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再看正中央的那艘彩船:這是一艘飛魚船,船身上有著華麗的彩繪,而這彩樓看臺上,并沒有旁的什么,只有一名妙齡少女穿著五彩連波水紋百褶裙,孤零零地站在正中。 很明顯,左邊飛鳥船上的姑娘撫琴,中間飛魚船上的姑娘跳舞,右邊羊頭船上的姑娘,不是作畫便是作詩。 當奏樂聲響起的時候,三名姑娘便開始了她們的獻藝。 先說左邊那位,原來她不單單只是撫琴罷了,當她張開嘴兒唱歌的那一剎那,大家紛紛在心中贊嘆:這姑娘不光是琴技高超,將一首《水中月》彈奏的深遠悠揚,婉轉動人,她那如翠鳥彈水,如黃鶯吟鳴的歌聲,更是一絕。 右邊的姑娘則是雙手各執一管筆,分別在兩邊案幾上左右開弓,筆走游龍,粉白黛黑,揮毫落紙。 再看中間飛魚船上的姑娘,她是一邊踏著鼓點,一邊跳起了“綠腰”,“綠腰”這種舞由慢至快,舞姿輕盈柔美,這位姑娘跳的娟秀之極,典雅之極。 有道是:輕攏慢捻抹復挑,先為霓裳后綠腰。 一曲終了,那右邊的姑娘的畫作已是完成,展開來看,右手畫的,竟然是鏡月湖畔的景觀,而左手寫的,則是一首詩: 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 華筵九秋暮,飛袂拂云雨。 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 越艷罷前溪,吳姬停白纻。 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 低回蓮破浪,零亂雪縈風。 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漱空。 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這首詩也算是一個開場的報目,詩里點明了接下來的獻藝,大約有:白纻舞,前溪舞,驚鴻舞,凌波舞,以及霓裳羽衣舞。 咱們的鏡仟帝與段皇后,許是被劉偲纏慣了的,十分有默契地一同忽略了旁邊那戾氣深重的人,轉而將注意力都投在彩船上。 如今誰還有心思管劉偲這魔星到底又鬧騰什么?獻藝的姑娘可比他好看的多。 末了,這夫妻二人,還當著劉偲的面,有商有量地點評剛剛三位姑娘的表現。 劉偲看著那夫妻倆秀恩愛,恨不得抬手把這軒館給砸了,然而……如今獻藝業已開始,除非他鑿沉了整艘畫舫,不然泉瞳玥是肯定要上臺的。 就在劉偲坐在一旁喝悶酒的時候,一艘載著樂師的船率先進入人們的視線,緊接著,是一艘鋪滿鮮花的彩船緩緩自畫舫駛來。 大家將視線紛紛投在了這艘花船上,不多時,先是數名妙齡少女,分成兩隊,款款走上平臺。 這些少女,穿著水綠色的衣裳,每個人手上都撐著一把白色的油紙傘,鮮花蔥郁的彩船、水綠衣裙的姑娘、雪白的紙傘,看上去極為清爽。 想必接下來這位獻藝的姑娘,跳的就是那花傘舞了,只是,這白傘不是花傘,稍稍有些寡淡了。 彼時悠揚的笛聲響起,少女們轉動著傘柄,將手中的油紙傘飛速旋轉起來,那一抹抹白色,就好似一朵朵絢麗多姿的白花,呈現在眾人眼前。 就在人們被這傘兒轉的有些眼花的時候,白傘漸漸散開,一個水紅色的纖麗人兒,背對著觀眾,站在那白傘的盡頭。 光是那娉婷妖嬈的背影,就已叫人浮想聯翩了,卻是不知,正臉又該是何等的俏模樣? 好在也沒讓眾人等多久,那人兒便翩然轉過身,緩緩抬起頭來,那袒露的嬌容,掀動了一場驚艷。 只見她,身著一字肩交領水紅色薄紗闊袖上衫,袖口與衣擺的位置,繡有纏枝桃花,那領口開的略微有些低,露出了里面的淺粉抹胸,最最勾人的是,那鎖骨與脖頸交接的位置,還繪了一朵紅艷艷的桃花。 如今上臺獻藝的姑娘,正是令劉偲恨得咬牙切齒的泉瞳玥。 卻說她為何要在此處繪一朵花兒?這就少不得說一說先前劉偲在她房里渾鬧的時候,沒控制住力道,在那嬌嫩的肌膚上吮出了一個紅印子,泉瞳玥又羞又惱,撲了不知多少粉,怎么遮也遮不住,索性就對著鏡子畫了個桃花。 她腰上綁著兩掌寬束腰,兩側拿月白色的絡子各自系了個翠玉壓裙環。 這種寬束腰,既將胸部勾勒的翹挺宏偉,也將腰肢描繪的窈窕纖細,她下著一襲紫紅色繡粉桃花層疊拽地長裙,那裙尾在地上鋪散開來,分外惹眼。 卻說泉瞳玥這身裝扮,簡直襯的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媚,尤其是那精致的鎖骨,白皙的脖頸,雪凝的香肩,額間金粉與桃紅相間的花鈿,與一身水紅、紫紅交相輝映,眾人看了,只覺此女乃是世間無雙的尤物,恁是叫人無法挪開眼。 她同先前那位姑娘一樣,左右手各執一筆,在人們的視線下,一名撐傘的姑娘牽了泉瞳玥一把,身姿輕盈的泉瞳玥竟然借著這手,腰間發力,一個優美的旋身,翩然躍出一人多高,其后穩穩地落在了一把白紙傘上。 眾人見狀,不禁驚嘆:若是這跳舞的姑娘身子不夠輕盈,那油紙傘哪里承受的??? 然而就在眾人擔心她在傘上,是否能站地穩當的時候,她卻輕移蓮步,如花仙一般,蹁躚起舞。 她舉手投足間,眼波流轉,極盡妍艷,她翩然旋身間,亭亭翠蓋,盈盈笑靨。 就在眾人為她如癡如醉時,在那平臺的角落,不知是誰,朝著立在傘上的泉瞳玥,拋灑了一大把丹砂與青雘。 就在眾人一陣驚呼,以為這兩色顏料要潑到她身上之時,她卻驀地旋擰著腰,險險避過,緊接著,又迅速地抬腕,拿自己手上的筆去接住那赤朱與青白。 彼時,琴聲加入了進來,與那笛聲合璧,節奏驀然變得快了起來。姑娘們將手上的白傘舞了個極致,那泉瞳玥卻如行云流水一般,左右開弓,揮動著云袖,在白傘上畫舞了起來。 這般匪夷所思地扭轉,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那纖腰看似要折斷了一般,卻又柔軟的不可思議。 劉偲看著,看著,目光倏地就深了,這腰肢……不知在他身上款擺的時候,是何等的銷魂? 不消多說,這一邊在傘上作畫,一邊跳舞,是十分考驗人的,它既要求舞姿動人,又要求畫藝精湛,哪里是尋常人能做夠到的? 在坐品評的舞蹈大家們,看著如此迷人眼、惑人心的舞蹈,紛紛在心中驚嘆:只怕是自己去跳那畫傘舞,也不能夠跳出如此的境界來,不說別的,光是站在一柄紙傘上,恐怕就要練許多年,臨了,還不一定能站穩。 只不過,別人看著精彩絕倫,泉瞳玥自己確實是有些漸漸體力不支了,她自知身子虛,縱使有這個舞功,卻沒有跳完整支的力氣。 因著這樣的舞蹈,需要十足專注的精力與耐力,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跌下那紙傘,又因著畫作的傘不停地在移動,她必須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才能準確又迅速地在每一柄白傘上畫出一幅幅彩色畫卷。 且她先前根本就沒有打算挑戰這舞,只不過被劉偲那魔星一刺激,氣惱之下,才會選了這個舞。 就在她眼前陣陣發黑,卻仍然咬牙堅持著畫傘舞的時候,耳邊驀地傳來了一道清朗如玉的男聲,那聲音猶如古泉泠泠,又如激流擊石一般,既清晰,又含嘲帶諷地說著:“你在眾多人前搔首弄姿,是不是很得意?”