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知道他是夸張,衛子楠就不額外關心了,拿起那藥瓶,說:“看來得和太子撕破臉了,不過還是由我出面比較好。我差人把這瓶藥原封不動送回太子府,隨他以為是我識破陰謀,還是你在耍他。反正,他都不會再和王爺有商有量了?!?/br> “嗯,那就有勞夫人了?!?/br> 正說到這里,外頭林方求見,來例行匯報了。衛子楠沒有刻意避著,于是林方說了什么,秦傕在旁邊也就聽了什么。 也沒什么大事,凡事按部就班,進行得有條不紊。最后么,照舊說到蕭任之身上了。 “將軍是否還要找?”林方最近幾次的匯報結束,都要重復問一遍。他總感覺,將軍未必會繼續找下去。 衛子楠蹙了蹙眉,沒有去細究的秦傕表情,只是對林方擺擺手:“不必了,他興許不愿我找到他。把你的人撤回來,我這里可能很快會用到?!?/br> 終于把這事兒丟開了,林方大大松了口氣。這小半年來,他可謂使出了渾身解數,愣是連個人影子都沒找見。只是聽說過有個叫蕭任之的富商,盤了大昭許多商家田產,然而仔細一探訪,才知只是同名。 大概人家一開始就用的是假名,害得將軍找了近半年。 秦傕奇怪,插話問:“不是說準備再找個小半年嗎?這就不找了?” 衛子楠小嘆了口氣,揮揮手讓林方先退出去了。對于秦傕究竟是不是蕭任之,她仍然不敢下定論。如果他就是,為什么不肯告訴自己。在沒有弄清楚這個問題前,她不能直接向秦傕求證。 “突然暫代衛尉一職,我需要人手,所以只能暫停尋找他。說是暫停,但以后大約也不會再找了,他……大概不想現身?!?/br> “夫人對他如此上心,就不怕我吃醋?” 衛子楠嘆了口氣,把頭埋下去,心不在焉地翻開一本書,攆人了:“我沒心思和你開玩笑。王爺不是約了人午后品茶嗎,現在還不去?” 看她沮喪的樣子,秦傕心頭很塞。他實在見不得自己的女人過得不開心,萬事幫她擺平,不就是為了讓她舒心,結果因為他自己的原因,讓夫人久不痛快。 這種感覺,真是讓人悶得慌。 為什么不敢據實相告?他怕說不清楚。 自己活了一輩子,知道她上輩子死在何時何地,所以才能及時趕去找到她。如果要承認自己是蕭任之,如何給他解釋這個,難道說心有靈犀。 誰信。 這之前他們根本就沒見過。 但以后會試著告訴她的,等她能夠完全接受自己的時候。不僅是時機,還要想清楚,怎么說才不會嚇到她。 于是,現在么,他只能出門找人“喝茶”去。 衛子楠看他走了,心不在焉地合上書,滿腦子的疑問——如果是他,他為什么不告訴自己。剛才林方提出來,不就是個坦白的好時機嗎。 難道,這里頭還有個更大的秘密? 還以為他對自己夠坦白了,結果…… 讓人有些失望啊。 失望的不止是她……此時的太子府,已經趕走了第三位名醫。 太子妃躺在床上,數日而已,已受整整了一圈。倒不是那蟲卵有多厲害,而是她吃什么吐什么,對吞食生了抵觸。 來診治的大夫都沒這方面的經驗,只說自己庸才,查不出病癥。因那蟲卵是高北才有的,他們診不出來也是正常。 太子被禁足多日,剛剛解禁本忙得焦頭爛額,沒什么閑工夫陪衛子悅,又恐愛妻心中難受,便請了程氏進府陪伴。有母親在身邊,她應該會好受一些。 他眼下在書房已經待了一個下午。 今日早朝,恒王妃居然好端端的出現。他就不信,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恒王還找不到機會下藥。 正想著,有人送東西進來。 “殿下,這是恒王府派人送過來的東西。屬下特地問過了,不是恒王送的?!?/br> 那是一個盒子,秦源打開一看,竟是自己拿給恒王的瓷瓶,原封不動,里面的藥粉也還在。他苦笑,平靜地把瓶子放回抽屜。 這一回,恒王府依然在給他放迷霧。這□□由恒王妃送回來,那么就可以解釋為“恒王下手時被抓包了”。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他不相信鬼點子一向很多的恒王,會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不就下個藥,一碗茶足矣。 太子面如寒冬,冷笑聲寒人心脾:“恒王,孤真小看你了。幫她,對你有什么好處,呵?!?/br> 時至今日,他終于知道恒王究竟站哪一邊了,可笑自己居然被他算計了不止一次。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誰的劍比較鋒利。 他這邊終于在暗罵恒王,衛子悅那邊卻在咒罵恒王妃。 程氏母女倆抱頭痛哭,把衛子楠從頭到腳罵了個遍。這才兩個多月過去,母女倆竟然雙雙被磨掉了一層精氣神。 衛子悅瘦了一圈,而程氏,看起來老了十歲。 她怎能不老,孫兒不在身邊,老大媳婦兒又瞎了,就是想拿她出氣也出不了啊。前陣子她出門上香,居然有人在背后對她指指點點,說她苛待庶女,虐待兒媳,就因為兒媳幫庶女說話,便害得兒媳瞎了雙目。 她自持身份高貴,也不好跟人當街辯駁,只能忍下。 漸漸的,各世家貴婦也不與她來往了,她成日里呆在府中沒有心思走動,想自己從前風光富貴,念自己如今孤身落魄,久而久之精氣神兒也去了。 前半生蜜里調油,后半生自食惡果??蛇@惡果,她卻不信是自己種的。 “女子禍國不會有好下場,早晚有一日,她會摔得很慘,我們一定會等到那一天的。悅兒,你也別自甘認輸,好歹吃一點?!?/br> 衛子悅掙扎著要坐起來,其實她也想吃,可東西到了嘴邊便讓她想起那一晚吞下蟲卵的感覺,胃里難受想吐。 “母親,她害我,我記恨她一輩子,我怎么會甘心就這樣被她害死??墒?,實在吃不下……我也在想,我們當初是不是做錯了……若是當初對她好哪怕一點,也不會這樣。當初先生說我無容人之量,母親便跟我提姨娘庶子女壞人家庭才是禍首,所以我聽了母親的,將先生的教誨不當一回事?,F在想來,先生也許是對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針對你,她之所以要害我們,是因為我們曾經害她,如果……” “別說了?!背淌习逯?,將她的話打斷,“她姨娘那狐媚樣,我怎么放心她呆在你爹身邊。我原想打發她出門,誰知道她懷了種。那賤胚子生下來爹就喜歡,說哭聲響亮,又生在他第一次打勝仗的紀念日子,我怎能不防!若不是我早做打算,讓你爹歇了心思,撒手不管,說不定她們母女早就騎到咱們頭上去了!” “那也只是說不定啊……” 程氏恨鐵不成鋼,舀了勺粥塞進衛子悅的嘴里:“你賭得起嗎?!少在這兒糾自己錯處,有那精神,不如把身子養好??斐?,你若長此下去,仔細失寵于太子,咱們母女倆就真的完蛋了?!?/br> 衛子悅纏綿病榻數日,早盤算著終有一日要報得此仇,只是實在吃不下。但程氏說到太子,她不得不強忍著嘔吐感,將那一口粥咽下去。 她知道,如果沒有太子的寵愛,一切都完了。女子爭寵靠得多是姿色,太子盡管潔身自好,可攔不住他身邊總有那些鶯鶯燕燕想要攀高枝。這么一想,她便再不允許自己低沉下去了,一把奪過粥碗,竟一口氣吞了大半。 盡管吞咽困難,半碗粥忍得她滿臉淚水,難受得想嚎啕大哭,她還是強行禁食了。 “勞母親再給我盛一碗?!?/br> “好好好,我讓丫鬟再給你送一碗甜粥來?!背淌弦娝铣燥埩?,喜上眉梢,連說這樣就對了。 秦傕和人商量完事情,回到府中時已臨近黃昏。所謂“喝茶”,當然不是喝茶,只是和屬下密談了許久關于三皇子的事。 昨日三皇子府中遭竊,聯絡名冊被盜乃是大事一樁,三皇子頭一個懷疑的就是太子,所以為在太子還未著手調查名冊之前,必然先下手為強。 如此一推進,不出三日,必定將就大事發生。 他心情大好,走進和鳴院,隨口問正在澆花的采薇:“夫人呢,可在書房?” 采薇搖頭:“在臥室呢?!?/br> 秦傕正欲回臥房,卻又被采薇愣頭愣腦地攔下。 “王爺!王妃不讓您進?!?/br> 不讓進?秦傕挑眉,分外好笑,用折扇敲了敲采薇的頭:“何故不讓進,還讓你這丫鬟攔本王?!?/br> 采薇抱著頭,被敲痛了,嘟嘴道:“王妃她喝醉了嘛,不讓王爺進去?!?/br> “她喝酒了?” “是、是這樣的。奴婢昨天隨口說想嘗嘗顧側妃釀的甜酒,所以,表小姐今天就帶來了……可是王妃她卻給奴婢搶了……一口氣把一瓶全給喝完了……” 夫人喝了一瓶酒,雖然是甜酒,但估計也醉得不輕吧……想到她的醉態,秦傕想笑卻笑不出來,問:“夫人為何搶你酒喝?” 他大概知道衛子楠為何飲酒。 “大概是……”采薇撓撓頭,“大概是要放棄找蕭公子了吧,王妃心里不大痛快,就……其實王妃是個愛憎分明,有恩報恩的人,放棄找蕭公子,她應該很失落——哎哎哎!王妃吩咐了,王爺您不能進去!” 秦傕頓住推門的手,回頭睇了睇頭腦簡單的采薇:“等夫人醒了不知道推責到本王身上嗎?你當她舍得怪你?” “也是哦……”采薇憨頭憨腦地縮回去手,干笑兩聲,把眼睛捂住,轉身就當沒看見。 秦傕暗自搖了搖頭,推門進去。 唉…… 還真醉得倒床了。 ☆、第70章 同舟共濟 秦傕大搖大擺走進來,在床沿坐下,扶起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媳婦兒,發現她已醉得臉頰泛紅,可愛極了,讓人忍不住想親一口。 “不就是一個蕭任之嗎,為夫一個大活人在你面前,怎么不見你在乎成這樣?!彼?,摟著衛子楠,順便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品嘗她唇上殘留的甜酒味道。 “你看你,搞得我吃自己的醋?!?/br> 衛子楠本著一貫醉酒的憨態,在他懷里輕輕嚶嚀了聲,便把頭往他懷里埋,埋得都看不到臉了,像個小奶貓似的。 秦傕最吃她這套,尋常時候可見不到她溫柔一面,當即憐愛地抱住她,一時沒有親吻愛撫的心思,只想抱著她多呆一會兒。 沒想到她對救命之恩如此看重,竟到了借酒澆愁的地步。罪過罪過,他無聲地嘆氣,心中升起沉重的負罪感。 他很想解釋清楚。 “唉……子楠,不是不肯告訴你,是時候未到,我怕你不能理解?!陛p撫她的肩背,秦傕只能如是安慰,“畢竟就連我自己都想不通為什么會多出這樣的機會。到時候你知道了真想,打我罵我都行,我給你欺負個夠,好不好?!?/br> 不指望她能給個回答,但沒過多久,衛子楠在他懷里就悶聲悶氣地“嗯”了聲,這聲“嗯”竟是委屈極了。秦傕本就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給她,那一刻心徹底化成了一灘水,硬是把她拉出懷里,發現她眼中噙著眼淚,頓時心疼不已。 醉了也知道委屈嗎?知道自己苦苦找了那么久的人就在眼前,覺得不被信任,所以難過?沒關系,酒醒了就忘了…… 現在,他也只能好生安慰。 “我的錯,別哭了?!?/br> 她沒有哭出聲,一如前兩次醉酒那般安靜,眼中淚水打著旋兒就是倔強地不肯掉下來。秦傕吻在她的眼瞼上,吻走她的眼淚,吻到臉頰,再深深吻住她的唇。 如果安慰是蒼白的,那不如給她最甜蜜的“解釋”。對著一個醉酒之人,解釋再多,都是無用功。 良久,放開她的時候,她已經昏睡過去,沒有一點反應了。薄唇因綿長的親吻變得嬌艷欲滴,看得他愛到骨子里去。 長時間地抱著他,令他背部的傷扯得有些痛,秦傕不得不放手了,讓她平躺在床上。有了前兩次的經驗,他知道,一般衛子楠開始打瞌睡的時候,就是快要酒醒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衛子楠醒過來,又一次直挺挺地坐起來,睜眼就盯上他,那一刻可以說是咬牙切齒:“我不是吩咐采薇不讓你進來嗎?” 秦傕把手一攤,耍不要臉:“你指望那丫頭攔住本王?” 也是,根本攔不住。 “你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