ?,朝那邊舉了下手。 黃總看見了,心里樂開了花,對楚楦的態度從親切到萬分熱情,恨不得給他跪下叫爸爸似的,讓楚楦又驚奇又尷尬:這老爺們沒病吧,一直抓著手不放算什么事? “賢侄,不不,楚先生,您坐您坐!”黃總一疊聲地說道。 楚楦一根筋的人,對方叫他坐他就坐,倒也不客氣。 “楚先生,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貴人呀,看把我這眼睛都瞧花了?!秉S總盯著楚楦上下打量,只覺得哪哪都好,果然是不一樣的,嘖嘖,常言道同人不同命,很是道理:“今天請楚先生過來,是這樣,您知道霍家嗎?” 楚楦平時很少娛樂活動,也不留財經方面的消息,可是說到霍家他知道。 他斜著眼睛想,最有錢的那家,關我什么事? “您是元年元月一日零時零分出生的人,這個八字跟老爺子相生相互,老爺子有意和您認干親,您覺得意下如何?”黃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楚楦,眼神流露著勝券在握的意思。 心想那可是霍家,多少人上趕著巴結。 但凡扯上那么一點關系就不得了,別說是正經八百認的干親。 楚楦卻一口回絕了:“我好端端地,不愁吃也不愁穿,干什么要跟他認干親?”自己就是一個小市民,跟豪門扯不上關系,也不肖想那些云端上的生活。 “不是啊楚楦,那是霍老爺子,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誰?”楚爸爸很替他著急:“你想清想楚再回答,別犯糊涂!” “到底是誰糊涂?”楚楦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仔細看著楚爸爸。 這可是自己的好爸爸,竟然帶著親兒子來認干爹? 跟買子求榮有什么區別沒有? “不不,楚先生,你聽我說……” “不用了,說什么我都不答應的,你愛找誰找誰去吧,我不行?!背刚酒饋?,桌面上的茶水一口沒碰,就這么走了。 隔壁桌的霍老爺子說道:“是個倔強的孩子呢?!庇謫柍蓭煾担骸斑@可怎么辦?” 霍云龍目送楚楦離開,嘴里說:“怎么辦,您找了二十年才找到這么一個,他不肯也不行,成師傅那里肯定有辦法的,只是您忍不忍心的問題?!?/br> “唉,可惜他不愛財也不愛權?!睂@樣的人最是沒有法子,想補償都不知道怎么補償:“我不是個心狠的人,成師傅,你看看有什么折中的辦法,不要害了他的性命?!?/br> “這個我做不了主,害不害他性命要大公子說了算?!背蓭煾嫡f著大公子,卻不是指霍云龍。 “嗯,那倒也是?!被衾蠣斦f道,想起自己前頭那個兒子,因身體羸弱,八字不好,暗地里養了二十多年,最終沒能活下來。 “老爺子,霍先生,對不住,這事沒辦好?!秉S總帶著楚爸爸過來賠罪,手心直冒汗,怕怪罪。 “不妨事,小孩子倔強罷了,可能覺得我們沒有誠意?!被衾蠣斪訉Τ傅陌职趾皖亹偵溃骸斑@門干親我是很有誠意的,楚先生,你要是肯把你兒子的三根頭發,和一件貼身物件給我帶來,我許你一個要求?!?/br> 不用考慮,楚爸爸忙不迭地答應,不過就是三根頭發一件貼身物件,能有什么困難。 面對潑天的富貴,這下讓他賣兒子他都是答應的。 “好好好,明天就給您送到!” 聽說頭發最好是新鮮的,貼身物件也是,楚爸爸想了想就去醫院找楚楦去。 那會兒楚楦正在上班,他說:“你買了房子這么久,爸還沒上去過,著實不像話。正好今天來都來了,上你那兒認個門?!?/br> 楚楦懶得理他:“我這會兒還沒下班,沒空回去?!?/br> 楚爸爸說:“我等你,你什么時候下班我什么時候跟你回去?!?/br> 想到楚爸爸今天的所作所為,楚楦的臉是黑的:“您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今天話就撂在這了,想讓我認誰做干爹都是沒可能的事情!” 有這樣一個爹就受夠了! “瞧你說的什么話,我上去喝杯茶也算過分嗎?你不認干爹就不認,我還能強迫你不成?”楚爸爸說:“行了,你忙你的,我在一邊等你?!?/br> 楚楦明知道他還有后招,可是沒法子發作,心里堵著不上不下地,難受。 還想著下班了找陸曉婷一塊兒吃頓飯,這會兒又泡湯了。 等楚楦下班之后,楚爸爸跟著楚楦上去了一趟新房。 趁著楚楦不留神,五六根枕頭上的頭發,一件睡衣,就被楚爸爸給摸走了。 而且他動作很快,立刻就把東西送到了霍家。 當天晚上是月圓之夜,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 楚楦站在陽臺上晾衣服,忽然迎面吹來一陣涼風,輕輕柔柔地,從他腰上繞了個圈……沒穿上衣的上半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秋天還沒到,這風就涼颼颼地,仔細一想有點反常。 楚楦晾好衣服回到屋里,找了一圈沒看見自己的睡衣,他站在屋子中央,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醫生,有緊急手術,你快過來幫一下忙!” “值班的醫生呢?” “出狀況了,你快過來!” 從楚楦的公寓步行到醫院,只需要五分鐘左右,這也是醫院第一時間找上楚楦的原因。 是一臺小手術,只是情況比較緊急,醫生到了就好了。 “今天不是個好日子,醫院接連死了三個病人,唉?!敝蛋嗟某提t生剛忙完一臺手術,回來告訴大家這個不好的消息。 楚楦準備走人,聞言心里也不好受,都說醫生見慣生死,他入職兩年了也沒習慣。 表面上看著是個面冷心硬的人,其實楚楦心軟得讓人不相信。平時在街上看到乞討或者流浪者,每次都會給點零錢。 路邊的貓貓狗狗,也是能救則救。 仍記得去年冬天救了一只鳥,后來那只鳥不幸沒活下來,楚楦傷心了好一陣子。 “各位,我先走了?!彼嵘献约旱臇|西,一個下午下班忘記拿的飯盒,拿回去消毒。 “路上小心?!?/br> 跟同事們打過招呼,楚楦出了門,這時候還差兩分鐘就到零點。 第003章 祭品 從醫院走大路回去得要十分鐘,穿小巷走只需五分鐘。一般楚楦都是抄的小巷,好處是近,壞處是晚上沒燈,巷子里邊伸手不見五指,容易摔跤。 所幸這邊治安良好,從未發生過什么聳人聽聞的事件。楚楦拿出手機當手電筒,從巷口走了進去。 風吹得他瞇起眼睛,只覺得今天晚上的風有點刺骨,很像初冬時候的溫度,讓人瘆得慌。 楚楦決定走快幾步,最后甚至小跑起來……這樣做的時候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為什么有種逃命的感覺。 楚楦突然被一塊石頭給絆倒了,陶瓷質地的飯盒頓時摔在地上,在環保袋里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似乎是碎了。 手機倒是還在手里握著,光線照在地上,能看到摔在光線范圍內的飯盒,楚楦伸手去撿。 上半身剛撐起來一點點,一只手摁在楚楦背上,把他想起身的動作制止住。 “……”透過自己身上薄薄的夏衫,楚楦能感覺到那只手的異樣,很有力度,很冰冷,就好像戴上了膠質的手套。他下意識地回頭,卻又被另一只手摁住頭部。 動彈不得的楚楦冷靜下來,小聲道:“你想干什么?”他以為自己遇到了搶劫犯,以為歹徒戴了手套,心想這一定是個慣犯。 如果是劫財也還罷了,若是遇上心理變態者,自己恐怕兇多吉少。 等了半晌,楚楦也沒聽到回答,在他以為自己即將遇害的時候,按在背上的手掌動了兩下。仿佛在檢查什么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楚楦的整個背部全被摸遍了,摸得楚楦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緊緊咬著牙關,忍得很辛苦:“錢包都褲兜里,請你別傷害我……” 想自己動手去掏錢包出來,那只手重重地擰了一下楚楦腰側的肌rou,然后沿著腰線,伸向楚楦的下身,并沒有往他褲兜,好像目的不是為錢。 這是個壞消息,讓楚楦更加慌張。 他感覺對方摸得很零散,好像漫無目的似的,一會兒停下來,一會兒又繼續。 這是個心理變態的人,如果不是的話,又怎么會這樣做。 楚楦心跳如雷,額頭急出了一層汗珠,他真的害怕背后的變態,突然給自己下殺手,那就什么都完了。 “求你,放過我吧……”他平生第一次開口求人,說得異常艱難,如同牙縫里擠出來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楦的求饒真的有效,摁在楚楦頭上的手掌突然放開了。 楚楦思考了三四秒鐘才敢回頭,用手里的手機一照,巷子里面什么都沒有。他滿心都是劫后余生的慶幸,倒也沒去在乎太多細節,爬起來撿到飯盒就跑回家。 出了電梯馬上沖進自己家,迅速把門鎖上,楚楦坐在沙發上喘大氣。 冷靜了五分鐘左右,楚楦決定以后再也不走那條小巷子了。雖然這樣表現有點慫,但是安全第一,自己既不是散打冠軍也不是空手道八段,只是個長期缺乏運動的醫生而已。 作為一枚醫生,楚楦跟大部分醫生一樣比較愛干凈,回了家打算再去洗一次澡。 他的睡衣還是沒找到,從衣柜中拿出一套昨天剛洗好的,神色蔫蔫地進了浴室。 今天晚上比較冷,水溫調得高了一點,很快就熱氣騰騰,把楚楦的身體籠罩住。 霧里看花,更顯得氤氳水汽中的男性身體,充滿誘惑之感。抬手彎腰間,只看到線條流暢舒展,卻含而不露。 那天成師傅回去后和霍老爺子說,這孩子童身還在,最適合…… 做大公子的祭品。 元年元月一日零時零分出生的男丁太難找,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出生的方位不對,效果大打折扣;出生的時間差幾分鐘,下面的陰人不會收用。 三年前找到一個青年,方位倒是對得上,可惜時間上差了十多分鐘。 霍老爺子本著僥幸的心理叫成師傅試了下,三天后成師傅搖頭說不行,等了這么多天,大公子始終沒碰他,可見是不想收用。 霧氣繚繞的浴室中,楚楦通過洗澡恢復了一點精神。剛才因虛驚一場引起的精神緊張,現在已經慢慢撫平,神情變得慵懶放松。 他抹了一把臉,轉身看著一面鏡子,上面滿是水汽。 伸手抹掉那些水氣之后,鏡子里露出一張五官周至的年輕臉龐,長眉杏目,薄唇,不笑的時候滿臉冷漠,一笑起來整個人都柔和了。 “果然青了……”楚楦喃喃道,從鏡子中看著自己腰側的指痕,青黑了一塊。 那應該是男人的指印,女人沒有這么大的力氣,也不敢在小巷對男人下手。 穿好衣服出來,楚楦渾身輕松地倒在床上,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